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冰曼特宁

20、……

　　２０００年９月１３日深夜

　　民间有句俗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雨已经停了

　　而我，踏着夜色回到家的时候
　　根本不曾注意那晚的月色是否美丽
　　又或者那晚根本是没有月亮的
　　我的整个人
　　只是被与峰重逢后的复杂心情吞噬着

　　站在门口
　　看了看手表
　　已经是凌晨１点３５分

　　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去面对屋里的那个人
　　他还在等我吧
　　我知道他会的
　　想到东方
　　心忽然痛了起来
　　甚至开始憎恨自己

　　床头的电视机上闪着雪花
　　东方已经睡着了
　　因为没有双腿而短小的身体是弓起来的，深陷在被子里似的
　　手里还紧紧纂着手机
　　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我知道他找不到我，一定很担心
　　我脱掉外衣，慢慢地小心的躺在他身边，生怕惊醒他
　　轻轻地，我从后面抱住他
　　内心充满愧疚
　　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泪滚了下来

　　猛然地
　　我的手，被东方抓住，他是那样用力
　　＂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我抱的他更紧
　　＂你，还好吗？＂我能感觉他语气中的不安
　　＂很好，只是想你．＂
　　＂恩．＂他淡淡应着.＂睡吧，很晚了．＂
　　＂恩．＂
　　他没有问我，没有问我去了哪里，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关了手机
　　我的内疚与不安更深了……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
　　我还是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我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流泪
　　脑子里被峰以及峰的话占据
　　"我们根本不是兄妹."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要你跟我走."
　　他的话,他的脸
　　让我每一个细胞都痛苦起来
　　锥心刺骨
　　五年前
　　我们被命运捉弄带着恨与遗憾各奔西东
　　我们都是被命运之神诅咒的人

　　“关……心……帮我，你……不要离开我……”
　　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帮……我，我的腿，好疼啊……”
　　我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好久，才意识到
　　这是东方的呓语
　　他在做梦
　　他哭了，他在隐隐的抽泣
　　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象滴在我心上
　　灼伤了我自己

　　我正想叫醒他的时候
　　他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
　　我赶紧闭起了眼睛
　　他默默的转头看着我
　　擦干了自己泪
　　轻轻的为我盖好被子
　　他的呼吸是那样的沉重
　　他让自己靠在床头上
　　双手握住唯一的那截短小的残腿
　　不停的来回按摩着
　　然后
　　他用力的，左手撑住床，稳住自己的重心
　　缓缓地翘起空荡荡的右胯
　　用右手一下一下地按着它
　　借着夜色，我能看到他脸上的痛苦
　　他的残腿上都包上了雪白的纱布
　　上面有血迹渗露出来

　　我再也不能沉默了
　　我坐了起来，打开了灯
　　东方惊讶的看着我
　　迅速的拉住被子遮住自己的下半身
　　而我则拼命想拉开他的掩饰
　　我不容许他受伤，我要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
　　争夺中，慌乱中，东方失去重心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光秃秃的右胯首先接触地面
　　巨大的痛楚
　　让他叫了出来
　　我跳下床,把他抱在怀里
　　不知所措
　　看他在我怀里疼到抽搐,痛到气若游丝
　　我失声痛哭
　　当他伸出手要为我擦去眼泪的时候
　　我才发现他的掌心又红又肿
　　上面布满了或长或短，若深若浅的擦伤
　　“到底出什么事了！东方！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大喊着，疯了一样
　　“别哭，我……没事……别……哭……”
　　他勉强的想给我一个微笑
　　可是他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象一片羽毛一样倒在我的怀抱里
　　“救命！东方！救命啊！”
　　我尖叫着！厉声尖叫着！
　　我的尖叫声在黑夜里是这样刺耳
　　可是，东方却毫无生命力的紧闭着眼睛
　　不再看我……

　　那一夜，我忽然明白
　　我是不能失去他的
　　没有他，我的生命毫无意义可言

　　那一夜
　　深秋的风，有刺骨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