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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咒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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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相信才真是见鬼了,见她转身要往竹林里走,他立即挥手:“不必进去了,就在这里说个清楚。头发与太子魂魄交还给我,我便将心脏还给你——我本不欲杀你,只是事后我要你即刻离开天原,终生不许踏入我天原疆土半步!”
她了然地点头:“我自然省得,国师是怕我将太子的秘密泄露出去,你的野心便不能成。”
国师盯着她看了良久,方缓缓说道:“帝姬,其实撇开这些恩怨不说,我很有些欣赏你。因为你不信命。我也从不信所谓的天命,或许在这些事情上,你是能理解我的。”
“老天替我们安排了所有的,何时生,何时死,何时贵,何时贱。它说天下要大乱,于是纷争不断;它说中原必将大统,于是就有天命之子降临。我为什么要乖乖听从天命?所谓天命之子,从来不该由天注定,在这个人与妖共处的世间,谁强谁便是王。倘若世人皆听从所谓的命,那我便造一个最强的出来打破它!”
“世人已被上天蹂躏成瘾,忘却痛楚。我会叫他们记起疼痛,这世上从来没有神,即便有,我也会杀了他们。从此,我便是神!”
覃川冷冷看着他狂热的眼神,淡道:“在我眼里,你只是个被贪欲吞噬的可怜老妖。”
“……你果然不懂这些。”
国师失望地摇头,不愿与她一个孩子废话什么,将手一招,无头太子便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覃川面前。说真的,他这没脑袋还能走路的模样很可怕,尤其现在大半夜的,冷不丁撞见真能把人给吓死。
覃川屏住呼吸,见他把肩上那女子毫不客气地丢在地上,泥水浸了她半边身体,在地上滚了一下,露出半张干净艳丽的脸来——是玄珠!
“这位公主试图不交钱混入经商队伍的船渡海,被人指认后竟然毫不愧疚,反而出手伤人。我想她与你也是旧识,不好叫你担心她的安危,这便一并还给你好了。”
覃川只觉心里咚咚乱跳,委实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再次擒住玄珠。这位姐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成日家除了给人找麻烦,还会点什么有用的不?看她那个模样,死不死活不活,只怕是被人下了咒陷入沉睡。
见国师打算解开咒文,她赶紧抬手:“等下!就让她先睡着吧!”
要是叫醒她,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狠话来,今日兹事体大,少不得委屈她多睡一会儿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绺白发并一只水晶长瓶,瓶身晶莹剔透,内里藏着一团淡青色的火焰,似烛火般轻轻跳动,灵性十足。
覃川望着瓶中魂魄,笑了笑:“魂魄在这里,只是脑袋早已烂的不成样子,被我丢了。以国师的身手,这点小事情自然不会是问题。”
“拿来!”国师记挂太子,禁不住上前一步,伸手便要抢。
她含笑掩了瓶子,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瞅他。国师立即掏出玉盒,里面那颗人心鲜活跳跃,半点也看不出早已离体大半个月。那颗人心逆风而起,如稚鸟投怀一般,咻一声钻进她心口。
心脏归体,剜心之痛才齐齐发作,覃川痛得弯下腰去,忽然倒退数步一把抓住玄珠,眨眼便消失在竹林外,地上留了那只瓶子并一绺白发。
国师难抑激动,先抢了瓶子捞出那一捧沉重的魂魄,熟悉的脉动令他心潮澎湃。
什么是无双命格?什么是一统中原?这些古老而迷信的预言他早已不再需要!只要太子在,只要有太子!这个他用精血孕育出的凶煞之子可以将他送上权力的巅峰,天原那古老的预言即将被打破,无论那无双命格的真正主人是谁,都已不重要。太子即将回来!
他会成为一统中原的皇帝,走向高高的神坛,成为睥睨天下的天神!
他欣喜的将那团灵魂之焰贴在胸前,低声呢喃:“好孩子,爹把你找回来了!”
身后的妖兽忽然仰首嚎叫一声,似是在预警什么,国师缓缓转身,见那茫茫夜色中,一行人马悄无声息地冒雨前进,将竹林外团团围住。当头一人点亮了火把,往这边照了一下,跟着一个熟悉而亲切的男声响起:“国师,这样深的夜,您老人家怎会孤身在此?”
说着那人策马走近,一身甲胄,头盔下是一张被雨淋湿的俊秀的面容,双眸笑得弯起,十分的温和,千分的可喜,是二皇子亭渊。
国师一见是他,悬起的心顿时落下三分,淡道:“这话应当老臣问二皇子,这等雨夜,领兵来剿匪么?”
亭渊柔声道:“今日收到消息,说凤眠山脚下有反贼出没,故而父皇令我领兵来擒拿。不过绕了一大圈,黑漆漆的,反贼却是没见着,倒遇到了您老人家。还要劳烦您老给我说说,可有见到反贼出没?回去我也好和父皇有个交代。”
国师那颗心脏又放下五分,指着幽深的竹林淡道:“方才有几个行迹可疑的人进了竹林,二皇子何不进去搜查一番?”
