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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 ...
天气慢慢转凉,从沃顿夫人的小屋走去快乐老家的路上开始出现雾气。一开始是淡淡的水雾,轻烟一样半透明,在灌木丛上慢慢升腾,后来随着温度的下降雾气也变得浓郁起来,在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银色。月亮越残缺,光亮越皎洁,天空不再有云彩,仿佛所有的云都化成雾霭轻柔地笼着地面,夜空明净如洗,月亮灿烂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两色。
我又一次踢踢踏踏甩着手走上这条路是下一个星期三,那天我去得很早,一路空气湿润,雾气在路面蔓延,轻轻地缠绕着我的脚腕,似乎要把我拖在原地。“今天晚上准有大雾。”推开快乐老家的门,我听见布鲁托尔这么评论,“现在天还没完全黑呢,雾已经初露端倪了,一会儿夜深了还了得,路灯都照不见。”
“那你的生意就受影响了,布鲁托尔。”我笑着接嘴。我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刚刚走来的路上我已经发生了一次惊险,差点滑倒,叽里咕噜地顺着路滚回去:路上原本结实的沙石沾染了水滴,变得前所未有的滑。这种夜晚出来玩实在不是个明智的主意。
“我宁愿关门,也不希望有人在这里发生意外。”布鲁托尔低沉地回应我。他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
和酒吧老板争执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和这么无趣的一个老板。我很快转移了目标,伸出手,轻轻地拍了科拉臀部一下,她正弯着身子给另一位顾客倒咖啡,惊跳了起来:“谁!居然——啊,是多罗茜。”她露出放松的表情,对我微笑,眼里带着一丝对刚才轻佻举动的不赞同。
我装作没有察觉:“科拉,来一杯苏打水,加柠檬——还有,老约翰还没来吗?”
“没有,也许你要等他一会儿了。”科拉清脆地回答,手脚麻利地给我端上杯子,再去招待别的客人。
科拉对顾客向来带着点敷衍的态度,这也难怪,这么漂亮的女孩要是再热情好客,不定多少男人会对她想入非非呢,我并不介意她对我这个女性客人一视同仁。
但她的态度也有例外,而且例外不是我,这就令我很不爽了。
那天爱德华准时来到酒吧:“来一杯酒,科拉,只要是你调的,随便什么都行。”他把帽子挂在门口衣帽架,迈着志得意满的步子走向吧台。人群窃窃私语,不自觉地躲避着他,从中间分开一条路。但我想,以他的自信,恐怕会以为这是人们出于恭敬而让开的吧。听说他投资的股票最近赚了一大把,不出意外,他已经跻身于镇上最富有的单身汉行列。
“狗改不了吃屎。”老约翰曾在我耳边这样嘀咕,“你知道吗,他打算下个星期就回城里去,夏天一过就回去。他已经不满足镇上那些傻丫头,而要向城里的千金小姐们下手了。秃鹫梳理好羽毛再次出击!咻!咻!”
科拉雪白的脸上漾起了红晕,她手脚飞快地收拾好桌子,匆匆走到吧台后面,随即,玻璃器皿便叮叮当当地相互撞击起来。
“科拉真是太迷人了。”爱德华恭维道,虽然他的眼睛显示一点都没被迷住,“她调的酒是迄今为止我喝过最爽口的,这真是奇迹,她几乎完全了解我的口味。”
“仅仅是凑巧,布兰先生。”科拉谦逊地回答,嘴角挂着一丝迷人的笑意。
我无聊地向窗外望去,雾气又升高了一些,现在如果走出门去,从小腿下部,直到脚面,都会淹没在乳白色的水汽之中。
“这样的雾很少见。”不知何时布鲁托尔来到我的身边,同样凝视着窗外,“几年也赶不上一次,何况还在夏天,而不是秋天,真是……”
他嘟哝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复又抬头,恢复了低沉却清楚的声音。
“夏天就要过去了。”
是的,夏天就要过去了,我留在这里的日子也所剩无几。很快,我就得坐上老约翰的大巴车,一路横冲直撞地回到城里,就像当初我进小镇来一样。
我该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吗?我的目标都满足了吗?
布鲁托尔深沉地凝视外面,他视线所及处是公路的尽头,消失在一片茫茫雾气里。
“用不了多久,雾就会浮上来,越来越高,浮过你的腰,你的头,直到把你整个人都包围在雾里,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甚至不知道一米之外是什么样子——等着吧。”他低声道。
我一口喝干了杯里的液体,准备找科拉去再续一杯。她正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出来,上面是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面注满清澈的绿色透明液体——从未见过的翡翠般的鲜绿,仿佛大地深处沁出的泉水冰凉甜美,隐约看到里面折射彩色的光芒,那是还没来得及融化的冰晶在灯光下的色彩。
“真是美极了!”爱德华大声赞叹,“科拉,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啊,布兰先生。”科拉因这样明显的称赞而拘谨起来,绯红了双颊磕磕巴巴地回答,“不过是普通的薄荷酒,我加了一些冰和……就这样。”
爱德华皱起眉毛,明显做作的动作他做起来也很好看。
“这可不行!”他大声说,“美酒就像美人一样,怎能没有合适的芳名。科拉,给它起个名字吧,适合这种酒的名字,以后布鲁托尔可以用粉笔把它写到你们的‘今日特供’上。”
科拉更加尴尬,仿佛高一女生第一次当选舞会皇后时般手足无措:“如果您一定要这么说的话,那就,那就叫它欧墨尼得斯。”
“什么?”
