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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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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何去何从
黄豆大的雨点扑簌簌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泥水。
墨云翻抹了一把脸,冰冷的雨水顺著面颊落下来,身後突然有脚步缓缓靠近,他眉头一皱,挥刀向後斩去。
刀锋冰冷,贴著来者的面皮削过,却被对方手中短剑轻巧巧的挑开。而雨水另一边,白羽摘的睫毛尽湿,透过雨幕,他不言不语地望住墨云翻的眼睛。
墨云翻冷冷地看著他:“你知道後来我是怎麽逃出来的麽?”
“怎麽……?”
“我亲手杀了我变成僵尸的父亲。所以,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白羽摘一惊,刀锋已劈面而来。房顶狭小,暴雨砸下,脚下滑的几乎站不住,墨云翻的攻击一招比一招来的猛烈,他已使出了拼命的招式。
右手的疼痛仍在,时刻提醒著白羽摘随时会迎来死亡的事实,可面对著墨云翻,他根本没办法放手攻击。
雨水顺著墨云翻的下巴滑落,他只是大笑:“我生来便是孤独一人,死了也是孤单一人,用不著别人的同情!”
“杀了父亲又怎麽样?要杀我又怎麽样?”白羽摘抿住嘴唇,“你只是想要活下去,我懂的。”
“你懂?你懂就站著不动,让我砍一刀,我就相信你!”
“……好。”
手中短剑再不抵抗,随手抛到地上,当啷一声,溅起雨水。
四目相对间,墨云翻拿著刀的手却再也没办法抬起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疼忽然从十指直钻心口,握刀的手也在同时颤抖起来。
情人蛊……
为什麽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云翻,你怎麽了?”白羽摘注意到他的异常,向前走了一步,刀刃的寒气划破他的脖子,一道血丝流了下来。
墨云翻像躲避脏东西一样迅速地後退了一步,刀口猛地离开,心头的疼痛瞬间更烈。
“白羽摘,我恨你。”
他咬住了牙,雨水打在身上,除了心口的剧痛外,四肢百骸皆是冰凉。就在这时,脚下的瓦片忽然陷落,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他的脚踝。他还不及反应,已经被那手拉入房内。腐败的尸体闻到人肉的味道,猛扑了上去,尖牙刺入脉动的血管。
疼,还有绝望。
墨云翻睁大了眼睛。
眨眼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父亲的感受应该和自己现在一样吧?
明明不甘心,却不得不面对死亡。是了,面对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你接下来要伤害你最爱的人。
在□□的疼痛中,他仰天大笑。
对,没错,金家养出来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狠毒。
当白羽摘和墨云翻相互拼杀之时,蓝子桥和黄轻寒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有一具僵尸在蓝子桥挥扇劈开他眼前的尸体时,趁机猛扑到黄轻寒身上,牙齿狠狠一扯,咬住他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扯离蓝子桥的保护圈,拉入尸体群。无数尸体凑过去,把黄轻寒的左手撕扯成一块块碎肉狼吞虎咽地吃下肚去。
蓝子桥听到黄轻寒的尖叫,这才注意到他已落入险地。他一下子就懵了,顾不得躲避向他咬过来的僵尸,直接疯了般朝黄轻寒扑去。但任凭他怎麽劈怎麽砍,都砍不完挡在他和黄轻寒之间的那道尸墙。
那一刻他完全想不到什麽高明的解决之法,只有满心的焦急灼烧著他的头脑。情急之下,他扇子一展,锐利的扇锋在自己的动脉划过,浓红色的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溅到面前的僵尸身上。也顾不得太多了,蓝子桥把带血的手腕伸到僵尸群中,喊道:“你们不是要血麽?吃我啊!吃我啊!”
血味芳香甜美,僵尸们昂起头,享受著这磨人的诱惑,他们遵循本能放弃了拼命抵抗的黄轻寒,扑倒蓝子桥身上,蓝子桥趁势一滚,用自己的身体牢牢的包裹住黄轻寒的身体。
背部传来□□被撕碎的痛苦,黄轻寒拼命推拒著他,然而他却只是把他抱得更紧:“我会保护你的,放心。”
绝望之中,忽然听到一声清唳,随之而来的是炙热的火焰,烈火到处,那些僵尸一边嗷嗷的嚎叫著,一边挣扎著退开。
黄轻寒忍著疼抱住已经昏迷的蓝子桥,抬起了头。
“这是……?”
只见铺天盖地的雨幕中,有一头火焰化作的大鹏鸟盘旋在天空。火鸟震动翅膀,火焰的羽毛自翅膀上散落,四处的房屋顷刻间已成一片火海,保护住他们。
冰冷的雨水一但接触到那头火鸟,瞬间就被蒸腾成水雾。而那些畏惧纯阳热气的僵尸只能心有不甘的退开。
有一个人,低垂著眉角,踌躇了半天,终於还是自水雾中走出来。
火焰的鹏鸟在天空中盘旋了一阵,身型逐渐变小,鸣叫了一声,便落到这个人的肩头,这人掀开自己白色的袖子,鲜红的血自手腕上流下来,化作无数燃烧著的羽毛,粘在火鸟身上。火鸟抖了抖翅膀,体型骤增,再次一飞冲天。
身形矫健,光彩夺目,火焰到处,甚至不能逼视,黄轻寒微微闭了双眼。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他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那黑衣青年扶著勉强墙坐了起来,单手持刀,冷笑道:“原来这就是金蕊碎那妖人想得到的力量,果然不愧为托生活佛啊。”
“我……”雨雾环绕中,白羽摘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开不了口了,因为此刻,墨云翻正用毫无感情的目光看著他,看得他筋骨发冷。
“只是不知白少侠既有此神功,为何现在才用?是不是看我们挣扎在生死边缘、丑态毕露,很有快感?……”
头顶的火焰大鸟震动著翅膀,高昂头颅,发出阵阵哀鸣。
“不是的……”眼帘垂了垂,白羽摘低下头,心头却是止不住地自责。火焰鸟由他的血液所化,但过度御使,却会另自己血枯而死。若是一开始不曾畏惧死亡,若是早一点……
不过一念之差,是他害了大家。
这样想著,他缓缓转过身来:“金蕊碎,我想好了,你把大家的毒解了,我的命你拿去。”
雨水淅沥,那人的声音如同无数阴冷的蛇,从四面八方涌入毛孔:“此话当真?”