亭渊果然招来十几名亲信,策马走近竹林,忽然探头望了一眼国师怀内,奇道:“咦,您老人家怀里装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国师低下头,果然见太子的魂魄自领口露出小半,因周围都是士兵,太子已死之事只有极少数的皇族才知道,此刻说出来难免惹人怀疑,他立即用手掩住,淡道:“我来抓一些雨夜才会出现的小妖,炼制丹药有用。这是夜来有萤光的妖。”
亭渊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当是什么东西的魂魄……说起来,您身后那位兄台,莫不是什么妖怪?怎的没了脑袋?”
那些士兵原本未曾注意,听他这样一说,纷纷点了火把去看,果然见到那无头的太子直挺挺地站在雨中。太子身材极高大,纵然没有脑袋也比寻常人高出两个头,昔日他领兵狂扫中原诸国,众将士对他的身形极为熟悉,当下便纷纷惊叫:“那是太子!太子没了脑袋?!”
国师心中一阵恼怒,冷眼望着亭渊,他却仿佛什么也不知,无辜而迷惘地看着他,喃喃:“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国师面色阴沉,忽将那魂魄取出,硬生生拍进太子尸身背后,厉声道:“我让你们看看是怎么回事!”
语气中杀意顿现,今日之事看到的人太多,倘若泄露出去,谣言纷飞下太子的威信必然大减。斩草要除根!
魂魄没入太子的后背,那原本一动不动的尸体顿时手舞足蹈起来,众人看着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乱蹦乱动,不由吓得毛骨悚然。国师将那颗一直拴在他腰上的木头脑袋小心翼翼嵌合在太子脖子上,他立即抱住脑袋,状似痛苦,忽而张大嘴,依稀是打算狂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喀”一声,那颗木头脑袋被他自己捏碎了,浓黑腥臭的尸血忽然从头断之处泉涌而出,太子沉重的尸体狠狠砸在泥水里,再也不能动。
四下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绝伦的场景吓怔了。
国师脸色惨白,忽然痛骂一声:“无耻贱人——!魂魄是假的!”
他身形忽闪,瞬间便到了竹林外,似是要冲进去。
守在两旁的士兵犹豫着望向亭渊,他目光闪烁,仅考虑了一瞬,便低声道:“只管拦下!”
数百人马只怕对付不了一个国师,但此时此地实在不能再拖,再等不到另一个良机。今早天原皇帝在御书房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中历数国师犯下的种种欺君之罪,将他借了皇后的肚子生下没有皇族血统的太子一事细细呈上,并说夜子时正在凤眠山可知一切真相。
皇帝对太子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感情,早些年的父子情只怕也被忌讳和惧怕给代替了。太子死后他也只是心忧中原尚未大统,死了个领头的太子,天原难免遭到他国报复。故而见信后,皇帝竟反倒松了一口气,只觉他死得极好极妙。
国师犯下的欺君大罪他也不过象征性地派给二皇子几百人马,大意是想要说服他,毕竟皇帝舍不得长生不老之术,国师炼制的丹药尚未出炉,现在杀他,就可惜了一炉长生不老药丸。
亭渊抽出长刀,趁着士兵们拦住国师的工夫,回头见那只妖兽兀自嘶吼,朝这里直冲过来,似是打算护主。他手腕一转,利落干脆地一刀斩下去,妖兽的脑袋皮球一般滚了出去,身体却扑在他所骑的战马身上,所幸他躲得快,扑在地上连滚好几圈,正要开口说话,忽觉地面一阵剧烈震颤,刚站起来又摔在泥水里。
其余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地面像是滚开的水,翻滚不休,忽而在中间凹进去大块,众人不由自主便一起滚进大坑中,连国师也不能例外,脚下一滑摔了进去。他反应却极快,当即伸出妖手要抓住上面的青竹,冷不防眼前万道银光拔地而起,像一只巨大的笼子,瞬间将众人的身影锁入银光之中。
下一刻地面的震动立即平息,有人试图用刀剑去戳那银色结界,孰料结界看着薄软,竟比金刚石的墙壁还要坚硬,刀剑戳上去火花点点,半点也撬不开。
亭渊端坐在结界后,随意用手摸了一把,在心底“咦”了一声,这是清莹石布下的结界,可困天下万物。清莹石质地古怪,可吸收体力、妖力、仙力,被困其中愈挣扎便愈无力,倒不如安安静静坐着,静观其变。
他转头见国师面色极难看,不由笑了一声,低声道:“国师,莫非困住我们的,是您老人家的仇人?”
国师没有回答,目中好似要喷出火来,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漆黑一片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