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岭那个小娘子》龟隐娘

2、林悠然怒斥安七郎 社交牛皮安嬷嬷

　　说话间林悠然已被扯到了屋外，隔着半人高的院墙林悠然见老李头那院子外已围了一圈的村民，不不不，主要是村妇，正捂着嘴低声窃笑，叽叽喳喳交谈着。眼睛都直勾勾的往院子里瞧。

　　见院子中间站着两个官兵与郑三爷，老李家的正屋门开着，一个穿着俐落整洁的老妇人正往出走，想是去屋子里查看情形才出来。她脚步停在了一个少年和一个身材挺拔修长的年轻男子跟前，那男子穿着暗青色粗布长袍，发髻上插着一根白玉簪，他背对着林悠然，看身型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那少年比男子矮了半头，模样俊秀，狭长的眼睛有些上挑，神情有些不悦。

　　果然，这贪官跟大家想象的不太一样....

　　杨翠盯着那少年，推着林悠然就往林家和李家那间隔的土墙移动...

　　林悠然也是好奇那男人长相，也就由着杨翠推着。

　　“这房子破旧成这般，如何住得了人？感觉这风一吹便要塌了，咱们府中马房都比这强。”少年一脸不悦，低声嘟囔着。

　　郑三爷哼了一声，也未搭茬。

　　老妇人看了少年一眼，眉头微蹙，连忙俯身低头给郑三爷福了一礼。

　　“ 老妇见这窗纸都是新糊的，想是这院子村正里是找人重新修整过了。为我们一家子这带罪之身费心，真是有劳了。”

　　郑三爷脸色缓了缓，摆了摆手，说道：

　　“这房子本是村里老李头，他无儿无女，人没了这房子便了成了归了村里。你们在此居住，每月村里二百文房租即可。既然到了安东岭，便好好感受感受这村子里的平民百姓是咋生活的，北地冬天长，正好琢磨琢磨之前的干的事。要是有些后悔之心，也算有的救。”郑三爷说完瞥了一眼那男子，目光有些惋惜。

　　男子还未作声，一旁少年见郑三爷说话阴阳怪气，把手抬了起来，便要上前。

　　林悠然知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有些虎，赶紧出声喝住：

　　“ 住手！臭小子，都混到流放这般境地，还不思悔改，因为屋子破旧，便要抬手就要打人，以为平民百性都是你奴才么？想在我们这穷乡僻壤想住雕梁画栋，镶金配玉的屋子。呵，也行，回头姑娘我烧给你。两位官爷，你们可是瞧见了，这小子性情凶狠，我们里正爷爷这般岁数了，不过是说了句劝慰的忠言，便差点挨打，这哪里是要在岭子安稳过日子的样子，您赶紧回去跟知县老爷说，可别把他们安置在我们岭子了。要不这村里的孩子怕都要在家猫着不敢出来了。”

　　村民听了林悠然一番掷地有声的话，情绪被调动了起来，那妇人们都想着自己孩子的安危，哪能忍得了就放在眼前的安全隐患不除。立即收了花痴的心思，都嚷了起来！

　　“对，让他们去别的岭子”

　　“这小子，你看他那眼晴长的跟狐狸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可不是咋地，这要是住下了，谁知道往后还有没有安生日子…”

　　“官爷，快快带走吧….”

　　那男子未想在这乡野之地，还有这般口才的女子，转了身，两人视线对上。

　　林悠然微微一挑眉，暗拍大腿，这贪官生的好啊，长眉入鬓，双眸深遂，挺鼻薄唇，骨相不错，有点卓尔不凡的意思。是禁欲系之流。

　　杨翠见那贪官一脸死鱼相的看着林悠然，连忙把她护在身后，抖着声喝道：

　　“你，你，你瞅啥.......再瞅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林悠然好怕那个禁欲系回一句，瞅你咋地啊....

　　少年本来就被林悠然滔滔不绝的那些话气的要爆炸，见那又出来个村妞，骂自己的二哥哥，身形一动，嗖的跃过半人高的土墙，啪的抓起杨翠后领子，杨翠吓的闭了眼。

　　林悠然一个箭步闪到前面，左手抓住少年手猛的一抬，右手一拳打在对方肋间，又一个干脆俐落的转身，便拧着少年胳膊到了他的身后。，少年眼神一惊，感觉到胳膊手腕传来巨痛，也未敢再动。

　　杨翠见少年被制止，脸上闪过一摸不忍，但想起刚才差点被揍，便用铁二娘真传的功夫，拧着少年耳朵，骂道：

　　“白瞎你长的这么俊儿，还想打我，俺娘说打娘们的男人都是外面狗屁不是，才窝里横....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少年疼的吱哇乱叫，

