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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姜家女 ...

  •   面前少女鼻倚琼瑶,眸含秋火,是江南水乡里养出的玉人儿。

      程如意静静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嘴角弯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姜惜音愣了愣,她以为她会露出冷笑,继而转身离去。

      程家父子两个都是光棍,接待女客本应是她的分内之事,但今日去接姜惜音的却是程谨川。

      程谨川道:“你姜姐姐住在清气轩,姜家弟弟住在我的院子,他过几日便要去国子监念书了。”

      姜惜音身后站着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样貌似他姐姐一般清秀,只是看向程如意时明显带着几分敌意。

      程如意上前几步,坏心眼地摸了摸他的发顶,“一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不过随意一句话却惹恼了蒋明泽,他用力推了程如意一把,若不是程谨川在身后扶了下,她恐怕要跌倒廊外的雨地里。

      “明泽!”姜惜音投来责备的一瞥,随即拉着程如意的手,柔声问道:“你没事吧?他还小,你别见怪。”

      “还小?”程如意有些嗔怪道:“明泽不是只比我小一岁吗?这么说来我也还小呢!”

      说着她抬手在姜明泽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拧了一圈,复又笑嘻嘻道:“姜姐姐一定不会生气的吧!”

      程如意刚刚那一下子似乎没有手软,姜明泽白嫩嫩的脸蛋上被她掐出深深的印子,黑漆漆的眸子里盛满了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你这丫头没轻没重!”程谨川责备了她几句,蹲下身对姜明泽道:“男孩子要比女孩长得迟些,再过几年你定长得比程哥哥还高!”

      姜明泽最讨厌别人说他身高,他小了程如意一岁,但与同样娇小的程如意比竟还矮了一截儿。

      尤其这些年与他同岁的男娃,个个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个顶个的高,他也因此变得不爱交际,甚至沉默寡言了些。

      “真的?”他此刻仰头看向程谨川,对方高大的身形令他羡慕不已。

      得到对方的肯定,姜明泽眼里的那点儿泪意便慢慢消散。

      姜惜音在清气轩安顿好,便拿着礼物来找程如意。

      程如意早料到她会来,从小到大她惯会做人,所有的长辈都偏疼她,相形见绌之下趁得程如意更加顽劣不堪。

      她拖着腮,眉眼盈盈,笑眯眯地看着姜惜音从丫鬟手中接过布料字说道:“这几匹杭绸送予妹妹,另外我还为你做了些小玩意。”

      姜惜音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双绣鞋,并几个帕子,是鸳鸯戏水的花样,鸳鸯五色,金翠辉煌、碧彩闪烁,便是程如意也不得不赞一声心灵手巧。

      在这里姑娘成婚前,要绣上几十对甚至上百对枕头顶,绷到苫布上,这种枕头帘子在成婚时被送入夫家,用以展示新娘的绣活儿,在民间往往一手上乘的绣活儿远比一张漂亮的脸更讨人喜欢。

      而且成婚第二日敬茶,新娘还要把自己绣的绣花枕头送予公婆、兄嫂、小姑等婆家人作为见面礼。这些象征着吉祥如意的绣品既能代表自己的心意,又能迅速拉近自己与婆家的关系。

      这既是姜惜音引以为傲的地方,同样也是程如意为长辈诟病之处。

      她不是不精通刺绣,而是压根儿就不会。

      程如意手指摸上素净的杭绸,指下滑腻的触感让她想起了记忆中,原身的幼年时光,那时程老爹还不是卢国公,他是虎啸山的大当家,姜惜音的父亲姜帆是二当家,她们兄妹与姜家姐弟几乎是一块儿长大。

      她是虎啸山的蚂蚱,而姜惜音是虎啸山的金凤凰,她父母皆出身书香门第,虽长在土匪窝里,却没有一丝匪气,山里的长辈,同龄的孩子无一不喜欢姜家姐弟。

      唯独程如意自出生就被姜惜音的光芒笼罩,事事不如她,却常常被拿来比较,幼时她也想长成如姜姐姐这般温良贤淑的女子,可她从来未得到过任何人的认同。

      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匪里匪气的模样,也是长久压抑下的叛逆之举。

      事情的转折点是在程如意的母亲过世后,她的父亲因思念亡妻,身子每况愈下,山寨里的长辈多同情这对兄妹,尤其姜惜音的母亲对程如意极好,在失去母亲的很长一段日子里,程如意都是拿姜母当亲生母亲来待。

      直到九岁那年,父亲与隔壁山头的寨子抢夺地盘,打了一仗,受了重伤,人回到寨子时已昏迷不醒。

      程如意日日拜菩萨,祈祷父亲能好起来。

      十一岁的姜惜音来安慰她,跟她说起熊胆可以救命之事。

      那时的程如意多傻,不仅信了姜惜音的话,甚至还拜托姜惜音不要将她偷偷去后山猎熊的事儿告诉旁人。

      小小的少女背着弩箭,握着沉重的钢刀深更半夜去了深山老林。

      她哪里知道便是山中最厉害的猎人也不敢独自面对一头成年的熊瞎子,后来的记忆是模糊的,记忆中只有深深地恐惧与绝望,她醒过来时人已回到了山寨,只是腿上留下了一道儿深可见骨的伤痕,便是用了世上最好的润肤生肌药物也不能抹去那道伤痕。

