17、暖色的野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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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B.A.B.E.L.离开时，安吾神思不属心事重重，连雨伞都忘记了，还是前台的小姐急忙喊住了他。
“那个……虽然这很冒昧……”她绯红着脸，在同事的窃笑之中结结巴巴地说，“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你的邮箱号码……？”
坂口安吾下意识地报出一串字符，拄着雨伞走出几十米才意识到不妥，就连不该留的联络方式都留了。不过也不亏——他黑着脸暗想着，有必要加强对BABEL的关注了，什么“沉睡的白雪公主”（蕾见原作的代号），不如说沉睡的魔女才更贴切吧。
雨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阴翳着，他沿着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避开水洼，心中暗地复盘着刚刚的对话。
说实话，蕾见几乎什么都没说。
在那间待客室里，她亲手给安吾倒了杯红茶，接着说道：“那么，坂口安吾参事官辅佐先生，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说实话，在她刚刚已经点明“你们发现得也太迟了”的前提下，这句话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蕾见长官应该很清楚吧。”安吾没有被激怒，再次推了推镜片，平静地陈述道，“安迪日宫君的事，是你蒙蔽了特务科。”
“哎呀，说是蒙蔽什么的，也太过分了。”蕾见不二子好像很困扰似的展露出JK少女一般的娇俏微笑，“我记得我可是正式递交了报告的哦，其中安迪君的档案也附在其中了。做出决定的难道不是内务省的大人们和种田长官吗？”
安吾不甘地抿了抿嘴唇，和安迪的会面一结束，他就给特务科内打了电话要求详细资料——确实，就如她所说，这女人提交的材料巨细靡遗，找不出任何错处。要说她有什么嫌疑，也只不过是在向上级汇报时以话术误导了安迪的身份，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她部门内的成员罢了。
“重点不是途径，而是原因。”安吾知道那些批复文件的大人物是绝不可能承认自己看漏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去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了。“蕾见长官，你究竟为什么故意把一个能在特务科发挥重大作用的无效化能力者故意推向港（/）黑？让我斗胆猜测一下吧……是报复吗？”他透过厚厚的镜片观察着蕾见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力求连眼睫的颤抖也不放过。
可是他还是失望了，白色头发深红色眼睛的女人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一点，仍然端庄娴静地坐着，两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一派放松的姿态。
安吾继续说：“那么报复的对象究竟是谁呢？是安迪君？还是特务科？或者还有那些掌握着更多权力的大人物吧……让一个本以为稳妥的无效化能力者投向了极道组织，这愚弄可足够那些家伙窝火的了。”安吾言语之中对于掌权者也没有几分敬意，“想必蕾见长官是个好姐姐，这是你在为兵部京介——世界著名的恐怖分子报仇，是这样吗？”
他把文件夹丢在桌面上——实际上那里面是安迪递交给他的港（/）黑情报，刚刚一路跑过来，他根本没有时间回特务科取纸质资料。但这也足够虚张声势了，相信亲历一切的蕾见不二子并不会有兴致再看一遍。
“两年前的「潘多拉号覆亡事件」，安迪日宫被美国的合众国超能力搜查局利用，在日本横滨近海偷盗潘多拉号的核心并彻底摧毁了这艘名副其实的母舰。
“当时BABEL本想派出人手，但由于内务省和美国政（/）府达成了协议，不允许特务科出动，导致美国人竟在领海为所欲为。虽然最终安迪君意识到自己被利用而反水，但这不能抵消他确实是造成巨大损失的直接相关者。
“而蕾见长官你的弟弟兵部京介，作为潘多拉的实际领导人，也在这次袭击中异能力崩溃，险些丧命。出于这个理由，想必你很乐意于给内务省、还有特务科添堵吧；而安迪日宫，作为卧底的任务结束，也没有留下案底，本可以行走在白天之中，可现在深陷港口黑手党，也算是一种报复。”
蕾见不二子一直好像一尊漂亮的人偶像似的，微笑着听着安吾说完了一长串的猜想。她托举着法国造的白瓷茶杯，浅浅地在杯口嘬了几口，这才慢慢地回答道：
“安吾君真是很擅长编故事啊——有想过写小说吗？说不定会成为畅销书作家呢。”她近乎调侃地说道。确实，安吾这些推测的前提条件恰恰是默认了“蕾见不二子同时构陷安迪日宫和异能特务科”这一前提条件成立。而蕾见万万不会承认这一点：“说到底，这些都只是安吾君你的猜测吧。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一个任劳任怨兢兢业业为特务科工作了五十余年的老员工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呢？”
她露出了被侮辱了似的的表情，浮夸地用纤细的手指掩住嘴巴。
“安吾君，还是少开这样的玩笑为好呢。”她笑着说。