　　旁边的两个官兵见少年跃墙，本想上前阻止，怕那两个小丫头吃亏，见事态翻转，也就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热闹，懒的管。

　　裴宁见安七郎被那个说着江宁官话的小丫头制住，眉毛轻挑，打量过去，见她衣裙普通，相貌倒是出挑，一看便不是本地人。

　　安七郎被村民围观指点嘲笑着，脸色涨的痛红，羞恼到了极点，裴宁见状，拱手道：

　　“两位姑娘，我这弟弟有些不懂事，还请见谅，别伤了他。”

　　林悠然听着这些低沉发苏的声音，忽的想起了...夜华...又想起了..宇文月...还想起了...何以琛....

　　可惜了这么好的皮囊，道德品质有问题....

　　想到此，望着裴宁的脸，双眸闪过一抹不屑，嘴角不自觉的挑起一抹微不可见的讽笑。

　　郑三爷见林悠然未松手，不知在那发什么呆，脑瓜子嗡嗡的，吼道：

　　“你这丫头，还不给我松开...回屋去...”

　　林悠然被吼的回了神，赶紧松了安七郎拉着杨翠一溜烟跑了。

　　郑三爷安抚了看热闹村民，安置好裴宁主仆三人，便带两个官兵吃饭去了。

　　老李家这老房子虽然郑三爷找了村民修整过，但也就是简单补了补屋顶，修了修门窗。从村民家里收了些闲置的生活用品。

　　安嬷嬷简单收拾了一下，查了查屋里物件，有口铁锅，几只破碗，被褥破旧还有一股子霉味。本想想烧开水给裴宁洗漱，到院子发现没有柴火，眼见天色黑了，上山捡柴怕是有些危险。

　　进了正屋见裴宁闭眼盘坐在炕上，安七郎低头站在一旁，想是又被罚了。安嬷嬷笑道：“七郎，可是后悔跟着一起来了?”

　　安七郎抬头，眼神倔强，道：“没后悔，就是二哥哥罚我，我不服。我根本没想打人，就是想上去跟他们理论几句。那两个村妞实在可恶”

　　裴宁缓缓睁眼，看着安七郎，缓道：“七郎，我来此流放的，罪名贪腐赈灾钱粮，就算被村民扔石头也应受着，今日进了这岭子，村民大多都是好奇，想是村正里应是未和村民们说我具体罪名，已是给我留了脸面，你行事太过冲动，将来若还是这般，便回去吧，免得坏了我的正事....”

　　安七郎又把头低了下去...不在作声...

　　安嬷嬷见裴宁说完话，便上前一步，俯了身道：

　　“宁哥，这到屋子里的物件怕是还要添置，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怕是来不急了，我今日见那江宁口音的小娘子就住在隔壁，和老婆子也算是个同乡，想去买些柴火和米粮。”

　　裴宁想起那丫头嘴角那抹讥讽，倒是有与平昌府见过的那些不同。暗思这样的女子为何会在此处？

　　“去吧，惹是不卖，也不必勉强”裴宁回道

　　“我不吃那死丫头家的吃食 ”安七郎忿忿的插了一嘴。

　　安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杨翠心情不佳，晚饭也没怎么吃，见她提不精神来，脸又有些发红，赶紧喊了铁二娘让她带着杨翠去胡马仙家去看看是不是得了风寒。

　　林悠然心里惦念着杨翠，琢磨着为啥她会心情不好。正想着，便听见院外有人叫：

　　“小娘子在么吗？我是隔壁裴家新搬来的安大娘。”

　　裴家！？林悠然反应片刻，才恍然大悟，流放犯姓裴啊！

　　她有些意外！？忙小跑出去了开院门。安嬷嬷见林悠然开了门，就行了一礼，林悠然哪见过这阵式，连忙扶了一把。

　　“大娘，这是做什么，我年纪小可受不起。这天都黑了，您可是有事？”林悠然被这一礼弄的有些无措，想起和那个少年的过节，琢磨着这个婆子是不是来找事的？

　　安嬷嬷眼睛不大好，林悠然与安七郎起争执时，只闻了其声未见其容 。现借着月光，两人一步之遥，倒是看的清楚，这小娘子真是一副好模样。

　　林悠然也看清了安嬷嬷，年纪虽大但仪态很好，背直胸挺，虽长途跋涉，头发却依旧梳的整齐，双目炯炯 ，端庄大气，气质优雅，只是眼圈有些发青，倦色比晌午更重。

　　安嬷嬷见林悠然语气态度未因安七郎牵怒自己，语气也算得体，目光含了几分赞许。

　　“今日我家小郎君冒犯了姑娘 ，老婆子我过来赔个礼，看在都是江宁同乡份上，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还不知姑娘家姓什么？“

