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配》岑岭

4、般配

　　丁蓉赶到校门口时，仅有一人等候在旁。

　　周禾川斜靠着自行车，足尖有节奏地点着地，垂目看了眼手机，故作皱眉道：“七点三十二分。丁蓉同学，你迟到了两分钟。”

　　丁蓉看见他的眼睛，这才想起他是谁：“周公子。”咀嚼着字节，径直走过他身旁，“现在还没分班，应该轮不到新生做值日。”

　　周禾川见她要走，忙将车锁入棚内：“没有值日生，我和你开玩笑呢。”将钥匙揣入口袋，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前，扬唇说，“你也别叫我周公子，叫我周禾川就行。”

　　丁蓉瞥他一眼，问：“你不担心迟到吗。”

　　两人齐步跨入校门，并肩走在通往班级的长廊上。

　　“迟都迟了，还怕啥。”
　　周禾川笑，将热乎的煎饼递过去，“这是你的，早餐。”见她没接，手臂又朝前伸，“拿着吧，就当做给你的答谢。”

　　丁蓉的步伐稍缓：“答谢？”

　　周禾川咧嘴笑，眸间显出羞涩：“今天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话落，瞬间安静三秒。

　　丁蓉感觉额角胀痛，忍了忍，正要礼貌地拒绝，却听见班级的门被推开。

　　“你们干什么呢！”
　　马平良厉呵道，“迟到还在外面磨叽？”

　　“完了完了，老马发火了。”
　　周禾川小声念叨，赶忙将早餐塞入丁蓉怀中，飞步挡在她身前，“马老师，我这就来！”嚷嚷一句，又回头小声说，“赶紧收好，趁热吃。”

　　丁蓉愣住，望向手里的煎饼，表情有一瞬恍然。

　　周禾川将书包往肩头一挎，左手揣进口袋，小跑着进入教室。

　　“你给我站前面。”
　　马平良将他推到讲台，见他仍在笑，皱眉道，“站直，不准嬉皮笑脸。”

　　周禾川立马照做，双腿并拢，手臂下垂，简直就像在站军姿。

　　马平良打量他一眼，终是没脾气发火，探身朝外看，语气缓和：“还有你，也进来吧。”

　　贺明趁机冲周禾川抱拳，用口型示意着：‘多谢，兄弟。’

　　周禾川虽然被罚站，心情倒是很好，眼里有眸光闪烁，抿唇克制着笑意。

　　“怪了。”
　　贺明纳闷得挠头，嘟囔道，“他怎么被骂还这样高兴。”

　　话落，贺明就听见一阵嘘声，下意识抬头看，忍不住扶额：“汗，我就知道......”

　　丁蓉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表情依旧平静却略显冷漠。

　　周禾川见丁蓉走进教室，暗搓搓地让旁边的位置。后者冷脸走上讲台，站得离他很远。

　　“说吧，为什么迟到。”
　　马平良抱手问。

　　丁蓉不愿在众人面前丢脸，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裤腿：“我家里—”

　　“是我的自行车坏了，不小心撞到同学。”
　　周禾川抢先说，偷瞄着丁蓉，补充道，“她一直帮我收拾东西，才会迟到的。”

　　马平良看向丁蓉：“是这样吗？”

　　周禾川一个劲地冲丁蓉使眼色，示意她赶紧答应。

　　丁蓉的眉头皱起又松开，指尖抚平裤腿的褶皱，轻轻点头：“嗯，是这样的，老师。”

　　马平良没再追问，对第一排的女生说：“你去办公室，把侯教官喊过来。”见对方离开，又面向台下众人，“进入高中，希望大家把精气神都提起来，这种迟到的现象，无论在哪都不许出现！”

　　学生们闻言，半句话都不敢吭。

　　丁蓉面色平淡，仿佛这些话并不是和她说的。

　　周禾川偷瞄着她，总想找机会安慰两句。奈何马平良盯得实在太紧，他嘴唇动了动，却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没等多久，教官就进入教室。

　　马平良先与对方交谈两句，环顾一眼班级才背手离开，临走前对周丁二人说：“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周禾川的身形顿时颓然，嘟囔着：“妈呀，他总算是走了。”正想要招呼丁蓉，却见对方已回到座位，只能挠挠头，三两步跳下讲台。

　　“可以啊，周公子。”
　　贺明嘿嘿笑，回身瞧着他打趣，“英雄救美啊。”

　　周禾川他的话被丁蓉听见，忙压低声音喊：““拜托，你小点声。”

　　八点钟，军训正式开始。

　　周禾川想尽办法要离丁蓉近一些，边抬头观察情况，边偷摸着和旁边人换位置。
　　可他折腾好些会，仍因为身高差距被安排在第三排的最后。

　　周禾川瞪眼瞧着女生的队列，恨不得直接冲上前面替教官做决定。

　　整队结束，丁蓉被安排在第一排。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
　　侯教官翻开名册，“现在开始点名。”

　　“蒋民申。”
　　“到！”
　　......
　　“贺明。”

　　“到！”
　　贺明回答完，转头却见周禾川仍昂着脖子朝前瞧，忍不住小声说，“甭望啦，你两还隔一排呢。”

　　周禾川悻悻道：“怎么分的队，我都没机会和她讲话了。”

