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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争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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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县。
伯一到这里后立即寻找南若的踪迹,但毫无所获。
不由有些躁郁。
让花开带着人继续找,覃庄带着帖子去处理鹿家的事。
他则在一处茶楼暂歇。
覃庄回来时他靠着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靠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下面街道上来往的人群。
他上前见礼,伯一没有理会,覃庄也习惯了,直接禀报事情。
“属下拿出家中名帖,让知县大人给出鹿家里通外敌的确凿证据,知县说不出个所以然,答应两日后放人。”
“嗯。”
伯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睛依旧看着窗外。
“知县大人还委婉提醒属下,说陈家旁系的一位公子眼下也在睢县,想必是想和咱们卖个好。”
伯一淡漠道:“管他去死,你盯着那谁家,保他平安出来便罢。”
覃庄犹豫,想说他打听到不少事,鹿家人入狱这几日其名下生意已经被魏家联合其他几家给吞并不少,只怕出来后也会大受影响,很难再回到往昔,也就难以给赵家提供支援。
还有鹿家主唯一的儿子丢了,至今没找到。
但想到三公子本就不愿意插手这些事务便没有开口,到时候直接去信问二公子。
不到一个时辰,花开也回来了,“公子,找遍了,没有南小姐的踪迹。”
伯一精致的眉眼微蹙,烦躁道:“她不是来找她娘和弟弟?听说她娘是被一个商人给掳来的,难道一点消息也查不出来?”
花开低头,“是属下无能。”
这时覃庄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伯一正打算自己去找,忽然看见一一对兄弟从对面走来。
年长的那位约莫二十来岁,高大挺拔,年少的那位瘦弱高挑,腰背挺直。两人样貌普通,脸色发黄,但伯一还是一眼就看着两人出身高贵。
且不说一身装扮看起来低调,色彩黯淡,但行走间有丝丝缕缕的光丝闪烁,必定是用了金丝或者银线绣在其中。
身上配件也并不惹眼,但发冠、腰带、荷包、玉佩等件件齐全且件件不俗。
尤其他们行走的步伐和视物的眼神,那是一种出身高贵且十分讲究规矩的人家从小就锻炼的姿态,日复一日,他们周身的气质和感觉早已与其他人分别开来。
伯一去密院虽是无聊玩闹,但也不只是玩闹,该会的东西他并不比谁少知道。
这俩一看就是装扮一番来此游玩的,但伪装的实在粗糙,叫人看不过眼。
他有些不喜的转头,却在下一瞬骤然转回去,他发现那年长男子腰上荷包上的刺绣竟然是一串挂在藤蔓上的南瓜!
谁家贵公子会在贴身饰物上绣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伯一心中一愣,又陡然生出一股暴虐情绪,眼球上肉眼可见的攀上一缕缕血丝。
眼看那两人快要走过楼下,伯一强忍情绪,招手让覃庄上前耳语两句,随即退到窗户后面的阴影里。
覃庄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朝门口大声喊着,“瓜儿,瓜儿我在这里!”
伯一从两扇窗户的缝隙中清晰地看见那男人瞬间抬头看来,或许看到的不是熟人,眉心微微一簇,脚步慢下,没有收回目光。
伯一淡淡道:“再叫。”
做戏对覃庄来说毫无难度。
他甚至脸上带笑的站起来,朝门外招手,“瓜儿快来呀,我等你好久了。”
下面那人彻底停下脚步,眉心更皱,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
伯一脸色冷得骇人,压抑的气氛在室内蔓延,花开等侍卫静若寒蝉,覃庄勉强才能保持脸上的笑意。
“啪。”
窗户上的棂花被他硬生生掰断。
他走出阴影,覃庄忙退开,他站在窗户边微笑看着下面,道:“谢公子,不如上来一聚?”
楼下的谢仰瞳孔一缩。
两人楼上楼下,静默对视,一微笑一默然,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却早已波涛汹涌。
谢仰率先转开头,对身旁的少年道:“凤章,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出来。”
少年懂事的点点头,看了楼上比他大几岁的少年一眼,便是他自小见多识广,也甚少见到如此漂亮的人,像是家中库房里那一尊羊脂白玉的人物雕像,精致的无可挑剔。
他的眼睛更是清亮澄澈,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的眼睛,可他从中感觉到的不是纯粹,而是让人胆寒的邪恶之意。
他下意识收回目光,又觉得自己有些懦弱,懊恼的抿了抿唇。
谢仰目视侍卫带他离开,才带着周曾上楼。
进了包厢,伯一转身,两人相对而立,明明相差几岁,明明谢仰‘容貌普通’,但两人同时生出同一个词,‘劲敌’。
谢仰微笑地朝面无表情的少年颔首,“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在下倒是不曾记得见过阁下。”
伯一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属于显赫世家的勋贵公子才有的矜贵气质。
即便赵家如今也算是豪门巨贵,但和累世公卿簪缨世族也是不能比底蕴的。
他就曾听两位哥哥以一种隐含着羡慕和遗憾的语气评价京中贵胄门阀,说他们浪费了家族恩荫,竟能活成纨绔子。
这样的人,真是极其的让人讨厌。
他连个笑脸也欠奉,转身在椅子上坐下,点了点对面的位置。
行为十分不礼貌。
周曾皱眉,谢仰却仿佛没什么感受,踱步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离得更近,那种隐形的针锋相对的气氛愈发紧绷,周围的空气似乎要停滞,侍卫们大气也不敢出。
伯一最不喜欢绕弯子,冰冷的目光直射他,“你见过她了?”
