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鱼2002》炼之蜻蜓

2、野兽Ⅱ

　　她出生的那个早上，雨绵绵的，一直没有停，不过她的名字叫雨，倒和这个无关，那只
　　是巧合。
　　也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和雨相连的，悲哀又疯狂的雨。

　　****
　　雨在黑暗中起身，环抱住倚在床头睡着的非。
　　“怎么醒了？天还没亮。”
　　非将手抽出来，把她圈在怀里。
　　“别离开我，非。”
　　“你在担心什么？雨，你知道，我们的命连在一起，我们分不开。”
　　“即使你有了爱的人？”
　　“雨，爱不会比命重要。我不会离开你，但是，你总会爱上什么人的。”
　　“爱是太肮脏的东西，而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你傻的吗？竟想和一个你永远也不会爱的人过一辈子。”
　　“你说的，我们的命连在一起，你跑不了的，非。”
　　“那我就一直守在你的身边。除非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
　　“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你一辈子都走不掉了，非。记住你今晚说的话，永远也别忘记，
　　即使有一天你要违背它。”

　　********
　　雨时常也觉得，叶约女孩子见面时不太会选约会地点，身边这个T恤，牛仔裤，旅游鞋的大男人好像总是突然想到哪就约在哪，至少她不太觉得一般人会选择人流涌动的大广场边缘的长椅，抱着大杯的可乐，顶着夏末余阳，路过的人群几乎要擦着他们的脚尖走过，叶似乎也终于觉得不妥，皱眉望着人群直到稍稍散去才开口谈话，好像他们的约会才刚刚开始。
　　“这是你忘在金羽那儿的，她要我交给你。”
　　叶将笔记本递过去，神情不那么高兴。
　　“我看过了，希望你不介意。”
　　“噢，那没关系。”
　　“别再写了。”
　　雨的动作顿了顿，没开口。
　　“没有亡灵，雨，你只是病了，陷进了自己写的小说里，再写下去只会让你的幻觉越来
　　越重。”
　　“你认为这是病？”
　　雨转向他，眼中隐隐有失望，如果是非，他不会这样说，只有他明白，她不写不行，不
　　把妄和钴的故事变成文字，这些事就会一直在她脑中膨胀。
　　不是她在编小说，而是这个故事在驱使她拿起笔。
　　“妄是存在的。”
　　雨的眼神，固执而坚决，叶明白说不动她，开口时就预料到了，只是他放不下她。
　　“也许我现在该马上把你拖到医院，治好你的脑袋再说服你嫁给我。你看起来并不快乐。”
　　“一切都没有改变，叶，你不要去改变什么，我快不快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答应
　　嫁给你。那是太久以后的事，我抓不住。”
　　“你不用去抓什么，因为我不会离开你。你知道我爱你，我会等你。”
　　“承诺是太容易打破的东西，我不要你的承诺。叶，你24岁，等我大学毕业后你29岁，我不知道那时候的你在哪里。”
　　“你不相信爱情，不，应该说你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雨，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
　　么，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叶站起来，狠狠的抽完剩下的烟，“其实我早知道，你会选择非。你需要的是整个世界，而我只能给你一片海洋。”
　　雨跟在他身后，看他的背影，“你认为非可以给我整个世界？”
　　“不，但是有了非，你不再需要世界。”
　　雨咬着自己的下唇，“叶，我们不是恋人，所以不会分手。但是，你要离开我。”
　　叶转身，毫不在意来往人的视线，紧抱住她，雨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会再约你，所
　　以，别再等我的电话。”
　　“叶，我会想你。”
　　“我们还会见面，雨，这城市太小。”

　　****
　　叶狠狠的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金羽守在急救室门口，而雨远远的站着，随时留意着急救室，一边默默望着独自坐在吸
　　烟区的叶，谁也没有开口，空气粘稠得随时会凝固。
　　那时雨第一次看见叶抽烟抽这么凶，四年前小哲自杀那天。
　　而今天，是第二次。

　　****
　　当雨从游魂般的状态回过神来，她已经在家门口，门前的人像是已经等了很久，雨认得，是非身边的女孩。
　　雨默默的掏钥匙，她在等她开口。
　　“你果然和非住在一起！”
　　女孩的语气中有种愤恨，雨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依旧不想说什么。
　　“我要你离开非！她现在的女朋友是我！”
　　“非没有女朋友。”
　　雨的口气淡漠的，她甚至有点可怜这个女孩了，她正陷在她的自以为是中。
　　非身边的女人，他自己都未必记得清有几个。
　　“只要非对你有一点感情，你可以随便打包带他走。”
　　门锁打开了，雨没有立刻进门，回头对女孩说，“不过我恐怕他不会跟你走。”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女孩拉住雨把她推在墙上，歇斯底里。
　　身体撞在墙上的疼痛让雨觉得木然，她抬眼盯住了那女孩。
　　“你最好马上从这里消失。”
　　不顾女孩定在原地，雨推开门走进房间。