“当真,”白羽摘握紧手掌,“求你放了大家。”
“好啊,我也不要你的命,”金蕊碎哈哈大笑,“我只要你的血。”
一旁的墨云翻将这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明白,忍不住脚下一个趔趄:“原来,尸毒真的有法可解麽?……那麽当年……”
在黑暗的墓穴里,自己却亲手用那柄冷剑水精砍下了父亲的头颅。
如果尸毒可解,那麽当年自己亲手杀了父亲又算是什麽?!
墨云翻咬紧牙关,抬起手,十成真力的一拳猛击在地上,瞬间土石飞扬,鲜血汩汩而出。白羽摘被他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他,只见他眼球充血,目眦欲裂:“风雅颂,祭鼓教,你们这群狼狈为奸的混帐!我总有一天会回去杀光你们!”
金蕊碎一声冷笑:“好会推卸责任的墨大公子。”
“请你住口。”白羽摘愤怒的昂起头,上空的火焰之鸟感到他的愤怒,厉声长嘶,翅膀煽动间,无数火焰扑簌簌的落下,映得他稚嫩的眼中一片凌厉,“金蕊碎,我知道你要我的血,请直接告诉我解毒的方法是什麽,请你不要再逼迫墨云翻了。”
空中传来一声冷哼,若有若无的哨声随之飘来。在火焰的外圈,蠢蠢欲动的僵尸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顺著这个方向,十里地外有座项王山,山上有条赤焰蛇,蛇毒至阳,和至阴的尸毒相克,那蛇眼就是解药。”说到这里,金蕊碎仿佛想到什麽好玩的事情,幸灾乐祸的笑起来,“白小公子,不过你要记住,他们身上的尸毒撑不过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内,我会拿著解药赶回来的。”
听到他的回答,金蕊碎不由得放声大笑。
缓步来到黄轻寒身边,白羽摘虔诚的跪下:“黄公子,你的左臂……”
黄轻寒靠在墙边,笑得有些虚弱:“……身在江湖,身上的伤又算得了什麽?”
心头痛苦莫名,白羽摘的手指抬了抬,感觉到对方微微的不解,他便一笑,只是用手指抹去他面颊上的鲜血。
“这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碰你。”
指尖下,是他温柔的眼,在这个人的眼中,自己既不是人人打杀的魔教孽畜,也不是人人敬仰的托生活佛,自己是值得他信任的人。
当然,也仅仅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羽摘兄弟?”黄轻寒低唤了一声。
白羽摘的手急忙缩回,轻声说:“你放心,你不会死的,蓝公子也不会死的。你的这条手臂……我也自然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说著,转身而起。
忽然间衣服一紧,黄轻寒已用唯一的手臂拉住了他的衣角。白羽摘回头,见他半靠在墙角,怀中抱著昏厥过去的蓝三公子。
“黄公子……?”
黄轻寒的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麽,怀中的蓝三逸出一声呻吟,他的动作一滞,终於缓缓地松开了手:“……抱歉,还有,小心。”
白羽摘笑著点了点头,身子一挺,伸指向天空的火鸟画了一道符咒,对著四周蠢蠢欲动的僵尸朗声说:“金蕊碎,我这就去你说的项王山,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火焰鸟会保护他们的,如果你爱惜你的僵尸,请你不要轻举妄动。”
天空中传来一串轻蔑的笑声:“怎麽?威胁我?你以为你是谁?!”
白羽摘摇著头:“我没有威胁你,可如果你要害我的朋友,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会亲手杀了你。”
他话音方落,身後便是一声冷笑。甚至不需回头,就可以想象到那人说话时,是一幅如何冰冷的面孔。
“好个多愁善感白羽摘,害了我们之後,这次,莫非又要打悲情牌?”
尖刻阴损的话刺入骨髓,白羽摘攥紧拳头,努力挺直了腰。
凭著内功可以听的出来,身後那人捂著伤口,颤巍巍的站起来。虽然脚下虚弱,还是坚定地走到自己身後。
他说:“姓白的,你不用打错主意,墨云翻才不用承你的情。”
“可……”
“项王山你一个人上的了麽?就算上的了你知道怎麽对付赤焰蛇麽?就算你对付的了,我墨云翻又怎麽可能让你一个人独占功劳?”他说著,便大踏步的走到白羽摘身前,“我知道你要废话,不过现在给我闭嘴。”
“可是……”
“叫你闭嘴你就闭嘴。”墨云翻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雨水顺著他的面颊落下,“你记住了,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白羽摘微微一愣,低声道:“……我明白。”
身旁的僵尸不断发出饿吼,若不是碍於命令,早就冲上去把这两具活生生的血肉撕碎吞下肚,然而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墨云翻的背仍旧挺得笔直如松。两人出了包围,空中又是一声竹笛响,那些僵尸重新移动。
白羽摘急忙回头。
火焰鸟盘旋著,红色的光芒照亮黄轻寒苍白的脸。这个温润的公子动了对嘴,无声的说:我等你们回来。
然後僵尸们人头攒动,重新形成了一个包围,隔绝开了他和他。
狠心转过头来,一线生死,终是无法再过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