“欧墨尼得斯。”她重复一遍,看上去平静许多,“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
布鲁托尔嘟哝了两句,我想他说的是“谁知道欧墨尼得斯是个什么鬼名字。”他长了个生意人的实际头脑,这种“花哨”的名字绝对不会被他们看上,我敢打赌,在爱德华称赞酒的时候布鲁托尔已经想好了要把这种酒大卖,没准已经给它起了“冰美人”,“绿色心情”之类喜闻乐见,老少咸宜的名字哩!
爱德华低声重复了一遍,端起酒杯慢慢品尝。他赞赏的态度无疑给了科拉很大鼓励,因为之后科拉的动作比平时更干脆,更灵活,同时她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平时她是个漂亮妞,我这么说,但那天晚上看上去,她目光坚定,神情睿智,如同雾气中行走的女神。
“真好喝,再来一杯。”爱德华将杯子退回吧台。
科拉微笑着走来,将杯子再次注满那种艳绿的液体,看上去浑浊了一些,我刚产生这个想法,立刻意识到,那是因为窗外的雾气更加浓重。
“当然要再来一杯,布兰先生,欧墨尼得斯一共有三杯。”
“哈,哈,不可以更多吗?”
“太多并不是好事。”科拉静静回答,“那样就太冷了。”
“今天已经够冷了,这么多雾。”我接下话,推开杯子,“我想出去看看雾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走出酒吧的门,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从没有过这么寒冷的夏夜,不,夏天几乎已经过去了。虽然外面雾已经模糊了路灯的光线,我仍然能清楚看到一团团雪白的水汽,被山岚挟带着,慢慢地滚到路面之上……我知道公路建在悬崖上方,也知道这些水汽是从山下慢慢凝结成的,但这并不能打消我看到这场雾的不适感,它们缓缓从目光不能所及的地方冒出来,就像坟墓里的气体顶开土壤,聚拢到人间一样。
再说,它们确实是从那两个姑娘葬身之地漂浮起来啊。
雾气还在慢慢聚拢,边缘很模糊。抬起头还能看到路灯的轮廓,但从胸部往下,我什么也别想看到了。即使一个大块头就蹲在两米外,我也会毫无觉察地从他身边走过。我握紧手中的包,里面装着扳手,起子,所有熟悉的,关键时刻能帮我大忙的工具。这样看似安详却危机四伏的天气,它们是绝不可少的伴侣。
五分钟后我回到酒吧,爱德华正催促科拉给他倒第三杯酒。看到我回来他高声吆喝:“多罗茜,刚才你在外面吗?我听到外边有奇怪的响动——”
“当然有。”我冷漠地回答,“刚才好几根树枝突然坠落到车上,幸好没留下什么划痕。”我举起手,向全酒吧的人展示手上冰冷的水珠,“我把它们扔到了悬崖下面。”
“谢谢你,多罗茜!”角落里响起一个热情的声音。
爱德华看上去有些意外:“非常感谢,不过,你确定没在我的甲壳虫上留下什么痕迹吗?我刚刚改装好那辆车——”
“树枝根本没落到你的车上,爱德华。如果你的车上有一片该死的树叶,就让我见鬼去。”
“你确定是我的车?”
“我确定这里没有别人会把车灯改装成亮蓝色。”
爱德华放心了,“是我的。”他轻轻抿了一口,放下几乎未动的杯子起身:“谢谢你,多罗茜,别人都嘲笑我的亮蓝色车灯,但今天晚上就看出它的好处啦,三公里外都看得见,独一无二!谢谢你,布鲁托尔,愿你的生意越来越好。谢谢你,科拉,那三杯酒真是一杯比一杯甜蜜。大家,再见!”
几乎没有人应和,除了科拉热情地举手告别。他前脚刚离开,科拉立刻全身松软,坐到一把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如同刚结束一次艰难的,提心吊胆的会晤。
老约翰皱着眉头走进来:“我来晚了!”他喊,“有什么给可怜的老司机喝吗?”接着他看到了爱德华留下的杯子,碧绿色的酒几乎没有动过。不待科拉出声阻止,他端起来一口气喝干,抹了把嘴:“你们就卖这种甜水儿吗?根本算不上酒,不如直接卖果汁好了!”
“约翰。”布鲁托尔的声音带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那是爱德华刚喝剩的。”
“啊——呸!呸!”老约翰忙不迭作出呕吐的动作,“为什么不早说!他那种恶心的口味,女人都消受不了。”他吐得口水四溅,嘴唇沾上一星黑色的碎屑都没发觉。
“说到爱德华——什么?多罗茜?”