　　****
　　非回到家时，看到的是一屋的狼藉，雨睡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刚写好的故事。阿钴抱
　　膝坐在她旁边，神情淡定，没有温度。

　　********
　　《钴蓝碎钻》
　　雷对于那个冬天第一次见到阿钴时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就只有她的形象一直鲜明而深刻。染了一层蓝色的短发，左耳打一个耳洞，戴蓝宝石的耳扣，宽大及膝的大格子厚料蓝衬衣，泛白牛仔裤，随便套一件牛仔大衣，静静跟在几个来玩的同学身后，神情淡漠。
　　那个下午他知道了她是来大学参加预科班的高中生，还有她的名字，钴，就像她给人的
　　印象，安静而冷漠的蓝。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安静而无预兆，连他们自己也想不清他们是如何从陌生走到如此的近。

　　**
　　大学的生活总是有很多空闲，而预科班生活就忙的多，可每一次见面，钴总是会比预定
　　早到。
　　阿钴，你这样会让男人很没面子。
　　我不想当被男人等的女人。
　　钴淡淡的，习惯这种没有温度的语气。雷瞅着眼，从薄烟中看这个女孩子。
　　走吧，我们去吃饭。
　　这个平头，穿黑色高领毛衣，灰褐大衣的男人有一双敏锐的眼睛，他感到眼前女孩的冷
　　漠只是对于周围的一切，而在她内心，在那种死灰深处似乎一直有什么使她无法安心的东西，
　　她逃避，却又绝望，映在眼中便成为她独特的淡定，任何事也无法打动。
　　那个令钴不安的元素，他则根本无法探知。
　　阿钴，你家在本城？
　　不是，怎么？
　　钴的眼中有着戒备。
　　不，只是听你的口音。
　　我家在邻市。
　　钴没再开口，雷看得出她回避着家里的话题，遍不再问。
　　吃完饭我们去哪儿？看电影吗？我知道有部不错的片子。
　　我们似乎只说一起来吃饭。
　　是吗？那么计划变更。
　　你有时也会粗心，雷。
　　怎么？
　　我今晚有课。
　　有关系吗？
　　有，会被记旷课。
　　噢，那你还是不去？
　　雷的手插在兜里，邪气的扬着眉，嘴唇划出很好看的弧度。
　　还能说什么？就当被你拐骗了。
　　雷眼中的笑变得很浓。
　　开心点，我保证那是部好片子。

　　**
　　晚上的片子是《暴雨骄阳》。
　　雷握着钴放在扶手上的手，皮肤细致，却冰凉。
　　呼机在黑暗中响起，钴用空着的手按下键，莹绿色的光屏上只有四个字：你逃不了。
　　没有落款。
　　雷感到掌中那冰冷的手有一瞬间颤动，但在荧幕昏暗的光照下钴的表情依旧是淡漠。
　　有事？
　　不，没有。
　　钴将视线继续放在屏幕上，屏幕上的男孩子正用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钴的心思已经不再
　　这里。
　　Call机又响过几次，她没有再看。
　　雷掌中的手不断被传递温暖，渐渐接近了雷的手温，而另一只手，却越来越冰。
　　阿钴，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钴垂下眼，没有回答。

　　**
　　阿钴，如果我们之中注定有一个逃不了，就让我去吧，我不能让我最爱的你去地狱。
　　那句话钴永远都会记得。
　　而说那句话的人，现在却在把她拖回地狱。
　　**

　　突来的温暖惊动了钴，雷正拉过她另一只冷透的手，一起放入掌中，她久久的看着眼前
　　这个男人，这并不是一张十分帅气或英俊的脸，但有着适度刚毅的线条，漂亮的高挺的鼻梁，
　　属于那种很男性化，很有味道的类型。
　　钴惊觉自己竟这样看着他出起神来，雷没有显出任何的不自在，扬着嘴角。
　　阿钴，终于看见你淡漠之外的表情。
　　钴第一次紧握这双温暖的手。
　　有挣扎就会有痛苦。
　　但她不能回去，她想和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