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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不作 ...

  •   周游走后,林都打车去了市局。
      离市局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时,早有预料的林都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同行们摆在市局门口的长枪短炮,然后,她那本就低落的心上就更是像被缀上了一颗石子那样,直勾勾地沉了下去。
      伤悲与惶恐之中,林都也担心麒麟卫视那边派来蹲守市局的人是熟脸,便让出租师傅把她绕到了对面的地铁站。

      眼下,头顶的烈阳还没到西沉之时。
      行走在天桥之上,林都感觉自己仿似是同太阳一起被装进了一个罩子里,周围的一切都在散发着可怖的灼人热度,使她在无处可逃后身心俱疲。
      快要走到桥的另一头时,即使桥上无一处可以荫庇,林都也因为怕给梁森带来麻烦,而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就这样,林都立桥头又吹了一会儿由脚下奔袭的车流带起来的热风后,才将右肩上的包取下来放在了就近的台阶上面,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所以林都就十分果决地又给梁森打出了电话。

      林都数着耳边的嘟嘟声计时。
      在林都一秒一秒地数到五十的时候,从她眼神里升起的怅然若失的情绪已经逐点逐点地扩大,影响到了全身。
      最后,离五十六秒还有两下时,林都握着手机的手松了一下劲,先把电话给挂了。

      林都站起身抖了抖包上的灰,准备原路返回。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梁森给林都回电了。

      这会儿,在林都还没彻底说服自己就打消求证的念头时,梁森此时的回电无疑就变成了让林都继续求证的助推剂。

      “我看了新闻,你是接的那个案子吗?”林都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和声调,使电话那头的梁森能听起来感觉像是随口一问的那样。
      “恩,”梁森问林都,“不是休假吗,怎么关心这个了?”
      “因为这案子值得关心啊,”林都笑了一下,“你想啊,市中心的酒吧老板是毒枭,员工上行下效,人人贩毒,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闻言,梁森只言简意赅地对林都的话表示了不赞同,“案子查得差不多了,案情通报应该也快出来了。”

      对于还没有结果的案子,梁森这样的回话本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但是林都却因为她对案情的一知半解,只把关心的重点全部放到了张心月身上,从而觉得梁森只是在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敷衍她,维护张心月。
      自觉明确了梁森的态度后,林都挂了电话。

      然后,她便悲伤地在天桥上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等到魏大爷把蹲守在市局门口的记者们都轰走了,她才下了天桥,将自己手上的表摘下来交给了魏大爷,打车去了游悦家。

      -

      市中区的酒保贩毒案其实并不像网络上传得那样神乎其神,因为网络上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法纯属就是无稽之谈。
      在津北市的中心地区,绝对不可能会存在这样的法外之地。

      “缘”酒吧的络腮胡调酒师安德鲁是张心月的未婚夫。

      两人结识于张心月留学惠灵顿期间。
      张心月也是依仗安德鲁的小有名气和积攒下来的家底,才能在津北市中区的上万家酒吧之中,用她别具一格的设计站稳了脚跟。

      “缘”酒吧被张心月用文艺的招牌做起来以后,慕名而来的消费者阶级就增多了。
      譬如,今年四月,张心月的“缘”酒吧就接待了一位实力不可小觑的,来自上海的富三代。
      张心月与该富三代相见恨晚,他们在相处了半个月后,富三代便问张心月想不想把“缘”做成品牌,他可以帮她进驻上海。

      有这样的好事,张心月自是不会拒绝。

      张心月和富三代的关系在利益的勾连下变得越来越紧密后,某一天,两人在酒吧的包厢里谈事情时,富三代毫无预兆地给了张心月一张卡,还借口自己身体不适,要张心月去帮他拿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回来。
      等张心月按图索骥地联系上了人、又将东西拿到手以后,她才知道富三代给她的那张卡根本就是购买氯.胺.酮的毒资。

      张心月生气,但船一旦开始航行,再想下船就非常困难。
      权衡之下,张心月便用同样的方法将她的未婚夫安德鲁也拖下了水。而张心月的未婚夫安德鲁除了酒以外的另一个爱好,就是赌钱。

