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燕岛纪事》舒淼淼

28、张狂少年时

　　陆风轮转了刀臂的力量，重重的撞上对方的剑背，只当噹的一声脆响，铁剑在俩人的角力过程中弯成弧状。

　　“陆少侠何必太执着，年纪轻轻，陆少侠功力已然如斯，可谓前途无量，何苦为了那个叫做阿淼的小姑娘在这里与老朽拼命，再说，我已和少侠说得明白，我家主人不会伤阿淼姑娘的！”

　　对方的话如风，掠在耳边，拂面而过，陆风一向不懂转弯，所以这次也是不理不管。

　　铁剑被挤压得“嘎崩”闷响，随后对方伸掌直击门面解围，呼呼掌风挂着凌厉，陆风不敢怠慢，只得侧身跃开。
　　一番紧张的近身缠斗后，站定一旁的陆风略微有些喘气。

　　然而，对方却开始朗声大笑：“陆风少侠果然好技艺，老朽确想交少侠这个朋友，老朽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上略有薄名，今日把名号放下，算是和陆少侠交个朋友，老朽姓于，单名一个栉字，江湖上的朋友都笑称我为‘双臂王’，原本老朽这把年纪，以为已经看遍江湖各派武艺精妙，然而这几日，陆少侠这把大刀倒让老朽开了眼。”
　　“俺不关心你叫的啥，管你叫鱼子，还是鲤鱼，还是鲫鱼，俺只要你们放了阿淼，别的俺都不管！”陆风伸手抹把额头的汗，满脸全是带着焦急的倔强。

　　“咳，不知陆少侠师从何门何派？”于栉丝毫不介意陆风言下的不敬，依旧满是欣赏的情谊。
　　“俺说不来，你就说你们放不放阿淼吧……。”陆风不喜欢这种顾左右言其他的交流方式，只是咬着阿淼的问题不放。

　　“少侠的刀法走的是刚猛路线，老朽本来对各派名刀都略有研究，但却偏偏未见过少侠的功夫，实不相瞒，与少侠切磋这几日，少侠刀法下的新奇精妙真乃老朽的享受，所以才会今日如此唐突，还望少侠不要介意。”于栉把剑柄反握手中，剑尖向下，双手作揖，完全卸了防备，言语中全是钦佩。
　　“俺不知道，俺的刀法是师傅教的，俺不知道啥门派，师傅说门派都是中原人的玩意，俺们不搞那一套，俺现在就想让你们放了阿淼，别的啥，俺都不会介意的。”陆风也收了攻势，把大刀反扛在肩头，迎风而站。

　　凛凛旷野，只听风声，明明还是深秋，却突然开始飘雪，满眼皆是素然的飞舞。

　　看着眼前黑脸少年的豪气，于栉没有说更多，只是淡淡的笑。
　　少年轻狂，多少年前，自己何尝不是……。

　　那年，初涉江湖的自己游荡中原，未遇敌手，热血的狂躁让自己疯狂的比武求败，偶尔在南方小镇听说莫烟岛的琴音先生，便上门邀战。
　　“听说你就是琴音，我叫于栉，想和你比试比试。”
　　“哦？”
　　初次回答时，只是一个字，莫烟岛的桃花清雅，犹如那个书生样的中年男人，也如他的声音——多少年了，还记得琴音先生温和的笑。

　　“与我比试没有问题，我也有于少侠一般的求败之心，我却有个规矩，就是与我比武之人必先同我的徒儿切磋，呵呵，倒不是小瞧上门江湖的同道，只是我的两个徒儿常年不出岛门，难得有机会让外来的高人给他们些指教，不知这位少侠意下如何？”
　　或者，谁也无法拒绝这样客气的要求，却引来于栉至今还难忘的惊魂一战。

　　“哼，请指教。”一个叫秦臻的清瘦女人，带着极致的孤寒感觉。
　　这便是开始，却不想，是一场血战。
　　招招杀机，狂野的嗜血气势，只是几十招之内，陡然全变的春意小岛。
　　残破的身躯下，不敢置信的灵魂，终于看到武学的博大，联动生命的震撼堪比一生一世。

　　“我会杀了你，”逼在近身时的瞬间，白衣女人悄悄的耳语，轻轻的语调，如儿戏般的残虐。
　　下一秒，沉沉的被掌风击中的自己，胸口的疼痛如撕裂般。
　　随着猛力飞出的那一瞬，本来大局已定，自己已是血肉模糊的死物。

　　却不想被人缓缓托住，轻轻旋转，弯弯绕绕飘在空中的太极游走，致命的掌力慢慢褪去威力，残留下自己的脆弱心跳。
　　直至今日，也还记得那位伸手施救的蒙面的白衣少年——不见脸，却有清澈的眼神，轻轻落地时，单手抱着古琴，衣襟飘然，如诗如画。

　　“水龙！不要仗着师傅的宠爱，就以为你可以干涉我的事情。”
　　“师姐，你不要误会，只是刚才他飞向我的方向，我怕他伤到师傅的琴。”
　　秦臻的眼神凶狠，少年的语气谦然。

　　不敢忘记，却又不想记起，这样一场回忆，几十年仍常常重现梦中。

　　从离开后，再没有莫烟岛的消息，直到多年前的那场江湖血雨腥风，才听到更多流言——秦臻继承了琴音先生的衣钵成为莫烟岛的岛主，而秦臻的徒儿素芬张狂的横扫武林各大门派，其间，所有关于莫烟岛的消息在江湖上沸腾喧嚣，却没有一丝一毫关于那个叫做水龙的少年，甚至有人说，琴音先生只收了一个名叫秦臻的女徒弟。

　　或者因为感触至深，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自己莫烟岛的经历。
　　或者因为太过梦幻，即使身处其间也不曾有触及真实的觉悟。
　　太过缥缈的小岛，只因岛上一日就让自己褪去所有少年轻狂。
　　太过鬼魅的记忆，直到现在还能让数年后的自己仍然唏嘘如梦……。

　　“没有……，只是看见陆少侠，倒是牵起老朽想到不少旧事。”于栉终于回到现实，语调缓缓。
　　“啥？鱼子大叔，那……俺们还打么？俺其实也不想得罪大叔，只是俺真的很担心阿淼呐，别看那个丫头嘴巴比俺灵巧，她其实老是一副要闯祸的样子，但是，阿淼也没什么坏处，就是嘴巴太厉害呐，不如鱼子大叔去帮俺把阿淼放了？”

　　看着陆风认真的表情，品味着其中小小的少年情愫，不加掩饰的质朴让于栉忍不住心底感慨。
　　“总之，我家主人不会对阿淼姑娘不利的，陆少侠……。”

　　于栉话未说完，却见东南天边两颗闪亮红色的预警信号扬上夜空，看着方位知道是主人李滋那边生了变故，不由心下大惊，于是顾不得继续说下去，扭身便向信号方向奔去。

　　“喂，鱼子大叔，你别跑了呀，你还没和俺交代清楚呐。”陆风一看于栉要走，哪里肯放过，忙深深浅浅的飞身跟上。

　　夜里，雪渐渐下得大起来，没有太多月光，只有一前一后，一老一少的追逐奔走，在薄薄沉积的银色雪地上留下两道脚印，然而很轻很轻，因为随后的飘然雪花很快把他们掠过的痕迹淡淡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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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谢谢大家鼓励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