　　“我家姓林，大娘真是客气，我刚才那些话也是未经思虑，言语有失。”林悠然摸了摸鼻子，文绉绉回道，江宁同乡！？大娘，相同的口音不代表就是同乡啊。她连江宁在东在西都不知道，但也未想过多解释。

　　“林姑娘心胸豁达，老婆子我还有些事情，不知道可否拜见姑娘父母”安嬷嬷目光探向正屋。

　　林悠然暗忖流放犯长的人模狗样的，家里的婆子也是知书达礼，这样的门户，怎么就在钱这样的俗物上犯了事，真是不解。

　　“大娘，我爹是个镖师，今儿去城中办事去，要晚些回来，您若事便同我说吧。”林悠然觉防人之心不可无。

　　见林修然没提她娘，安嬷嬷有了几分猜测，又听林修然的爹是镖师，有些意外，一个粗夫武夫，如何能养出这样女儿？别人家事，她也无心再好奇，眼前得解决两位郎君的吃饭问题。

　　“未想今日到岭子会这么晚，家里什么吃食都有，这个时辰也是没法置办，不知道姑娘方便不方便卖些米粮 ”容嬷嬷说摆便从荷里掏出块小碎银子。

　　林悠然见那块银子，暗叹，果然是贪官，流放了也能拿出锒子来。

　　摆手道 ：“大娘先进来吧，您要要借什么屋里说。” 说罢便闪身请安嬷嬷进去。

　　进了正屋，林悠然请安嬷嬷坐到坑上，转身去灶间拿温着的水壶，给林嬷嬷冲了一杯蜂蜜水。

　　“大娘，先喝水。”林悠然礼貌性的客气。

　　容嬷嬷浅尝一口，觉出香甜，把杯放在炕桌上，笑道：“姑娘，真是有心了，这蜂蜜水最是润燥。”

　　“大娘，客气了。不知您需要些什么，我看看这家中可有富余？”林悠然问道

　　安嬷嬷见炕上被子叠的整齐，想要开口买两副，又觉不妥，便说：“老婆子就想给郎君做顿吃食，烧些热水洗漱，姑娘看预备些东西可是方便。”

　　林悠然见安嬷嬷嘴唇已经有些干裂，喝了水依旧有些发白，眼底青色一片，这种状态还惦念着给主子做饭 ，可真是忠仆了。

　　“大娘，这会子生火做饭，怕是半夜才能吃上了，这样可好，我晚上饭菜还剩下了许多在灶间，若是不嫌弃，我热热，您拿回去用？那柴火堆就在靠着咱们两家的院子，您要是烧热水就自己抽着用，也不用回来跑了。”林悠然体贴的回道

　　安嬷嬷未想林悠然小小年纪想的周全，虽觉剩饭剩菜给两位郎君不妥，但以现在家中条件，开火做饭缺油少盐实在有些难度。

　　“那就多谢姑娘了。”安嬷嬷又要起身行礼。

　　林悠然赶紧从坑上跳了下来，一把扶住，劝道：

　　“大娘，这里乡下村子，没有年岁大给年数小的行礼，您还是入乡随俗吧”

　　安嬷嬷浅笑点头。

　　快速的把晚上的剩下的菜热了一遍，装到食盒里，又烧了些热水，找了个多余茶壶装满。

　　林悠然怕安嬷嬷拿不动，打算帮着送过去，未想开了院门，见裴宁立在门外不知等了多久。见安嬷嬷出来，便伸手接了食盒。

　　“多谢！” 裴宁开口，语气平静，看不出情绪。

　　林悠然点头回应，也不想多跟他交谈，指着院子的柴堆，对着安嬷嬷道：“大娘，柴堆就在那处，您所要用便去抽，回头添上就行。”

　　她可不是圣母，无亲无故的哪里能送，那柴火是她爹一趟趟上山砍枯了树批的，这一冬天的取暖，全靠这柴堆了，白送人用那不可能。

　　安嬷嬷忙应道：“那是自然，多谢姑娘雪中送炭，等安稳下来，老婆子我再来拜访姑娘父亲，正式道谢”

　　林悠然觉这安大娘，真是礼数周全，社交一把好手，称得上中年精英。见她脸色在外站了一会就有些发白，便回道：

　　“大娘，不用客气，这天冷了，衣服穿的少，赶紧回去吧。”

　　安嬷嬷也未再多说，便与裴宁拿着东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