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清歌》紫篱笆

36、旧情可剪理还乱

　　独自走在大街上，心头不可控制的情绪不断翻腾。体内的两个思想不断博弈，弄得裴红泪筋疲力尽，头疼欲裂。
　　来京城以后，还从没这般随意地在街道行走过。思及进京的目的，心中不由更加烦乱。
　　想起在扶郎城满月楼时，还是西暮染的北帝曾说起西书房的事情，原来一切早有暗示，只是她自己从不相信皇帝会去凑热闹而已。
　　“姑姑！姑姑！”
　　清脆的女声传来，终引起思绪神游的裴红泪注意。
　　几步外的一辆马车边，一个小女孩正挣扎着向她的方向呼喊。仔细看了一眼，竟是前几日在苏家门口一味把她认做姑姑的苏小蝶。
　　看着她如此执拗，裴红泪心中异样的情绪更加泛滥，一时进退不得。
　　马车的帘子掀开，青蝉夫人紧皱眉心直视着她的方向，若有所思。拉着小蝶的那男子一时恍惚，瘦弱的小蝶便挣开他的手向裴红泪这边奔来。
　　“姑姑！”
　　苏小蝶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抓住了裴红泪的胳膊，脸色惨白不堪。
　　裴红泪的心软软地痛着，抬起手臂拂上她的头顶，喃喃道：“小蝶乖......”
　　“抱歉！小蝶又烦扰姑娘了。”青蝉夫人被那青年男子扶着走了过来，声音颇为无奈。
　　“没事，她只是孩子。”
　　克制好自己的情绪，裴红泪明白，不能再任心中另一个她的情绪继续留恋。
　　听她这样说青蝉夫人也不再客套，和青年男子一边一个抓住了小蝶的手臂，想要硬把她拖开。
　　看小蝶挣扎着，眼泪朦胧地看着自己，裴红泪眼眸酸涩，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要去何处？如果方便，可否让我搭个便车行上一程？”
　　青蝉和那青年男子闻言都是一愣，很快点了点头。
　　街上已有些人探看他们，再拉扯下去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他们都明白，裴红泪只是看透这一点而已。
　　苏小蝶看她愿意和他们一起，也不再哭闹。
　　几人上了马车，为了怕裴红泪不适，青蝉夫人甚至要那青年男子——她的儿子苏无暇和车夫一起驾车，被裴红泪阻止了。
　　既然苏家现在在风头浪尖，苏无暇自然也不该抛头露面。何况，这样的男女之防，她根本就不在意。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去天牢！姑娘想必知道苏家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家将军被解入京已有些天，我们却还没能见上一面……”只说这么几句，青蝉夫人便哽咽起来。
　　苏小蝶往裴红泪怀里更紧地依偎着，像是要汲取她身上的力量一般。
　　苏无暇不无嘲讽地接着道：“天牢守卫说，我爹是钦犯，我们见着他的时候大抵是同室而居了！所以今日，我们便是要一同求去！”
　　一同求去！那岂不是抱着同入天牢的想法？裴红泪一惊，扫视着三人，见青蝉夫人眼圈红红地点点头，看着一双儿女眼泪更加汹涌。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得知将军现状如何。如果有人存心栽赃陷害，怎会让将军安生…”
　　“娘！你少说点！”
　　青蝉夫人的话被苏无暇厉声打断，她心虚地很快地扫了裴红泪一眼，将头扭到了一边。
　　在外人面前如此言语，是说太多了。裴红泪会意地苦笑，干脆不再说话。

