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清晨》半小九

3、《So.Good》

　　宋清晨回到家的时候宋母还在炒最后一个菜，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奶奶戴着老花镜在织毛衣，宋父一边看报纸一边和奶奶说着话。

　　听到开门声，奶奶抬起头来，阴阳怪气了一句：“还以为大小姐要等碗筷摆齐了才肯回这个贫民窟呢。”

　　宋清晨默不作声，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手提包放在柜子上。

　　她走进来，笑着喊了声奶奶和爸，宋父应了声，问她路上堵不堵，最近工作忙不忙。

　　“我看她是没什么可忙的。”宋清晨还未答话，奶奶冷笑着搭腔，“都有空把倩光介绍的小伙子数落成那样了，她有什么可忙的。”

　　宋清晨看向奶奶，眼中稍热的温度陡然降低，她想要为自己辩驳，可话到了嘴边又一个字说不出来。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是没说过，哪一次不是被奶奶用千万个借口堵了回来，说到最后还是会变成是她不孝，临近三十了还不结婚赖在家里给父母添负担。

　　宋清晨对婚姻不抱有什么期待，她甚至被催婚的有了逆反心理，可如今她还是积极参加相亲，和朋友介绍的人见面，也不过是因为家里的这个氛围，她觉得要是碰上一个合眼缘的第二天嫁了也没什么问题，只要有人能将她从这个家带走就行了。

　　期待让婚姻来拯救自己，她也不知道这是明智还是蠢。

　　宋父看了看祖孙二人，出面缓和了下气氛，“好了好了，不合适就再看看，先吃饭，今天你妈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晨晨，坐下吃饭。”

　　宋清晨深吸了口气，走到餐桌边坐下，宋母把最后一盘菜端出来，看见了宋清晨，很是开心，“晨晨回来啦。”

　　宋清晨这才展露出回家后的第一个笑容，“妈。”

　　那边的奶奶冷哼一声，宋清晨和宋母的笑容僵在脸上，奶奶放下手中的毛线球缓慢起身，宋母立刻上前扶她。
　　奶奶却挥开她的手，嫌弃地说了句：“我还没老得走不动路呢！”
　　宋母的神情一瞬间尴尬。

　　这餐饭，即便有再多宋清晨爱吃的菜她都没什么胃口了。

　　宋家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奶奶从不掩饰自己的偏爱，当初母亲生下宋清晨后，在产房外等着的奶奶听闻是个姑娘，立刻甩手就走，连之后的月子也没照顾，还是宋清晨的外婆千里迢迢赶过来照顾的。
　　自宋清晨有记忆起，奶奶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包括那个常常来家里指点江山的姑妈，母女俩都是一样的人，因为生了个女儿这事对她们指指点点，一直到宋清晨三岁时，宋母终于生下一个男孩，奶奶和姑姑对宋母的态度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但在这个家里，宋清晨依旧是最不被重视的那一个，宋父虽稍好一些，但是他也明显更疼爱弟弟，全家唯一对宋清晨好的长辈也只有宋母了。

　　这样的家庭，宋清晨深知自己闹是没用的，越是闹，奶奶就会打她越凶，所以每每回到家，她就会收起自己在外面的锋芒，装作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奶奶骂了几句就会歇，也不会动手打她，这样她的日子才能好过。
　　这个性格，一直延续至今。

　　宋清晨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在奶奶点头后才下了桌，她借口还有工作的事要忙，这才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得以有喘息的机会。

　　拿出手机，宋清晨看到上面还有几条孟靳书的未读信息，是回答宋清晨前面问的八卦问题的。

　　Aurora：那这事你们处理好了吗？这样孟疏桐还能订婚不？
　　Meng：你希望她能订婚吗？
　　许是等了几分钟宋清晨没回复，孟靳书又发了条。
　　Meng：黄了，对方退婚了，你前男友和她也分手了。
　　Meng：怎么样，开心吗？

　　宋清晨一时反应不过来孟靳书是认真的在问，还是在阴阳怪气。
　　Aurora：你希望我开心吗？
　　她学着他那样回复过去。
　　Meng：我觉得你应该挺开心的，毕竟这种好事儿千年难遇。
　　Aurora：我怎么觉得你对你这侄女，恶意挺大啊？
　　Meng：没恶意，只是她确实欠收拾。
　　Aurora：你这样收拾她，她爸妈不跟你闹啊？
　　Meng：不巧，她爸妈出国前把她交给我管了。