我示意他抹抹嘴唇,老约翰疑惑地擦了一把,望了碎屑片刻,又捡起话头:“刚刚我进来的看到他坐在车里,还打算向他问声晚安,结果——他露出来什么狗屎表情,眼睛瞪着,嘴巴大张,活像见了鬼!”
“也许你长得很像莉娜。”我讽刺。
科拉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动着玻璃杯嗡嗡共鸣:“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天哪,”她语无伦次解释着,一边解释一边忍不住笑,好像刚才我说了最好笑的笑话。
之后酒吧安静了下来。
一阵风卷着雾气送到屋里,让人不由自主打颤,我想我该回去了,正在这时,雾气里传来了熟悉的吠叫。
是保罗在叫。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因为平时根本听不到沃顿夫人家的响动,更不要说充满浓雾的今晚,但狗叫声持续不断,带着绝望的疯狂,随之而来的声音听上去还要糟糕,我听到尖利的车笛响,淅淅梭梭粗暴地摩擦灌木丛的动静,似乎还有人在尖叫,紧接着是沉闷的一声撞击,仿佛从地下传来,足足一秒钟后,我才再次听到回声。
酒吧里的人全都呆在原地没有动。
老约翰艰难地打破了沉默:“我说——”
“刚才是——”有人迟疑地问。
“我们去看看吧。”布鲁托尔一锤定音。
男人们拿起手电筒,一个跟着一个,慢慢走近门外的雾气里。布鲁托尔在最前方,他的身影很快变淡,变淡,被浓雾完全吞噬了,老约翰紧随其后。他们让我待在酒吧里,和科拉一起,但我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
一起去,多罗茜。我鼓励自己,不然你会错过最大的新闻。
出事的地方在快乐老家和沃顿小屋中间,道路上留下深深的两道车辙,趴下去看,会看到车辙一直延伸到了灌木丛里,好像有人狠命地向右打方向盘。我向下伸出头,没有看到爱德华的甲壳虫,不断翻滚的白色雾气挡住了一切视线。
沃顿夫人满身露水,惊恐万状站在路边,不断颤抖着,她手里牵着忠实的保罗。我奔跑过去,保罗欢喜地扑上来一个劲舔我的手,摇着尾巴。看上去兴致高昂。
“我来接多罗茜回家。”她几近六神无主,只会一个劲重复,“我来接多罗茜回家,今天雾太浓了,我怕多罗茜找不到回去的路,保罗会给我们带路,上帝啊……”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滚落,她把苍白的头深深埋进两只手里,泣不成声。
人们对视一眼。再傻的人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晌,老约翰围着痕迹转了转,说:“这回他可和莉娜她们做伴啦。”
没有人反驳他的话。
镇上的人把爱德华从车里弄出来是第二天早上,徘徊了整整一晚的雾气在凌晨时分静悄悄地消失了,当人们顶着启明星去寻找尸体时已经一丝雾气也无,大家无不奇怪。
沃顿夫人被人送回来之后始终在哭泣,哪怕我去安慰她也是如此。她把我拥抱在怀里,不住地流泪,低声念叨着:“哦,多罗茜,多么可怕啊。”这样说有点奇怪,我是说,被她拥抱时我有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好像我真的是她的女儿。
布鲁托尔仍然经营着酒吧,警察认定,不关他的事情。卖给爱德华的酒精连一只耗子都喝不醉,他们这么说。何况还有老约翰的证词。“那根本不算酒!”他说得口沫四溅,警察的调查令他极其兴奋,好像终于有机会在那些国家机器面前指手画脚了,“老天有眼——如果布鲁托尔总是卖那种酒,他的快乐老家出不了三天就会倒闭!我付钱到那里去不是为了喝甜水儿的,死鬼才会那么做!”
科拉那天留在酒吧里,所以没有看到当时的惨状。出事后她坚定地递交了辞呈。她说她是为了自由的梦想才从家里跑出来,现在仿佛生活突然落下一柄大锤,告诉她任何地方都不能尽如人意,她渴望自由的心灵被打击得碎成一片一片了。她会粘着破碎的心回到原来的地方,把这里尽快埋到回忆里去。“可怜的布兰先生。”她含着眼泪悼念,“那么有风度,那么潇洒,啊,愿上帝与你同在!”
而我,一个没人在意的野丫头,已经得到了我想写的故事。于是收拾好行李,告别了沃顿夫人,兴高采烈地继续上路了。老约翰开车送我和科拉——我俩同路,坐着他那辆滴滴叫的大巴车离开小镇,穿过茂密的灌木,穿过浓绿色的树林(尖稍已经被阳光染成了金黄色),一阵风样掠过快乐老家,一路向上,向上。
无论如何,我已经度过了整个夏天。
亲爱的朋友们,现在是你们的时间了。请在翻开下一页之前告诉我这里究竟有没有发生过谋杀案?谁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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