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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白头诺（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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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战俘营，苏苑苑马上就被安排进单人单间，高贵待遇……个屁！直接被投入一只大铁笼，四面透风，让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只好抱着腿缩在角落，有些可怜巴巴的。
只要苏苑苑找到顾烧，随时都可以开启返程，离开这个鬼地方。而现在，她势单力薄不说，还是杀神韩展平生最痛恨的北周人，要想在他手下苟命，只能先安静如鸡，好好待在这里。
可送她来的少年士兵显然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那人把铁笼钥匙装进甲胄内的口袋，妥妥拍了拍，又对苏苑苑上下打量几遍，实在忍不住好奇，翻开头盔，把脸贴过来，问道：“喂，你真的懂咱们中原话？说两句听听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苑苑尽管很想给他一个大白眼，但还是怂怂开口：“说什么话？”
少年士兵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物件似的，光是看还不算，他还上手戳了戳她的脸蛋，软软的肉感让少年眼睛闪着光芒，他又揪了揪她的头发，喃喃说道：“以前就听说你们南颐女人长得漂亮，鼻梁高，眼睛大，头发也更黑亮。今日一见还真是这样，你真好看。”
“喂喂，能不能稍微尊重点！我又不是马戏班里的猴子。”苏苑苑大无语，瞧看他比自己还小一两岁，顶多也就是二十岁出头模样。即使这小屁孩说话好听，但谁能受得了一个陌生人在自己身上戳戳点点？苏苑苑不禁一阵火大：“再敢伸手过来咬你了奥！”
“嘿嘿，别生气。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你认识这两个字吗？”少年嘿嘿一笑，缩回手指，在地上划拉起来，苏苑苑斜眼一瞥，那少年字写的很丑，勉勉强强能看出是什么字。
“张柴？”
“对对对！我叫张柴。”他激动地连连点头，满是期待的看着她。苏苑苑实在受不了这种小狗似的炙热眼神，只好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苑苑，苑苑……那叫你苑娘好不好？苑娘，那这个字呢，你认识吗？这是我哥的名字。我哥可厉害了，立下好多战功，他是韩展将军手下最厉害的副官，沾着他的光，我也被调到前线来当战俘营的管事，立战功以后，凯旋回周当大官……”
少年一边炫耀，一边在地上一笔一划写着，苏苑苑没兴趣陪他玩认字游戏，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你看呀，你看呀。”他又契而不舍拽拽苏苑苑的衣角。
这人是牛皮糖精转世么？苏苑苑凝眉瞪他一眼，张柴面皮厚得紧，还在与她嬉皮笑脸。
下一秒，有人远远喊：“张柴——你哥受重伤了，快去看看！”少年轻松的表情立即凝固在脸上，抛下苏苑苑，飞奔离开。
张柴走后，再也没人来烦她吵她，苏苑苑终于得到片刻清净。她仔细观察周围情况，这只铁笼由精铁打造，张柴拿着唯一的钥匙，她想脱身，恐怕还要在那个小屁孩身上动动脑筋。
她想起他的笑。在这个饱经战乱的时代里，那个少年脸上竟然全然是稚嫩和憧憬，仿佛从来不曾经历过什么残酷的模样。
被保护的真好啊…他所说的那个哥哥，定然替他背负了许多吧。
她不禁去看向地面留下的字，那字歪歪扭扭，辨认半天才隐约认出，他写得似乎是燃烧的“燃”字。
他的哥哥，叫做张燃么？
……
第二天清晨，苏苑苑就被一阵咒骂声吵醒。
铁笼四面透光，她倒是可以非常清晰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一群人被送来了战俘营，为首男子被关在她旁边的铁笼中，正在用南颐语大声咒骂着北周士兵。
“北猪，蠢钝如猪！依靠蛮力擒下我们算什么本事，即使隆怒鲁城就剩百十个兵，也照样能发动奇袭，杀死你们的猪副官！他撑不了几日了，哈哈哈……”
哎，看来古代喷子骂人也没什么新鲜词汇嘛。
苏苑苑掏掏耳朵，不过，她很快就觉察到一个事实：她能听懂南颐语。莫非，这就是生成角色所附带的技能？