　　和孟靳书一来二去聊了几句，宋清晨心情好了不少，初见孟靳书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人长得实在是好看，比她弟还要好看，而且气质很好，有种清风霁月又温柔稳重的成熟魅力，言谈举止十分绅士，但到了微信上，她发现孟靳书这人说话还挺有意思的，会开玩笑，会冷幽默，虽然他们才刚认识，可是和他聊天一点都不会冷场。

　　可接下来一通来自姑妈的电话让宋清晨好不容易转好的好心情再度沉落了下去。

　　“明天给你安排了相亲，我同事的儿子，国企高管，你这次再敢给我骂人我就扒了你的皮！”

　　-

　　面前坐着的男人长相还算清秀端正，打理整洁的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的比较正式，休闲西装衬得人有几分气质。

　　宋清晨对这个冯姓男子的初印象还不错，只是聊了几句下来，这还不错的初印象已经没有了。

　　“冯先生，您对未来妻子的要求有什么？”
　　“额，都，都行，没什么要求。”
　　“那您对未来的婚姻生活的规划呢？比如需不需要我做全职太太，家里的责任安排，是否要赡养老人，孩子是生几个，要儿子还是要女儿，这些你有想过吗？”
　　“这个，我都行，听你的。”
　　“……”

　　宋清晨觉得自己在跟个没有思考能力的机器人说话。

　　见过太多一开口就长篇大论口若悬河的男人，这会儿忽然见到一个什么要求也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提的男人，宋清晨有些不知该如何招架了。
　　她姑妈前后挑的这两个男人风格相差也太大了，姑妈不会是在耍她吧？

　　宋清晨不开口，这位冯姓男子也不说话，两人沉默地喝着茶，已经没有了话题。

　　宋清晨看看时间，要不是姑妈要求至少要待满一小时，她估计十分钟前就拎包走了。

　　唉...
　　宋清晨无声轻叹，她无聊地四处张望，他们的座位靠窗，前后桌都没有人，宋清晨眺望远方企图寻找一些能让她消磨时光的东西，谁知这一看，还真被她找到了。

　　茶馆门口，孟靳书和一妙龄女子前后走进来，孟靳书走在前头，给女子带路，宋清晨看见两人径直朝她走来……
　　然后坐在了他们前面。

　　孟靳书同样也看到了宋清晨和她对面的男人，宋清晨轻抬了下眉，没出声，孟靳书看着她，轻轻弯了下唇，然后坐在背对宋清晨那一侧的座位上。

　　这就算打过招呼了。

　　落座之后，宋清晨听了几耳朵，这才发现原来孟靳书也是来跟人相亲的，她本来以为孟靳书能做叔叔了估计年纪挺大，可能都结婚有孩子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没结婚，而且还要来相亲。
　　难道他这是二婚？

　　思绪飞到了天边之外，连冯姓男子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宋小姐，宋小姐？”
　　“啊？”宋清晨终于回过神。

　　她看向男人，“怎么了？”

　　“那个，我想到了，关于未来的婚后生活的。”
　　可喜可贺，冯姓男子终于说话超过十个字了。
　　宋清晨正襟危坐，“您说。”

　　男人似是有些难以开口，他挠了挠后脑勺，半晌说了句：“就是关于夫妻生活这一块，我可能没办法经常满足你。”

　　“……”
　　相亲过那么多次的宋清晨第一次面对相亲对象的问题愣住了。
　　夫妻生活？是她想的那个夫妻生活吗？

　　前桌的孟靳书和这个男人几乎背靠坐着，所以他也不免听到了男人的话，孟靳书眼睫一抬，有些好奇宋清晨的回答。

　　这边的宋清晨愣了几秒，然后脱口而出一句：“你ED啊？”

　　孟靳书差点被茶水呛死。

　　男人红了脸，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因为平常工作比较忙，经常要出差不能回家，所以才……”

　　“啊。”宋清晨点头，表示理解，“那没事，工作嘛，能理解。”
　　反正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需求。

