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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王府出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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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安置了郡君出来,擦着眼角跪到太妃跟前:“姑娘,霄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您就忍心教她这样过一辈子?”
“你起来。”南安太妃扶额叹息,“霄儿的病根在那儿,我为她,脸面也在皇后娘娘跟前舍了,林家毕竟不是寻常门第,如何能成全她的心事?”
乳母踌躇道:“有一句话,小的不能不说,离了洪家的哥儿,林小姐不会如何,咱们霄姐儿一辈子就毁了。”
“我偏偏生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孽障。”太妃踌躇片刻,因向丫鬟说道,“叫霆儿来。”
洪淏中了探花,林洪两宅不免筹划大摆筵席、款待座师同年并亲眷好友,他如今前程似锦,林海又是辅相之尊,洪宅数不清收了多少拜帖。
次日晨起,洪淏方用早饭,林途入内回道:“大爷,南安王府送了贺礼来。”
洪淏怔了一怔:“有什么说辞不曾?”
林途回道:“来人说,南安王爷要讨一杯大爷的喜酒喝。”
“知道了。”洪淏同霍震生了嫌隙,南安王霍霆倒不曾因此与他为难,“补一份请柬送去南府。”
林途答应一声:“小的就办。”
新科及第,洪淏得了十日假期,恰逢林海休沐,洪淏向祖父请了安,又过林宅去,黛玉林墨起身迎着,因见林海笑道:“玉儿正有要紧事同你商议,可巧你就来了。”
洪淏转头看向黛玉。
黛玉笑道:“哥哥金榜题名,总是咱们家的大喜事,贾家、颜家、牛家、吴家的姐妹们都问我讨要喜酒喝,应不应的,还要讨哥哥的主意。”
“既是你的闺中交情,咱们理应妥善款待。”洪淏商议林海,“妹妹跟前,左不过十几个下人服侍,她又不比我们兄弟,若要出门,不可伤了师父体面,弟子的意思,再为她添一倍使唤丫头才好。”
林海自无不允之理:“也好。”
黛玉推辞道:“我哪里用得这许多人?倒是哥哥,如今正经为官,还需选几个小厮随身服侍才好。”
洪淏点了点头,因与香菱吩咐道:“把孙庄叫来,我与师父立等回话。”
自分宅后,林宅事宜便是孙庄都管,知道洪淏传唤,慌忙到上房行礼:“小的伺候老爷、大爷。”
“起来吧!”洪淏笑道,“近日备考,未曾过问家务,现下得闲,正可考你一考。”
孙庄惴惴不安:“小的不敢。”
洪淏问道:“寿安和妹妹,连同府里姨娘,各有多少丫鬟贴身服侍?”
孙庄松了一口气:“墨哥儿是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粗使丫鬟服侍,姑娘有四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小丫鬟伺候,两位姨娘,每人是一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服侍,孙姑娘跟前只有一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伺候。”
洪淏点了点头:“连同主子,份例又是如何?”
孙庄回道:“姑娘每月是五两银子月例,还有五两脂粉银子;大爷也是五两,另有五两笔墨银子。两位姨娘是四两银子,孙姑娘有二两银子一吊钱,一等丫鬟每月有一两银子,二等丫鬟是一吊钱,三等丫鬟有五百文。”
洪淏想了一想,因与孙庄说道:“既这么着,从这月起,姑娘原有的份例加一倍,再添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三等丫鬟,份例都从西宅出;寿安年后就去国子监读书,每月给他添十两银子以为交际用度,三位姨娘侍奉辛苦,每月拨赠孝敬银二两,也从西宅供给。”
孙庄认真记下,因又请示:“小厮之例,可要有所增添?”
洪淏随口吩咐:“给寿安添两个人罢。”
“是。”孙庄答应一声,见洪淏再无旁话,这才躬身向外退出。
林海忽道:“你站一站。”
孙庄赶忙立身:“老爷。”
林海说道:“拿我的帖子,请钦天监的福大人把今年的吉期选出来,改日我亲自过府谢他。”
孙庄先是一愣,立时反应过来,当即跪在地上磕头:“给老爷贺喜,给大爷——给姑爷贺喜、给姑娘贺喜。”
黛玉回避不及,洪淏笑骂道:“越发不着调了,师父给你派差,反教你取笑起主子来。”
孙庄含笑告罪:“是小的唐突了。”
钦天监接了帖子,监正福文高立时会课,把定亲的吉期算了三个誊给孙庄,林海看了一回,因与洪钦商议:“七月初二急促了一些,八月初六倒是合宜,先生意下如何?”