“您好……”她试探性对那个骂人的暴躁男打招呼，果然，心里想的一话到嘴边就成了另外一种语言。
“这位大哥，我和我的朋友走散了，您有没有见过他？”
苏苑苑简单形容了一下顾烧的身高体貌，暴躁大哥认真回忆了一遍后，摇了摇头，“姑娘，我没见你的朋友。不过，我是隆怒鲁城的勇士阿萨木。等我出去一定帮你找到他，这事包在我身上，放心好了！”
在说到勇士这个词的时候，阿萨木昂胸抬头，拇指点了点自己胸口，他头上布帽子的铃铛“叮叮”作响，展示着它们的主人有多么骄傲。
苏苑苑现实中朋友不多，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热情仗义的陌生人，也许是穿成了南颐姑娘，天然对同族人更亲切一些，她对着阿萨木甜甜一笑：“那就多谢勇士大哥啦！”
阿萨木哈哈大笑，对她这句称呼十分满意。
到了战俘营晚上放饭时，整个营地的南颐战俘都各自分到了一块半生不熟的馍饼子，只有苏苑苑什么都没有，肚子饿的咕咕乱叫，旁边的阿萨木察觉，直接把自己的馍饼子掰成两半，把大半个往她这边使劲递。
“小姑娘，你吃我的！咱们一定要活下去，撑到大王来救咱们的那天。到时候，这群欺负你的北猪一个都跑不了。”阿萨木低声安慰她，俨然一副大哥模样。
苏苑苑心里一阵发暖，正要去接，来了一个北周士兵，一脚踢开他手里的半个饼，笑骂道：“她是小柴管事特意吩咐照顾的人，吃食用得着你来操心？自身都难保，还惦记怜香惜玉，南狗都是这般没脑的蠢货么？”
阿萨木虽听不懂他的话，但这份恶意却实实在在能感受着。他正要发作，一个北周的伙头军正巧从伙房提着食盒往这边来。
那伙头军把盒往苏苑苑面前一撂，靠栏杆抱胸俯视她，轻蔑道：“这是你的，吃吧。也不知道这只南狗有什么特别，竟然能跟咱们吃的一样。”
盒盖一开，香气四溢，两只白花花的蒸饼，一盘炒菜，竟然菜里还带着很多肉丁，连筷子勺子都一应俱全。这哪像是其他战俘的晚饭，带缺口的破碗装着只馍饼就直直扔进笼子来，仿佛他们都是牲口，而只有苏苑苑才是个人似的。
“这是给我吃的？没弄错？……你们不会在菜里下毒了吧？”苏苑苑惊讶出声，她提鼻子一闻，这饭菜香味实在太诱人了，但她还是不敢动筷。
“哎？兄弟们，快来快来，这个南颐女会说咱们的话！”伙头军听她开口说话，反应跟张柴一模一样，还连忙招呼着旁边人一起围观苏苑苑。
“放心吃吧，小柴管事特意给你留的饭，没有毒的。姑娘，你会用筷子吗？来，我教你吧。”给她送饭的伙头军顿时就像换了一个人，不仅蹲下身来，还隔着笼子给她演示好几遍怎么用筷。苏苑苑看着他兴冲冲的样子，心情异常复杂。
北周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南颐人会说他们的话，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随后，她就想通了。也许战乱这些年来，由于语言不通，还有北周颁布的那条法令在，导致北周人一直没觉得南颐人是与他们一样的人类。这些北周人蓦然听她开口说话，新奇得很，认下她是同类，敌意自然也就没那么大……甚至他们这群常在军营的汉子们，因为她是个女人，还有点暗献殷勤的意思。
苏苑苑拿起筷子，默默低头扒饭。
她既不是北周人，也不是南颐人，错乱的身份反而让她看得更清楚，这两个国家的人民并非是对方眼中大奸大恶的猪狗蛮夷。阿萨木，小柴管事，还有这个教她用筷子的伙头兵……大家其实都是很单纯善良的人，只是因为立场不同，成了宿敌。
入夜，看守的士兵们都睡下，苏苑苑悄悄叫了几声旁边笼子里的阿萨木。阿萨木听到苏苑苑在叫他，却往另外一边翻了个身继续装睡，摆明不想理人。
“勇士大哥，勇士大哥，我知道你没有睡。”苏苑苑厚着脸皮继续叫他。
“你会叽里咕噜的北周语，我不想和你讲话。”阿萨木闷声说道，语气听起来有点像在闹脾气。
“勇士大哥，你看一看……我拿的什么？”苏苑苑仍不放弃。
阿萨木闻言终于翻了回来，半眯着眼看她。苏苑苑此时正拼命地往他这边递手里的白蒸饼。
“勇士大哥，你肚子饿了吧？这是我在他们眼皮底下藏的，你一定要吃完它。吃饱了才有力气活下来，等大王救我们出去。”
阿萨木心头一颤，接过蒸饼，竟还发现里面夹了很多很多肉丁，苏苑苑几乎是把那盘炒菜里所有的肉丁都挑了出来，偷偷夹在这张蒸饼里，一直等到夜里没人后才偷偷拿出来递给他吃。
“都是因为我，你才没了晚饭…勇士大哥，别愣着，快吃吧！”
阿萨木的眼睛晶莹莹地闪着光，默不作声半晌，他才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掉蒸饼。
“谢谢你，姑娘。这份恩情，阿萨木要记住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