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三) ...
-
“阿姐,你不会是喜欢上展家小哥了吧?”
“去,胡说什么!”
“切~修炼成形了,也学会害羞啦~阿姐,你脸红了!”
*** *** ***
竹林的清早,似乎总是伴随着鸟鸣叶语,于东方的微光一起苏醒。
展昭一向习惯早起,然而今天瞧起来却似乎格外的疲倦,大清早被白玉堂拍醒,迷迷糊糊地提起个眼缝,瞧这姓白的祖宗拎了把不知从何找来的硬弓,这是来告诉一声,说是要到后山打兔子去了。
清冷的凉气顺着门缝灌了进来,展昭往被窝里缩了缩,点头哼着哈着说,“哦,你去吧,别走丢了。”白玉堂半坐在床边,挑着眉,瞧猫大人难得露出几分猫样——浑然今儿早要赖床的模样,哼哼笑了一声,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猫大人可要小心着,别给妖精当了长生不老药。”
扔下这半调侃的话,白玉堂抬头瞅了眼关得紧紧的窗子,起身便出去了,门咿呀一声,清秋的凉气便被掩到了房外。
人出去了,自然是没有看见,展昭的嘴边,逐渐浮露柔软的弧度。
新鲜了,那耗子倒是记得关门了。
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白玉堂的意思。横竖这觉是决计睡不下去了,不如趁早起了,把该问的事,问清楚了吧。
展昭叹了口气,穿衣下床。
天蒙蒙亮了,推门出来,秋风清凉,叫人振奋,好歹去了睡意,手里拿了巨阙,正欲摆开架势,便听的院里一个女子声音。
“展大人,服下了第一剂解药,您要注意休息。”那带二人来此的金姑娘不知何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展昭见来人,收了巨阙,笑道,“劳烦金姑娘了。”
听展昭客气,金闺儿却摇头道,“哪里比得上常日展大人操劳,公事繁重,怕是连个归乡的时候都没有。”
大约是因为到了家,金闺儿一身打扮也素了下来,长发仅挽着一个简单的鬓,往日那颗淡金色的簪子被摘了下来。
金闺儿欲再说,却听得展昭一言,神情顿时凛然。
展昭说,“金姑娘,特地引展某来此,怕不止是为了解毒吧。”
抬头去看这一向被夸做温文如玉的男子,脸上那笑,似是要长在了眼底,生根发芽。
展昭垂眉又道,“我信姑娘并无恶意。只是,展某中毒一事,并未叫忠伯知道。”
*** *** ***
天尚早,秋露成霜。
竹林渐密,不便行马。
白玉堂栓了马,斜夸了长弓,纵身便跃入了丛林更深处。竹林依山蜿蜒,却无人踪道路,显见少有人来,这样的地方,更易有胆大的野物出没,兴许,还能见着些凡人见不着的东西。
白玉堂冷笑一声,攥紧了长弓,转身回望那已经淹没在竹影间的宅子。
多新鲜稀奇的事儿,那笨猫虽说见识不如他五爷纵横南北,倒也不至于连自个儿家乡也认不清楚。——这白五爷思忖间,大约连自己也没注意,思绪里又一次理直气壮地把自个抬高了几分。
横竖是臭猫自己能解决的事,与其叫他白五爷牛刀杀鸡,不如到山上打两只野兔子尝鲜来的实在。
路途渐长,竹枝褪去,老林苍劲巨枝盘虬之影错落而出,这哪里是要到中秋的节气,分明是要下霜的寒气,却披了一身仲夏的苍翠。
山上清冷,竟渐渐的起了雾,缭绕葱翠,天地间朦胧一片乳白,若是远方再能添上份悠远的钟声,便是离三十三重天上的奇境不远了。
——只是,却碍了他五爷猎野。
这雾一晃,先前好容易盯好了的野物,便不知蹿入了何方,白五爷正皱眉,忽觉一阵暗香,如醇厚精良的上好桂花酿。
白玉堂精神一振,正欲转身,便听得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娃儿声响。
“小哥,这里的活物都是贵娃的朋友,可不是用来吃的。”
*** *** ***
“展大人……”
话被挑明开来,一时间金闺儿竟有几分无措,掌中丝帕被手绞成了奇异的形状,下意识退后一步,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这姑娘便慌张的眼圈也变红了。
展昭不言,只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姑娘,等她给出答案。
大约是镇定了片刻,抬头去看展昭眼中却并无恶意,才敛集了些许勇气,悄声道,“展大人,我……我想……如果此毒无以根治,您当如何?可会辞官回乡,抑或——”金闺儿停住了话头,暗自瞧住了展昭。
展昭知这女子是在等自己答复,终是笑道,“若无以根治,内力尚可重头练起,至于辞官——自然会禀明包大人,不可再空顶四品护卫之名,毕竟展某尚有余力助于包大人。”
言外之意,却并非辞官,而是降职。
金闺儿闻言身子一晃,捏紧了丝帕,似是在为说下去积攒力量,手下用力,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可是展大人——您、您分明是不愿为官拘束,您分明……更愿意重回江湖!”金闺儿顾不得抹泪,“您……您分明是被汴梁的无理需要困下来的!您分明更乐意做回原来那个潇洒人物——不然——”
