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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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天转瞬间凉了，夹道的梧桐树已变得枯黄，风一吹，叶子无可奈何地从枝头滑落，满满铺了一地金黄，行人走过，脚下沙沙作响。
秋日的美是稍纵即逝的，对于习惯了快节奏的都市人来说，秋天不过是穿两三天又压箱底的风衣，来去太匆匆。但有些人正在都市的角落，用尽一切可能抓住这个季节的余韵。
江市郊区小山顶上的一家日式私汤，贺兰月惬意地靠在温泉的池壁上，花岗岩清凉的触感从背脊传遍全身。袅袅白气从水面升起，蒸腾着每一寸皮肤，舒服得每一个毛孔都要张开。
温泉是露天的，抬头便是漫天星光。店家有意营造与自然相融的意趣，她入住的这所庭院被竹篾细密地围着，院中是特意打造的枯山水景观，角落便是这块正圆的小汤，
满足地喟叹一声，贺兰月将手里的《玉枢经》扔到一旁，转而端起托盘里的鸡尾酒，轻轻抿上一口，酒精味刺激得她忙吐舌头。
乌云在廊上伸了个懒腰，上前叼走贺兰月乱扔的书，看见她尝了酒的脸上扭曲的表情，凉凉地说：“没酒量乱喝什么酒。”
“尝一尝咯，后调是甜的，你要不要也来一点？”贺兰月趴在池壁上笑着望它，乌云看着那两条莹白的手臂，像是发光一样刺眼，它的心里一动，惊讶于自己竟生出想要触碰的心思。
“我才不要。”乌云别过眼不再看她，问：“这书里写的，你可都懂了？”
“大部分吧……只是有一段不太明白。”
“哪一段？”
贺兰月轻啜着杯里的酒，歪着头回忆，“‘惟其忘而不忘，忘无可忘，无可忘者，即是至道。’这段话到底在讲什么啊，他到底是让人忘呢还是不忘呢？”
乌云暗忖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她还不笨，于是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解释道：“你要结合上文来看。他前面说‘入道者知止，守道者知谨，用道者知微。能知微则慧光生，能知谨则圣智全，能知止则泰定安。泰定安则圣智全，圣智全则慧光生，慧光生则与道为一，是名真忘。’这么一大堆都是在解释真忘是什么，乍一看实很容易被绕晕，但他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与道为一即是真忘，真忘即至道。入道容易，但如何守住学道之心却是很难，若能内心只有道而没有其他，才是真忘，才算是至道。你这么讲你明白了吗？”
贺兰月呆看着侃侃而谈的乌云，待它说完，忽然笑了起来，“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还蛮像个教书先生？”
乌云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要真是教书先生，手心都给你打烂。”
“那你来打呀。”贺兰月远远向它伸手，露出手心。乌云顺着手往她的脸上看去，原本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两坨红晕，眼波流转，已有几分醉态。她的声音本来就是甜的，此时更像是在蜜里泡过，甜到发腻。
乌云神色不太自然，它轻咳一声，将话题转移回来，“不要贫嘴贫舌，我讲的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懂倒是懂了，可这‘至道’的境界，究竟有几个能达到？就比如你，乌云你的心里也只有道没有其他吗？”
“好端端提我做什么……”乌云觉得酒醉的贺兰月脱了平时的傻里傻气，越来越难以招架，“这只是书里的一家之言，做不得数。”
“也就是说你并不认同对吧！”
“我怎么想的不用你知道。”
深知乌云性格傲娇，贺兰月也不是真打算探寻它的答案。她将头枕在臂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自顾自地说：“反正我这个人是做不到心里只有道的。”
“那你心里有什么？”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接上她的话茬，等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收回。
“有你呀。”
乌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后悔不迭。都怪自己嘴贱！它在心里直骂，何必招惹她在这胡言乱语，平白搅乱一池春水。尾巴在地上拍忿忿打几下，鼻子里哼一声，扭头躲进了房间。
留给她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住的套间与另外一处相隔着一片枫树林，叶子已过了正红的光景，倒更有“小枫一夜偷天酒”的韵味。夜是静谧的，凉爽的秋风时不时送来隔壁的欢声笑语。
贺兰月听了一会儿，那是来度假的一家三口。小孩冷不防扑腾起水花，光着腚跑出池子到院子里撒欢，爸爸追着他，叫嚷着要给他一顿好打打，妈妈趴在池子边看他们爷俩耍宝，偶尔出声让儿子跑慢些。林子里的鸟也像是在看这一家人热闹，间或叽喳几声，调子倒是奇怪，啾啾声里加几声短促的低嗷，更像是狐狸叫。
不知不觉间酒杯已见底，贺兰月将余酒一饮而尽，戴上耳机点开音乐，嘈杂而激情的摇滚乐瞬间淹没那家人的吵嚷，她长舒一口气，闭上眼跟着节奏摇头晃脑起来。人真是奇怪的物种，只是看着别人的幸福，为什么就会感觉到无比的孤独。
竹篾外最高的那颗枫树上，一双眼睛透过枝叶紧紧盯着汤池里贺兰月的身影，它已经在这里安静地潜伏了很久，枫叶的橘红同它的皮毛一色，唯独那对褐色的眼暴露了它的存在。褐色的眼珠子亮得犀利，盯死了它的猎物。它的样子既像野狼又像狐狸，那几声奇怪的鸟叫，竟是从它的嘴里传出。
眸中凶狠的光一闪而过，它不再看，几个跳跃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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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真没白来，太舒服了。”身子陷进松软的大床，贺兰月满足地嘤咛一声。
屋里已熄了灯，床头点着线香，室外的风从半开的横推门送进来，沉静的白檀香气氤氲在整个房间。
门外的缘侧上是粉笔画成的驱邪阵，这是贺兰月新学的东西，书里讲它可以将一切灵体阻隔在阵外，理论如此，可她对于它的实际用途大小，心里却没有底。但就算如此，小小法阵也能增添许多安全感。竹姬那一遭着实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可再也不想在睡梦中稀里糊涂地着别人的道了。
乌云难得跟她歇在同一个房间，此刻正窝在床尾。听见贺兰月的声音，它睡眼惺忪地回过头去。院中的枯山水用的细沙月光下白得耀眼，借着折进来的光，乌云看见被子中露出来的半张脸。她睡得极快，不待它转头就已经阖上了眼，脸还因为酒醉红着，令乌云想起娇艳欲滴这个词。
“她说心里有我。”乌云情不自禁地想到，整颗心忽的一抽，那是近乎含着痛苦的抽搐。理智在这瞬间松了闸，某种隐秘的情感再也关不住，从心底释放而出。
最深处好像有团星星之火擦亮了，在这静谧的夜里悄无声息的燃了起来。乌云止不住那团火，只能任由它不断绽放。乌云难以形容此刻的感受，熊熊火焰明明将一切焚尽，下一瞬万物又复生，周而复始，像是没有尽头。
在如此煎熬中，乌云突然想到今晚是满月，受天地间能量急速轮转的影响，它这是要提前化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