      赌鬼贪心还好收买。
      所以,没用两次,安德鲁就从被动取毒变成了主动与毒贩联系的中间商,他不仅帮富三代取毒物,还在酒吧的老客里开发了一些新客户从中谋利。

      这就是在网络中被传得人尽皆知的“上行下效,人人贩毒”的事情真相。

      毒贩被警方抓获以后,又供认出了二道贩子安德鲁。
      于是梁森他们才会临时加班,去了“缘”酒吧将店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带回了警局询问情况。

      酒吧里,张心月一眼就认出了梁森。
      这样的重逢场景,对张心月这样骄傲的人来说,其实是非常残酷的。
      因为,眼前这个她从没得到过的初恋面容依旧干净,身姿依旧挺拔,而她,却很难如十年前一样,在他面前再直起腰杆。

      张心月盯着梁森,眼神直勾勾的。
      梁森感受到了张心月的视线,但是他对张心月的印象并不怎么深刻,他还是在去给安德鲁戴手铐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张心月到底是谁。

      带着“缘”酒吧里的所有人都回了市局以后,支队的人把几间空出来的审讯室都分完了。

      事发以后,安德鲁认怂也很快。
      由于他的热情配合,他的问讯自然就是第一个结束的。
      在安德鲁被警员带出审讯室后,向耿抽出了胸前的油性笔拿在手上转了起来,“啧啧”着吐槽安德鲁:“这小络腮胡知法犯法,一个月的时间就卖了二十多克氯.胺.酮,这最少也得四年起步了吧。”

      梁森不置可否地挑了眉头回看向耿。
      但也是在这时,梁森包里的手机同步震动了起来,——是林都在临近五点时打给他的第一通电话。

      梁森想到刚刚他已经看过但还没来得及回复的消息,便特地出去接了电话。
      只是他没想到,林都对此事竟然一个字也没多说,就很痛快地挂了电话。

      这样被挂了电话后,梁森还有点懵地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
      虽然,暂时也是没机会将他早已准备好的那些解释说给林都,但他还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想着晚上回去也是要给林都说清楚的。
      想定以后,梁森就给向耿打了个电话,让向耿帮忙把他审讯室里的东西带出来,他准备早点忙完了工作,然后早点回家去见林都。
      可惜天不遂人愿。
      向耿一接通电话,就对梁森打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响舌,说:“王副说隔壁屋的络腮胡老婆,坚持要你去审讯,你不去,她就一个字也不说。”
      “……”

      于是,梁森就带着他的老搭档向耿一起重回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梁森神情淡漠地看了一眼张心月后,拿起了放在桌前的资料,公事公办地招呼了一句开场白:“张心月,‘缘’酒吧的法人,安德鲁格林安的未婚妻——”
      “梁森!”张心月完全听不得地打断了梁森的话后,在脸上加装出了一副痛苦面具,用近乎自语一样的轻声说,“你还记得我的吧,你那么聪明,记得我一点也不困难的。”

      本来,向耿以为张心月只是看上了梁森的美貌,结果,出乎他意料地,张心月这样子看起来,压根就是和梁森有一段故事。
      所以,向耿手上记录的动作就出于本能的停了下来。
      向耿清清嗓子,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角落的录像机,才不太确定地问梁森说:“不然,我把那玩意儿先给你关了?”
      “用不着,”说着,梁森抹搭了一下眼皮后坐正了,“记得,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而且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值得叙旧的情分。”

      梁森一副无惧在镜头前坦白往事的样子,自然让张心月企图藉此破坏审讯节奏的心思也落了空。
      而后,张心月的情绪就崩溃了,——在她按照一拍停顿、再两拍的节奏发出了三声很短促的笑声后,她终于发出了一连串的大笑声。

      于是,梁森和向耿都很同步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像看猴戏表演一样地盯住了张心月。