不然,展大人,最初您何以像个顽皮孩童一般,骗了自家忠伯,借口说是杭州有姻缘,却自个溜出家门游山玩水。
不然,展大人,受封“御猫”之称,您的手何以要在谢恩之前犹豫颤抖。
不然——似是要为自己的话寻找根据,金闺儿一攥手帕,“不然,展大人,您何以要答应白少侠……”
话音到了末尾,竟是带了两分不可抑制的颤抖。展昭微微一怔,女子这般激动模样,完全在意料之外,虽不明金姑娘为何会如此在意,却也明了这女子的苦心,忽听得提及白玉堂之名,这才苦笑出来。
“金姑娘,我想——你也许是有所误会。”展昭眼里的笑,似是安慰,又似是其他的什么,“展某留驻京城,并非所为他人,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胸中自有抱负,愿用尽掌中力量,来实现。这与他人无关。
金闺儿愣愣地瞧着对面的人,看展昭站直了身子,手似是不经意的擦过巨阙上的纹路。
“至于玉堂,他自然是知道的。展某答应他的,却并非重回江湖。”展昭眯起眼睛,眼底转过的笑,无限往事。
当年幽冥天子已非人力可敌,即便是他展昭,也险些丢了半条命进去。原本他并不在意,毕竟人在江湖,难免挨刀,然而那一向与自个过不去的人,却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展昭,哪天你真成了三脚猫,白爷爷就辛苦一趟,叼了你重回江湖,你看如何?』
白玉堂他的意思,分明就是……
公孙先生眼睛透亮,曾这般形容,“咱开封府总有奇景,这回,猫背后,却尚有硕鼠。”
展昭话停,瞧着金姑娘似是止住了泪,便缓和了声音,“展某可冒昧一问,金姑娘早年,可是识得展某?”
金闺儿一怔,脸上绯红一片,泪痕依稀。
“展大人,您可记得……早先展府后院的一棵桂树。”
*** *** ***
“我跟阿姐都是展小哥的邻居!”
白玉堂一转身,便瞧见个玉般的娃娃,坐在树枝上,耷拉着两条小胖腿,摆个不停,圆圆的小脸上,大眼珠闪着机灵古怪的光。
“呦,我还不曾听说展小猫还有个妖精邻居。”白家五爷不慌不忙,打量了一番这似雾一般无踪而来的小娃,大约知道这兔子是打不成了,索性放了木弓,双手抱肩,依在身后一棵大树上。
“咦,小哥怎么知道贵娃跟金闺阿姐是妖精?明明阿姐修成人型好就啦~”
树上小孩好生好奇,一点也不见外,托了下巴就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白爷凭什么告诉你?”白玉堂高挑了眉毛,哼哼冷笑,心下却想,看来开封府里那窝子会算卦的书生的确不可小瞧。
“算啦算啦,贵娃也不想知道!”小孩一赌气,脸上明摆着写着‘好想知道’,却扭了小脸,可惜白玉堂不是哄孩子的料,没半点心思理他,一抬手,拎了木弓就要走,这般举动,到惊了树上小孩。
“唉,你别走呀!要是金闺阿姐的话没给展大人说完,就麻烦啦!”小孩一着急,连忙跳下树来,要扯住白玉堂的衣袖,白玉堂哪里是这般好亲近之人,利落身一转,便叫这小孩落了个空。
“唉唉,你就不想知道阿姐要说什么给展大人么?”贵娃看白玉堂没半点要问的意思,连忙摆手道,“——好啦好啦,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我家阿姐呀,还是个小妖精的就是就可喜欢展大人了,所以要帮展大人一个大忙!展大人被迫留在开封府不是,阿姐说,这回展大人就能得了自由啦~唉!你不是在马车上的时候,也叫着展大人回江湖么?”
“被迫?”白玉堂乍闻此言,表情活像吞了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再瞧了眼个儿还没自己剑高的小童,难得嘴角勾起个笑,却意味十足的轻蔑,“你们展大人就是这般容易叫不相干东西逼了去的人么?”
落下此话,白玉堂转身就要走,贵娃还没闹明白白玉堂话里意思,却猛地想起个事儿了,使劲往白玉堂方向追了去,“唉!你别走呀,我家师父说你骨子什么清之类的,要收你当徒弟,点化你成仙来着——唉等等!”
大约是这话起了作用,贵娃只见眼前白影一闪,那走了数仗远的白玉堂转眼便又回了来,贵娃只觉说动了白玉堂,得意的表情还未来得及露出来,头上便被敲了个狠狠的栗子。
“小娃子,谁要你们什么师父,若要再闲扯,休怪白爷不客气!”显见心高气傲的白爷被这话给气着了。
丢下了狠话,贵娃尚未消化完,白影再一闪,似是一跃之间又走出了数仗之远。
白玉堂再没心思理这死娃子,心想既然兔子打不到了,不如早早回去逗猫。
不过打死白玉堂也不会承认,世界上尚有孤男寡女一词的存在。
【某人插花,白玉堂的意思是。
猫,你若不行了,还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