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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六、
      出大事了,整个寺庙慌作了一团。阳却不为所动。几个和尚一起用力搬开了那钟,救了师兄出来。
      师兄的命保住了,可因为在里面憋得太久,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他失忆了,干干净净什么记忆都没有,犹如新生一般。那之后他便一直如此了,仍会说话,仍会走路,仍会吃饭,可谁也不认识了,读过的佛经、认过的字也都忘了。其他的师兄说,真是可惜啊,这师兄原本是个多聪明的人。
      阳不为所动。
      师父回来了,听寺里的和尚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可说,因出事时,在场的就只有两个人,疯了的师兄,和阳。于是师父问阳,发生了什么事?阳说,他被钟罩在下面了。就是如此,轻描淡写。
      师父说,师兄出事,你难过吗?阳说,难过。师父说,你难过什么?阳说,我难过他没有死。
      “难过他没有死?”
      “是的。”阳说,“他该死。他应该死。”
      晚膳后,风听说阳受罚了。师父让他到雪地里去跪着,抄经。
      深夜,风中,雪地里跪着一个小沙弥,瑟瑟发抖地用树枝在地上划弄出一个个梵文字符。天上,雪下得好大,那小沙弥才写了几笔,那雪就立刻铺下来,将那划痕填平。小沙弥再写,雪再填平,周而复始。
      师父说,经文必须抄完一遍才可以去睡觉。可须弥山常年冰冷如冬,雪总这样下着,只怕是写到明天、明年也写不出一句。
      阳跪在那里,一声不吭。旁边摊的就是要抄的经书,已经浅浅地埋在雪里了。阳也不去理睬。这经他抄了多少遍了,早已能背得,便是不看书,也能默写得出。阳倔强地划动着树枝,一笔又一笔,虽然无济于事,但他却像是定要争这口气般。这时听身后雪地里喀喀几声轻响,有人过来了。一只手在阳的肩头拍拍,拂去衣衫上的雪花,跟着头顶多了样物事,雪花不再落下。
      阳抬头,原来是风师兄,举着一把伞,站在他身后。
      “快抄吧。”师兄一手打伞、一手提灯,照明了印满经文的书页。
      阳默默然地抄着经,抄着,抄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风说,快些吧,抄完了睡一会儿,否则等到上早课的时辰就休息不成了。阳说,我不要上早课。风说,那怎么行?你不上早课,师父又要罚你的!阳将树枝往地上一掷,站起身来,说,我要走。
      风大惊,说,你走,你去哪里?阳说,我不知道,可我要走。凌叔叔让我要幸福,这里没有幸福。风迷茫:幸福是什么?阳说我不知道,但幸福绝不是在冰冷的雪地里抄经。
      我是阳,他说,我是太阳。太阳应该温暖地在东方升起,太阳不属于冰冷的雪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风急忙说,“雪山、雪山上也有太阳的。雪山也会有白天,太阳也要升起的。”
      阳那一刻的冷淡当真不像个四岁孩童。他转过头,淡淡说,可我来这雪山四个月了,天阴沉沉的,有云、有风、有雪。太阳?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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