坂口安吾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忆中的叹息和现实重合了。即使在记忆宫殿再次回放刚刚与蕾见不二子的会面，他仍然不能抓到这女人的一丝一毫破绽。甚至，由于没有找到任何能够佐证自己猜想的证据，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想到等一阵回到特务科，还要向种田长官汇报卧底变线人的麻烦情况，并且补上调用历史资料的报告，就觉得步伐又沉重了许多。
就在坂口安吾与蕾见不二子暗流汹涌当面对线的时候，安迪却冒着淅淅沥沥的雨钻进了一家位于半地下的小居酒屋。
他进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和几个小队长喝了一轮，气氛暖融融的，充满了酒精热烈而温暖的气息。
“安迪！”在室内中原也没有摘掉手套，高高地举起手来朝他挥了挥。他从长相到口味没有一点像日本人的，刁钻到能分别出葡萄酒年份细微差别的舌头却判断不了大吟酿和纯米酒。可当他盘腿坐在那里，那种豪气的姿态又和日式的酒馆非常相称，轻易地就融入了这场不太正式的庆贺聚会之中。
“中也先生。”安迪也挺高兴，心情是放松的。他把鞋子脱下来放在坐席边上，一坐下来就被两边的前同僚按着喝了三大杯。中也点的酒都是会让老板的褶子脸笑成菊花的贵价货，三杯落肚立刻就让身体暖了起来，驱散了风雨的湿寒气。
“安迪！你小子干得真不错啊！”橘从他后背上扑了上来，抓着浅酒杯往他脸上按，“今天的酒费得你来请……！没错，就得你来！”
“这才第一轮啊，橘。”安迪无奈地从自己变形的脸上接过了杯子。这家伙喝一点就醉，大家明明已经只给他最小号的杯子用了，结果还是在安迪到场之前就喝高了。
坐在他旁边的山中和友坂连忙一边一个地抓着他胳膊把他从安迪身上扯下来。被一个二百多斤的大汉压得差点断气的安迪劫后余生地连连感谢道“帮大忙了”。
其实预先订好的十二人的席位才来了一半，但大家已经热闹地喝上了。他们可是黑手党，才不用在乎那些多余的礼节。中原中也其实也就只比安迪早到十分钟，已经被几个部下抓着敬了好几杯，那张旖丽的脸上泛起了狼狈的红，只是还没到醉的地步。这在其他任何一个干部那里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之后中也的属下陆续到了，他手下原本有十二个小队，加上安迪就是十三个，除了还在执勤的北野和香川，其余的人都来了。
最后一个进门的是鱼住哲，他已经在安迪手下工作一周了，可还没转过来那种别扭气。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三件套，和这群已经喝得半醉的家伙看上去就不是一路人。
他气鼓鼓地推开旁边牛岛溢过来占据了桌面的餐具，坐在了宴会的末尾，几乎是离安迪最远的位子。
“好了好了人到齐了。“中原中也拍了拍手，高举起清酒杯，“不管怎么说，这还是借了安迪升职的光——总之就先敬他一杯吧！”在座的都哄笑起来，就连鱼住也挑起了嘴角。
“哦——！”
所有人的酒杯高高地在头顶相撞。
实际上，安迪升迁，原本他在中也这里做直属部下时的小队是要一起带走的，甚至还要从各小队抽调一些管日常运转的熟手给他充门面，这无异于削弱了中原中也自己的实力。如果干部心胸狭隘，必定是要记恨的。
安迪来赴宴之前，也颇有点忐忑不安，虽然知道中原中也不是那样的人，却实在难掩自己的心虚。可中也确实是真心实意为他高兴的——每想到这一点，安迪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过了一阵，中也换坐到了安迪的旁边。安迪本来在和鱼住拌嘴，后者被旁边的人怂恿着讲安迪卧底「龙头」的事，有几个当天跟着大部队行动了的家伙认出了丢脸地被芥川「罗生门」挂着的鱼住，哈哈地笑起来。于是鱼住气急败坏地骂安迪二五仔——安迪这时候倒是对这个词的ptsd缓解了很多，笑着接了下来，转头说了当时风俗店头牌请假，他和鱼住不得不扮牛郎一起接待大人物的事。
中也就是这时候坐下来的。“你这家伙，”他重重拍了拍安迪的背，虽然比安迪矮二十多公分，可喝得有点多忘了收敛力道的这一记真的还挺疼。“我就知道，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独当一面了……哈！这样说我也算带出了一个干部了。”
安迪差点被他一巴掌拍在秋刀鱼盘子里。他和中也随意地碰了碰杯沿，又喝了一杯：“哪里，应该是我要感谢中也先生才对吧。”他说得真心实意，就连异色瞳的眼睛里都盛满了柔和的暖意。
“咿——你说话可真肉麻。”中也不适应地抖了抖，自己也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他们喝了三家，后半程中也完全是喝高的状态，作为安全装置的安迪被勒令全程坐在他旁边，以防异能暴走。
忘了什么时候，中也小声嘀咕着：“哈，你这家伙，走了也好，不然手下是十三人总觉得不太吉利……”
安迪好像被那句话刺了一下，从心底泛起了绵密的痛楚，就连扶着中也的手也轻轻地颤了颤。
他确实是，背叛的第十三人，不忠实的犹大。
宴会持续到天蒙蒙发亮。
在遥远的、横跨整个横滨的城市另一端，一个阔别这城市两年之久的男人轻巧地从走私的渡轮上跳了下来。
“哦呀……真是怀念啊。”他的声音细腻而丝滑，听起来极为悦耳。他穿着卡其色的长风衣，衬衣的领子上别着蓝宝石的波洛领结，黑色的头发被海风向后拂起，露出一双鸢色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暖色的野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