　　侯教官继续点名：“丁蓉。”

　　话落，队伍开始躁动，同学们三两对视，眼神中都有好奇。

　　“丁蓉......”
　　贺明磨搓着耳后，琢磨道，“这名字好耳熟啊。”

　　“到。”
　　正在这时，清亮的女声响起。

　　学生的目光瞬间朝声音的来处去，讨论声愈加激烈。

　　贺明一拍脑袋：“嚯，我想起来了，是她啊。”

　　“谁？”
　　周禾川皱眉，扯住他的衣袖，问，“快说话，你想起什么了？”

　　“你胆子可真大。”
　　贺明哼哼，“竟敢去招惹中考状元。”

　　周禾川的脑袋直冒问号：“状元，哪里的状元。”

　　“丁蓉。”
　　贺明用右手食指点左手掌心，语气越说越重，“就是那个满分680考667的学神。”见对方仍愣神，皱眉道，“大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周禾川逐渐亮起眼眸，喃喃道：“她这么厉害啊......”

　　贺明点了点头：“没错。”凑近他肩膀，好声好气地劝，“所以说，你还是打消追她的念头吧，毕竟学神不可亵渎。”

　　周禾川缓而扬唇，满眼的高兴藏也藏不住：“可是我喜欢她。”

　　贺明瞪大眼：“什，什么？”

　　周禾川咧嘴笑，用手肘撞了撞他：“谢谢你啊，兄弟。”

　　贺明急了：“喂，你没事吧。你两总共也没见几面，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一见钟情啊。”

　　周禾川仍陷入欣喜中，全然听不见他的声音。

　　贺明哀叹一声：”真是没救了。“

　　“吵什么呢！”
　　侯教官举起名册，“点个名也这么多话？”皱眉，将手背于身后，“全体都有，围操场跑一圈。”

　　“啊？”
　　哀嚎声四起。

　　侯教官扬声道：“第一排开始，跑步走！”

　　天气闷热，运动两步就惹得浑身落汗。学生们龇牙咧嘴地跑着，再没有方才说话的精神。

　　丁蓉没吃早饭，周禾川给的饼还放在包里。她眼前开始昏花，只能小口地咽着吐沫，靠指甲扎入掌心的疼来维持清醒。

　　脚步机械式地向前，灵魂似在天边飘荡。

　　不知道过去多久，队伍终于慢悠悠地停下来。

　　侯教官挥挥手：“解散，原地休息两分钟。”

　　丁蓉踉跄两步才站稳，弯腰撑住膝盖，缓慢地平复着呼吸。

　　“你怎么样？”
　　周禾川赶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地问，“身体不舒服吗？”

　　丁蓉身形轻晃着，直到眼前的白光逐渐散去，才勉强抬手说：“我可以坚持。”

　　周禾川见她脸色煞白，一时间慌了神：“别逞强啊，你嘴唇都没色了。”想上手搀扶，又不敢太过唐突，十分无措地站在原地，“那个，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
　　丁蓉撑起身，侧目看清是他，微微一怔后快速恢复平静：“我自己可以。”挺直腰，摇晃两步向前走，“我，坐一会就好。”

　　周禾川实在没办法，只能小步跟在她身后。

　　丁蓉坐在树荫下，拧开杯子缓慢地喝水，待清凉的液体滑过咽喉，才总算感觉回复些力气。她稍许抬头，在暗处观察着周禾川，见对方朝自己望来，又极快地挪开视线。

　　周禾川正瞧见她偏头的动作，心里顿时欢喜，片刻又担心地皱起眉头。

　　“滴—”
　　哨声响起，学生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队列中。

　　丁蓉长舒口气，攒足精神挺直腰身，即使小腿仍在发虚，她也不愿意提出休息。

　　侯教官简单讲完日程安排，就开始教学齐步走的动作。他做完示范，就开始矫正学生的姿势。

　　周禾川紧盯着丁蓉，总担心她会脚底不稳摔跤。

　　贺明瞧向周禾川，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就是青春啊......’

　　眼见教官离自己越来越近，丁蓉紧张地攥紧拳头，瞄向身旁的同学，悄摸着改正站姿。

　　‘右手再高点，左腿再降低些。’
　　丁蓉仔细地观察，身形因细微的调整而轻晃，‘怎么感觉还不对。’边琢磨边探身，想看得更加仔细。

　　可她的腰身刚朝前倾，手臂就立马被攥住。

　　“哇。”

　　一时间，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她。

　　丁蓉僵硬地转头，又僵硬地说：“请问，你在干什么？”

　　周禾川还握着她的胳膊，干笑两声：“......我以为你要摔倒了。”扬高唇角，顺势收回手，“不过，你没事就好。”

　　话落，周遭一片笑声。贺明乐得最欢，笑得都快直不起腰。

　　丁蓉看见周禾川真诚的笑脸，嘴唇煽动两下，一时不知该感谢还是该羞恼。

　　“够了！”
　　侯教官面色铁青，“上午也是你们两个迟到吧。”

　　丁蓉别开视线，一时不愿意承认。

　　周禾川默默朝后退，口号喊得十分响亮：“报告教官，是我们。”

　　“你还挺得意啊。”
　　侯教官背起手，环顾一眼未来及收起笑容的学生，沉声喊：“丁蓉，周禾川，现在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