      独角戏唱久了,是个人都觉得没意思,何况是打小就活在众人吹捧之中的张心月。
      张心月也在感受到自己的笑声逐渐变得很干瘪、没有一点威慑力后,便像机器人一样慢慢转着自己的颈项,把眼神移回了梁森和向耿身上。
      随后,张心月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型,极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目光坚定地盯着梁森道:“无知者无罪,我是被骗的那个,我什么都不知道!”
      “……”

      就这样,因为审讯张心月,所以梁森和向耿就平白增加了一个小时的工作时长。
      林都打来第二通电话的时候,他们刚好正在准备结束对张心月的审讯。

      审讯的时候,梁森的电话和手表都是开了静音的。
      他是在警员把张心月带走以后,才发现林都刚刚又给他打了电话。

      梁森以为林都还在等他一起吃饭,便立马就回拨了电话。
      但是电话接通后,林都说的话又一次脱离了他的预期,他也又一次被林都挂了电话……

      梁森百思不得其解。
      他纳闷到用手机点着桌板嗑的时候,向耿抱着收好的东西起身,抬手扣了扣身前空空如也的桌板,看着他非常乐呵道:“走吧,你再不抓紧去把这案子结了,你的记者家属指不定还能给网上那些意在蔑视我们的新闻增加几千个点击量。”
      “……”

      因为林都刚刚打的那通电话,让梁森没办法反驳向耿的话,他就只能不满地踹了向耿一下,“就你聪明。”

      两小时后。
      梁森终于结束了今日的加班。

      八点出头,外面的天色还是擦黑的,有点像晨起四五点时的暮蓝色。
      梁森一边去停车场一边给林都打电话,但林都那边不知什么情况,电话竟然一直都在通话中。
      打不通林都的电话,梁森就调出了可以看手表定位的软件,跟着,他就看见了林都那个和他一样的、同在市局的定位。

      一瞬安心后,梁森的最后几步还是跑过去的。

      车子开出市局,梁森不等魏大爷招呼便主动将车开了过去。
      魏大爷看见面带笑意的梁森,先是愣了一下,才摸索出林都寄存在他这里的表,慢悠悠地走出了小房间,将表给梁森送了过去。

      梁森眼里的笑意从看清魏大爷手上的东西时,就完全消失了。
      面对着神色晦暗的梁森,魏大爷明知故问地多嘴了一句,“吵架了啊。”

      梁森是想说没有的。
      但是,摆在他眼前的这块表让他完全丧失了可以反驳魏大爷的底气。
      然后,他便带着他那道很勉强的苦笑,下车走到了魏大爷身边,仔细地问魏大爷:“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见梁森求助时的神色认真,魏大爷便返身到窗口摸出了自己的老花镜和手机。
      魏大爷戴好老花镜后,又鼓捣了半分钟他的手机,才邀请梁森一起来看他的手机屏幕,“你看这个,我那会儿看她情绪不太对,就把她这个车牌号拍下来了,你看看有用没用。”

      多亏了魏大爷提供的这条线索。
      梁森才能一点儿不用惊动周游他们,只在给出租公司打了两个电话后,就搞清楚了林都现在的去向。

      去找林都的途中,梁森先给游悦弹了个Q.Q电话。

      游悦接到梁森电话的时候,正在又一次尝试说服林都,让她别太作了。
      “我作?”林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而后撩起了她那已经长到了肩胛骨的头发,特地侧过了身子给游悦看,“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呢,我下午在市局门口皮都晒破了,可是,他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张心月,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
      “那他也是因为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他的旧情人是张心月嘛,”游悦自以为是开解地火上浇油道,“他要是知道你知道他的旧情人是张心月,他肯定不会那么维护张心月的。”

      林都本来都快消下去的火,因为游悦的这两句绕口令又完全燃烧了起来。
      于是她背过身面对着沙发靠背,向游悦展示她此刻拒绝同游悦交流的决心。

      梁森来电的时候,正是游悦对着林都的背影一筹莫展之时。

      头一回,游悦拿着手机像捧了个炸弹。
      在自己家里也像是做贼一样,偷偷地溜进了卫生间后才接电话。

      关了门,游悦心虚地低声“喂”了一下后,就听见梁森说:“我在去你家的路上,你把你家的门牌号发给我,然后帮我看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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