　　这个话题结束，再次陷入冷场。

　　而孟靳书那边开始了。

　　“孟先生，咱们婚后生几个孩子啊？”哟，还是个夹子音。
　　“我没有这方面的要求，都看女方。”
　　“那婚后的话是住在市区的公寓还是郊区的别墅啊？”
　　“应该是市区，上班比较方便。”
　　“啊，好吧……那孟先生，如果我在家做全职太太的话，你会给我花钱吗？”
　　“我不要求未来的伴侣需要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事业，但如果是对方想做，我也尊重，该给的生活费都会给。”
　　“那你婚后工资卡会上交吗？”
　　“不会。”
　　“啊？可是别的男人婚后都把钱上交的啊。”
　　“你也说了，是别的男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宋清晨听着，心想孟靳书居然也遇到了奇葩。
　　这年头这年纪相亲，看中的除了相貌无非就是钱，没人会跟没钱的人结婚，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所以每每相亲，提及的问题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婚后财政大权归谁，婚后孩子谁带，不带的那一方要不要给钱，父母怎么赡养，住什么样的房子，开什么样的车，一个个问题全和钱有关。
　　人都是自私的，当然会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但是怎样诉求自己的利益能让人听着舒服，这就是一门学问了。

　　很显然，孟靳书对面的这女人没掌握这门学问，而宋清晨面前这男人……
　　算了，不提也罢。

　　孟靳书耐心告罄之际，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垂眼看去，发现是宋清晨的消息。

　　Aurora：孟先生，要帮忙吗？

　　于是接下来，宋清晨用手机给孟靳书打过去了一个电话，孟靳书按下接听，宋清晨点了静音，然后孟靳书举起手机贴在耳边，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接着和对面的女人说自己工作上有点事，得提前走了，女人面露不爽，但也无法再做挽留。

　　孟靳书出了茶馆，两分钟后，宋清晨的手机响起。

　　-

　　中午阳光正好，透过零碎的树木叶片给地面上的物体洒上斑驳色彩，街道旁的黑色路虎副驾驶车门被拉开。

　　宋清晨坐了上去，对孟靳书由衷表示感谢：“谢谢你孟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自己脱险还不忘回头救队友一把，真有团队精神。

　　孟靳书很轻地挑了下眉，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腕间的表盘折射一瞬顶头的日光，他笑了笑，“那我也不能这么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吧。”

　　他侧眸看向宋清晨，宋清晨今天穿着十分休闲，还没上回遇见的那次穿得正式，孟靳书还记得，那回她穿着一件黑色衬衫的内搭，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牛仔微喇叭裤，外头套着一件白色呢子大衣，微卷的发扎着一个低马尾，垂在脑后，靠得近了，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而今天的宋清晨显然没把心思花在打扮上，看来对这个相亲也不是多么重视。

　　一瞬安静的空间内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就从宋清晨的肚子里传来，时间本来就是到了饭点，从茶馆离开应该还要去吃一餐中饭的，但因为聊不下去的相亲对象，这饭自然是吃不成了。

　　孟靳书的目光下移，落在宋清晨的肚子上，宋清晨几乎是同时间用力吸了下肚子。

　　孟靳书笑了，宋清晨哭了。

　　宋清晨看向窗外，也不装了。
　　“孟先生，您中午应该是预约了餐厅的？”

　　孟靳书点头：“是，就在宋膳楼。”

　　宋清晨转过头来，“现在还能取消吗？”
　　孟靳书唇角向下一撇，“怕是不行了。”
　　“啊，那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是啊，只能找个人陪我去吃了。”

　　孟靳书抬眼，看向宋清晨，两人视线交汇，谁也没有避让。
　　宋清晨披散垂落的发堆叠在她胸前的弧度上，孟靳书搭在车窗上的手指轻轻画了个圈。

　　宋清晨眨了下眼，她天生就有一双好看的眼眸，只要她愿意，便是盈盈一瞥，顾盼生辉。

　　孟靳书轻抬了下巴，示意她。
　　“安全带。”
　　而后他轻轻勾唇，眸中染上笑意，他俯身靠近，静谧狭小的空间内他的嗓音被压得磁性：“那宋小姐能赏个脸，陪我共进午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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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Music：《So.Good》——Johnny Stimson
孟靳书：那宋小姐能赏个脸，做我未来的太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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