　　天牢并不在城中，而在城郊三十里处的白石窟。快到地方的时候，已有守卫在勘查过往人等，裴红泪同他们一起下车，看着用白石堆砌起来数丈高的天牢入口，不由打了个冷颤。牵着她手的苏小蝶好似也很害怕，将她的手抓的更紧了。
　　“姑娘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青蝉夫人看着已用面纱将脸遮去的裴红泪，疑惑地问道。
　　苏无暇也皱起眉头看着她，只有苏小蝶傻傻地拉着她的手笑得天真无邪。
　　裴红泪轻轻地点点头，自顾拉着苏小蝶向前走去。
　　毕竟是将军夫人前来，前方守卫并未多加阻挡。第二道门口盘查更加细致，再往里走，固定和流动巡逻的岗哨都越发多起来，还有些明显和天牢守卫军不一样装束的官府人。
　　“夫人请回吧，皇上任命调查苏将军案子的督查正在这里查案，是非黑白一定很快会有结果。”
　　第三道门禁前的守卫头目如是说，裴红泪暗暗舒了口气。封火莲在这里，就好办多了。
　　青蝉夫人闻言身体一晃，豪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一手拉扯着苏无暇，另一手扯住苏小蝶，哽咽地道：“我们无意冲撞督查大人，可是我和孩子真的都很想看将军一眼，还请代为通报督查大人开恩吧。”
　　苏无暇虽不情愿也缓缓地跪了下来，苏小蝶仰头看着裴红泪，只把手臂更紧地攀住了她的胳膊。
　　面前的守卫头目和裴红泪，显然都被青蝉夫人的一跪惊住了！
　　苏家是什么地位，朝中诸人皆知。先不说事实如何，就是皇帝对苏大小姐的痴情，任谁也不敢轻看苏家。何况堂堂的一品大将军夫人和儿子一拜，谁能轻易承受得起。
　　一时间守卫的拉扯和劝慰不断响起，争执声不休。
　　裴红泪有点头疼，只能随着聚拢的人群拉着苏小蝶退开一步。青蝉夫人能如此卑微地带着一家人只为看苏天睿一眼，不能不说用情至深。
　　“天牢重地，何人在此喧哗！”不大的声音，威严却十足。
　　众人终于停止拉扯，将视线集中在几步外身着官服的官员身上。
　　那官员不过二十多岁的年龄，一双眼眸却泛着深邃精光。扫视着众人，在看到裴红泪时不由一滞，很快又将目光盯在了青蝉夫人和苏无暇身上。
　　刚才的守卫已疾行到他身边，悄声述说着刚才的经过。
　　那青年官员上前躬身扶起二人，沉声道：“苏夫人如此何人敢当？若想探访苏将军，也不是不可。此前皇上有命，未提审将军之前不准任何人相见，自然不能轻易放行。今日本官已提审过将军，夫人一家自然可以得见。”
　　说完和身旁守卫军官低语一句，那人一挥手，大声道：“放行！”
　　“多谢封大人！”青蝉夫人拭去眼泪，笑着福了福身体。
　　裴红泪无声地点点头，拉着苏小蝶跟着向前走去。
　　封火莲嘴唇微张，终究什么也没说。
　　看着四人身影慢慢消失在转弯处，那穿盔甲的军官郑重地朝封火莲道：“大人，那蒙面女子恐非善类，也并不是苏家之人，为何也要她去。”
　　“既然苏夫人敢以全家性命为担保，本官若不放行，岂不连个妇人都不如。那个女子，也无妨。”这样说着，封火莲心中却有些怅然。
　　若非刚才裴红泪暗中抽出丝帕向他示意，他绝不会要他们进去。
　　“白绢蝶帕为讯，见此物时若见人！”
　　为了苏天睿的妻儿，她竟然肯让他还她的人情。是别人的事情她看的太重，还是，她把他看得太轻呢。

　　囚室中，与苏天睿一堵栏杆相隔的裴红泪，心中也有着别样滋味。看着他头发整齐，衣饰整洁，稍稍放下心来。
　　封火莲所说非虚，虽严加看管，却没有刑罚加身。严苛的隔绝，也只是一种保护吧。
　　一家人相见自然是哭成一团，苏小蝶暂时也忘记粘缠她这个“姑姑”，一声声“爹爹”叫的苏天睿也低声哽咽起来。
　　等他们续完别情，苏天睿似忽然发现还有裴红泪这么个外人存在，疑惑地看着青蝉夫人道：“这位姑娘是……”
　　“是姑姑！”苏小蝶对裴红泪笑着，抢掉了她娘要开口的话。
　　苏天睿身体剧烈颤抖着，带着的脚镣和手链同时呼啦响起，双手紧紧攥住栏杆盯视苏小蝶，嘴唇颤抖着将视线转向裴红泪，道：“小蝶，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边！”
　　兴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郑重复杂，小蝶不解地拉扯着裴红泪上前，轻声道：“是姑姑！是姑姑啊！”
　　“别胡说（乱说）。”裴红泪甩开小蝶的手，几乎和苏天睿同时低吼。
　　苏小蝶被两人吓了一跳，眼神又变得呆滞，扯过裴红泪的衣角喃喃道：“是姑姑！是姑姑！是姑姑！”
　　青蝉夫人忙把她揽在怀里，警醒地看着四周轻轻捂上了她的嘴。
　　“青蝉，你带小蝶和无暇先出去。”
　　苏天睿的脸色肃然，青蝉夫人虽然依依不舍，还是听话地拉扯着儿女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空气死寂，栏杆内外的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许久，苏天睿不再看她，低头沉声问道：“你是谁！”
　　“告辞！”裴红泪吐出这两个字，转身向外面走去。
　　“你是断脉之体，最迟活不过今冬！”
　　裴红泪闻言蓦然回头，对视上苏天睿意料之中轻笑的眼神，重新走回到了栏杆边上。

作者有话说

　　有存稿，但是有些没有修改过，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请见谅，这几天忙完会全部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