      不仅是她,她的哥哥肩头也有一处深深的咬痕,若不是大夫医术高明,哥哥怕是要成为独臂将军了。

      程如意醒后被质问为何独自一人去后山,她看向姜惜音,触及对方泪眼盈盈的眸子终是什么都没说。

      姜惜音在她床头哭泣,伤心欲绝地说道:“如意你怎么那么傻,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能当真!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要愧疚一辈子的。”

      她拉着程如意的手不停抹眼泪儿,再三求她不要将此事告知大人,若是她父亲知道了定会怪罪她的。

      程如意什么都没有说,于是她伤好之后便挨了父亲的一顿打。

      诸如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次,但自那之后程如意的性子便愈发跳脱,她不再模仿姜惜音,她甚至故意成为她的反面。

      山寨里的人看着她无不摇头叹息。

      “妹妹,我记得你幼时最喜欢这些素净的料子,赶明儿做成衣裳还不定怎么好看呢?”

      姜惜音的声音唤回了程如意的思绪,她松开料子 ,嘴角一勾,笑道:“姐姐这是来送亲,还是来奔丧?这般素净的料子穿上直接可以出殡了!”

      “妹妹,你……”姜惜音满脸震惊,下一瞬便白了脸,眼泪儿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姜惜音的婢女急道:“程姑娘您怎能这般说我家姑娘,她为了给你筹备这些东西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为了做这些绣活又熬了多少个夜晚……”

      “住口!”姜惜音制止了婢女继续控诉的言语,她拉着程如意的手,抽泣道:“是姐姐所虑不周,都是姐姐的错。”

      可不就是姐姐吗,姜惜音的父亲姜帆死在战场上,而指挥这场战事的将军是程如意的父亲,程老爹深觉是自己指挥不力,致好兄弟战死,他心中愧疚多年来以各种方式接济姜帆的遗孀,更是认下姜家姐弟为义女、义子,若不是姜母执意坚持回娘家,姜惜音姐弟便要鸠占鹊巢,直接入住卢国公府。

      便是如此姐弟二人也会时不时来卢国公府小住,而每年的这段时间对程如意来说都是折磨。

      为了给姐弟二人接风洗尘,卢国公早早便回府,让人备下好酒好菜,用饭时程老爹注意到姜惜音微红的眼眶,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姜惜音飞快地看了程如意一眼,这才低声道:“没想到在京城能吃到这般地道的西湖醋鱼,我一时感慨,想起家中母亲,这才……”

      说起姜母,卢国公也是一叹:“你母亲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现已无甚大碍。”说着她拿起帕子小心拭去眼角泪痕。

      只听卢国公道:“那就好,这些年为了照顾你母亲,你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你年岁不少了,也该与夫家议亲了。便是你母亲那里你也不必操心,我已在京城寻了一处宅子,到时让明泽将你母亲接到京城,也好有个照应。”

      姜惜音的父亲为她订了娃娃亲,这些年因姜母身子不爽,她以侍奉亲母为由将婚事一拖再拖。

      程如意倒也听说过,姜惜音的夫家似乎是江南商贾之家,这些年也体谅姜惜音的孝心,也由着她将婚事延后了两年。

      如今她年岁大了,若是再不嫁便成老姑娘了。

      姜惜音咬了咬唇瓣,起身谢道:“多谢义父。”

      卢国公早些年便想将姜家母子接来京城,奈何姜母执意不肯,如今姜明泽已入国子监,母子二人相隔千里自是不妥的。

      这次是家宴,谢珩并未入席,程如意打算带些好吃的去安慰谢珩,谁知饭毕却被卢国公一句话留了下来。

      偏厅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卢国公道:“你是不是又欺负你姐姐了?”

      程如意腹诽她娘就生了她和她哥两个,哪里来的姐姐。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敢当着卢国公的面儿说。

      她嘻嘻一笑,转到卢国公的身后道:“爹您坐下,女儿给您捏捏肩。”

      卢国公嗔怒:“少打岔!惜音性子绵软受了委屈从来不说,府里也只有你总惹她生气。”

      程如意吐了吐舌头:“哪有啊,我不过是说她送我的料子素净了些,谁知道她会想那么多?”

      “你胡说!”姜明泽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指着程如意道:“樱桃都跟我说了,你说姐姐不是来送亲,是来奔丧的!”

      “混账!”卢国公气得一掌拍碎了手边的黑漆彭牙四方桌,碎屑飞溅划破了程如意的手背,她却恍若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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