“妥当。”洪钦欣然应允,“忙过这几日,我把官媒请来,走完纳彩、问名,八月正可纳吉。”
“也好。”林海笑道,“黛玉尚未及笄,明年方好成礼。”
又过两日,两宅预备妥当,洪淏大宴来宾,第二日上,南安郡王霍霆果然亲至,洪钦、林海迎入上席,落座后方问林海:“这位便是洪老大人?小王久闻大名。”
洪钦复又起身,霍霆忙命免过,左右寻看后方道:“不愧为探花门第,果然是一座雅致的府邸。”
林海连道不敢:“劣徒小庆,累藩驾下临,实令寒舍蓬荜生辉。”
正说话时,又有几家勋爵府邸送来贺礼,洪淏先去迎了,回来便命开席,一时宾主尽欢,不足细道。
酒至三旬,霍霆忽然起身,执杯向洪钦说道:“恕小王唐突,竟有一桩不情之请,请老大人万务成全。”
“不敢。”洪钦怔了一怔,“请王爷吩咐。”
“小王深知老大人医术精湛,小王府中,有一女眷,久得癔症,欲请老大人妙手一试,便是沉疴难治,不枉家人略尽人事之意。”霍霆举盏尽饮,“小王先干为敬。”
“区区微劳,何足挂齿。”洪钦自思,南府与洪淏本有芥蒂,他家勋爵贵重,倘若有意留难,洪淏仕途,不免大有妨碍,彼有言和之意,自家当然不可妄怀托大之心,“王爷不弃,下官明日便当过府问疾。”
霍霆大喜:“如此,小王便谢过先生了。”
“王爷客气。”林海自思:今日喜宴,不乏六部阁臣、林家世交在场,洪钦年过半百,且又深居简出,霍霆当面相请,若有事端,自然难辞其咎,倒不必怕他另有图谋。
当日无话,次晨早起,果有南府车马来接洪钦,洪钦带了药匣,只带小厮一人应约问诊。
霍霆携世子霍宇亲至二门相迎,引入后院,太妃王妃早已等候多时,洪钦告了罪,至榻前,隔着帘子把试脉息,约莫一刻光阴,站起身来,退至外间,复向霍霆告罪:“女眷病症,下官约莫察觉大概。”
太妃急道:“正要请问先生高见。”
洪钦稍加斟酌,捻须说道:“此是痰阻心窍之症,用药时,不过以菖蒲郁金汤为主,济之苏合香丸便能妥当,然此疾症由心生,治标易,治本难,不得纾解心事、摒除执念,翌日自有复发之兆。”
太妃大喜:“果然神医!先生所言,句句对症。”
霍霆便命儿子:“将早前开的方子拿给老大人过目。”
洪钦细细看了,点头说道:“处方妥当,略失烈性而已,据下官浅见,人参是不必再用的。”
同行相轻,改人药方颇犯忌讳,洪钦另拟处方,向霍霆嘱咐:“每日两服,连服两月,自可赶早恢复。”
霍霆道了谢,又请洪钦书房说话。
奉茶已毕,霍霆欠身说道:“方先生言及治标治本之语,小王深以为然,不瞒先生,舍妹之疾,竟有一些不足启齿的缘故。”
洪钦一惊,险些跌落了茶盏。
霍霆恍若未见:“舍妹是老来女,自幼便生痴性,先时入宫,偶见晋嘉人品,竟因此生了仰慕之情,身为王府千金,如此不知检点,原该立时缢杀,不教先人蒙羞,争耐母妃溺爱,偏私袒护,竟使小王左右为难。”
洪钦勉强答道:“错承郡君厚爱,劣孙委实当受不起。”
“老先生过谦了。”霍霆淡淡一笑,“前日晋嘉大喜,金榜登科,奉旨夸官、游街示恩,好不得意热闹,小妹又发呆根,竟与仆婢出门,争看三甲大喜,再观晋嘉春风得意,回府便触旧疾,至今日不曾恢复痊愈。”
洪钦沉吟不语,良久方问:“王爷意将如何?”
霍霆微微欠身:“舍妹是心疾,老先生有治标之方,又有治本之术,小王忝授王衔,深知洪家高士风范,诚请先生略加援手、治病救人,霍家上下,无不感念先生厚情。”
洪钦故作懵懂:“王爷之意如何?”
霍霆说道:“小王有上中下三策,权请先生知闻。”
洪钦只得接话:“王爷请讲。”
霍霆遂道:“若得上策,不敢辱没先生救人玉手,或缢或溺,一了百了,小王担个不孝不悌的名声,总不教霍氏门楣有所辱没。”
洪钦劝道:“人命关天,又系手足,王爷不该有此念头。”
霍霆点一点头:“论中策,令晋嘉折身下聘,稍全舍妹心愿,使承执帚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