谢仰面不改色,温润清朗,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公子说的是谁?”
伯一嗤笑,“尚国公世子谢仰,惨被新皇抢了未婚妻的勋贵公子,让我猜猜你改换模样躲在这小小睢县是在做什么?”
几句话便叫谢仰看明白了这个人,大概是个疯子。
他便也收起笑,神情淡然,愈发带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
他道,“我的确见过她,那又与你何干?”
淡淡掀起的眼皮仿佛带起一股轻蔑的飓风,毫无畏惧的扫过来。
伯一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脖子上青筋暴起,眼尾弥漫上一片红雾。
他已经怒到极致。
花开等人面色一变,担心又谨慎地注意着他,覃庄已经挪到门口挡住周曾的路。
包厢里的气氛仿佛要凝固。
就在花开等人以为他会爆发时,伯一忽然一笑,那笑极其明媚耀眼,晃得人眼花,就连自诩成熟如周曾都愣了一瞬。
但谢仰却面不改色,直直望着他,也直面他笑意底下的邪肆。
伯一笑着道:“真是抱歉,我看见你腰上的南瓜绣纹便想着你是不是当年瓜儿救下的那位哥哥,她和我说起的时候对你多有敬佩,我那时就有些生气。后来她又执意离开,虽然是为了找她的亲人,但竟然不告而别,我更是不高兴,如今看见你也在睢县,我便以为你们倆……”
他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低垂眸光,“我们在师门时便由师傅做主定下婚约,我喜爱她甚深,一时失了分寸,还请你见谅。”
知道缘由的花开等人险些没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谢仰恍然大悟,露出一抹笑容,颔首道:“原来如此。”
又道:“恕我冒昧,不知你们的师门如何称呼?”
伯一微笑:“我们师门有些特别,恕我不能相告。”
“理解。”
伯一微微向前俯身,诚恳地看着他道:“谢公子,可否请你告之我瓜儿的去处?她离开时我恰好不在师门,因而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离开好几日,我紧追而来,最后在这里失去她的踪迹,我很担心她的安全,想要尽快找到她,如果谢公子知道,我定然重谢!”
谢仰摇头,有些遗憾道:“我们也只是在城里偶遇了一回,我虽然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但快五年不曾见过早已生了隔阂,因而没说几句话便分别了。她之后去了哪里,我是真不知道。”
“这样啊……”
伯一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变得面无表情,又打量着对面。
片刻,他勾起唇角,“既然你们之间已经没了关系,你如今还带着有她名字的荷包似乎有些不合适?”
他看向谢仰腰间,“我倒是很喜欢,也不介意被你戴过,谢公子不如卖给我?”
谢仰看了眼荷包,微笑拒绝,“公子误会了,这与瓜儿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单纯喜欢它样子可爱罢了,而且私人物品不便转让。”
伯一笑,“那就可惜了。”
说着站起来,对花开等人道:“走吧,去看看我们县令大人。”
说罢朝谢仰别有深意的点头,转身离开。
谢仰没动,听着他们下楼的脚步声,又亲眼看着他们离开,过了一会儿也起身带着周曾走了。
他们走后,隔间走出一位侍卫,有些无奈的看着两人的去处,苦着脸去追伯一等人。
他很快在下一条街追上,见公子冷着一张脸小心翼翼上前,“公子,他们什么都没说,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伯一冷笑,“倒是谨慎。”
吩咐花开,“你去找人打听,这县城里有哪家商人在四年前的夏日从孟县带走了一对母子。”
“是,公子。”
“还有,找人盯着姓谢的!”眼中阴沉之色一闪而过。
“是。”
覃庄一直在脑子里想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直没有头绪,此时听见伯一的吩咐下意识问道:“三公子,他不是说和南小姐没关系了?”
话问完便看到对方阴冷的视线,顿时一个激灵,忙躬身请罪,“是属下多嘴,请三公子恕罪!”
花开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伯一却一眼就收回目光,转身往在睢县停留的地方疾步而去,他现在心火旺盛急需发泄。
覃庄后怕的擦了擦额头冷汗,忙快步跟上去,再也不敢开小差,把心里那点异样全都扔了出去。
另一边,谢仰和周曾两人去了城中另一处宅子。
坐下后他立即吩咐周曾,“现在肯定有人监视,我们暂时不回那边,你想办法通知楚立,让他保护好大哥和凤章,等这边消停了我会马上赶回去。”
想到大哥的身体,他又道:“如果有事让他不要犹豫立即来报。”
周曾忙应下,“公子放心。”
他出去做了安排,再进去的时候发现谢仰正一手撑着额头垂眸静默不语,这般动作代表他正在想什么事,便在一旁安静守着。
很快他放下手,有些无奈,“眼下被困,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周曾试探道:“世子,您是担心南小姐还是那位的身体?”
谢仰静静道:“大哥的身体担心也没用,如今只能指望早些发现那位神医的踪迹,瓜儿那边……”
他眉心轻皱,“那少年一看就来历不简单,嘴里说着是瓜儿的同门师兄和未婚夫,可他做派太过邪气,我不认为瓜儿会和他关系密切。”
虽然两人相处只有短短几日,但年少时他便能感觉得出她是个内心沉定也深刻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和该干什么的人。
即便经历险境她也临危不乱,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惊险刺激的场面。
否则她不会一直惦记着家人,连他提出做他妹妹的提议也果断否决。以她的聪明他不信她看不出自己来历不简单,但她还是轻易拒绝了一条可能更轻易的路。
而那个少年,恰恰就是个危险又极其不安定的人。
他只期望能为她拖得一时半刻,让她尽快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