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清歌》紫篱笆

28、红泪初识苏小蝶

　　次日清晨，裴红泪被从墙外传来的喧嚣之音惊醒，心弦不由再次绷紧，睡意顿时全无。
　　走出宅院看向周围，如她所想的那样，不远处苏家府邸前被陆续围拢的官兵堵得水泄不通。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就连摆早市的菜贩和货郎也都不顾肩上的沉重的担子，远远地站着探看不休。
　　不多时，苏家大门口推搡着走出数十位男女，人群更加沸腾起来。
　　“听说啊，苏家大少爷在西疆犯事畏罪自尽了，苏家要满门下狱呢！”
　　“苏家大小姐出事以后，苏家一门算是垮喽！可怜当年那天仙般的人儿！”
　　“皇上把大小姐的墓迁到皇陵还给了皇后谥号，像是还记得给苏家恩典，怎么现在…”
　　“人走茶凉……可怜啊……”
　　裴红泪隐在人群中心思复杂，长发尚未梳起发髻只随意披着掩了半边面孔，目光随着从苏家大门走出来的人不断流转。隐隐听到有嚎啕声传来，却看不分明是谁在哭。
　　苏家是大家族，仆妇自然不少，现在被推搡着踉跄地押出来，哭闹声和斥责声此起彼伏。就在众人要被赶进囚车时，几骑快骑飞驰而来，呼喝着直奔到了苏家门前。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马上执着一纸文书高声宣读，原本拉着苏家家眷的官兵都不迭地放开了手。苏家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领旨谢恩后泣声响得直入云端。
　　很快地，官兵随着军官慢慢向外边退去，不多时就呼啦啦不见踪影。
　　“好像是苏将军没死，已被押解到天牢了。谣言的人已被皇上震怒下处死，苏家这一家子暂时是没事了……”
　　“那还不好说呢，要是这苏将军真的犯事儿，苏家还是不保！”
　　“走吧走吧！苏家百年忠烈，相信皇上会有公断。”
　　“是啊，是啊…”
　　看热闹的人群四散离去，唯有裴红泪愣愣地站着没动。苏家人还没从惊吓中醒过神，老幼妇孺互相搀扶着哭泣不止。
　　虽隔了一段距离，但看到有人朝她的方向打望，裴红泪蓦然清醒。刚要转身回去，手腕已被人紧紧拉住。
　　“姑姑！姑姑！”
　　裴红泪低头，看拉紧她衣襟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虽是第一次见面，眉目神情却让她很有熟悉亲切之感。不由蹲下身子，抚了抚女孩眉头道：“你是谁？”
　　“我是小蝶，姑姑忘记我了吗？姑姑！”女孩抓住裴红泪的胳膊更加用力，好似久别重逢的亲人般欣喜。
　　“小蝶？很好听的名字。可是，我不是你姑姑啊。”
　　裴红泪复杂地看向叫小蝶的女孩，眼睛余光见几个妇人也跟了过来，心里一惊，忽地站直身子。
　　“小蝶，你拉着人家干吗？”
　　一个中年妇人开口，裴红泪想要离开，却不忍动强挣开小蝶的手臂。
　　“娘，是姑姑！是姑姑！”小蝶大声呼喊着，快要进入苏家大门的几位妇人闻言飞快向这边而来，被她叫做娘的妇人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裴红泪暗叫糟糕，手臂用力挣开退后一步，小蝶被摔倒在地上。
　　“姑姑！姑姑不要小蝶了！”
　　哭声和窃语声让裴红泪只想落荒而逃，小蝶的娘却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一个老夫人也被仆佣拥着围过来。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故意摔倒小蝶的，没事吧？”
　　裴红泪怕苏家人误会她的身份，又怕刚才用力过猛摔到小蝶，也不好强挣开小蝶娘的拉扯。
　　“大胆！谁家的女子来这里装神弄鬼！小蝶娘，你也跟着犯浑吗？还嫌苏家不够乱，要把大家都送进牢里你们才甘心吗？”
　　凌厉声音刚落，一根拐杖疾速甩来，正对准一边的小蝶。裴红泪下意识地挡在了小蝶前面，用背挨了这一杖。
　　好在那老妇人年高，力道不算太大，裴红泪虽然感觉到痛楚还是咬牙忍了。小蝶伏在她怀里接连地叫着“姑姑”，哭得声嘶力竭好不凄凉。
　　裴红泪听了心中也倍感凄凉，大声质问那老妇人：“你是什么人，这样对个孩子不觉得过分吗？”
　　周围人看清她的相貌后都是一惊，片刻间所有窃语全消，安静得很是诡异，有人想要说点什么又惊慌地合上了嘴巴。
　　“姑娘，这是我家老夫人。刚才只是怒意下冲动，冒犯姑娘还望见谅。”小蝶娘躬身对裴红泪施了一礼，迟疑问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看着妇人淡定的样子，裴红泪知她已从最初的惊叹中回过神，明了自己只是神似某人而已。便也镇定地微笑道：“在下裴红叶，见过夫人！”
　　妇人含笑正要接口，那老妇人便厉语：“你们这些狗奴才，睁大眼睛看好了这位姑娘是谁！谁敢再无知生事，小心家法伺候！青蝉，把你家丫头看住了，别要她再胡说八道！你家相公还在天牢关着呢，你们都给我省省心吧！该说话时候像跟木头，不该说的时候倒是开口了！冤孽啊冤孽！”
　　老妇人说着扭头向苏家大门走去，众多仆妇也跟着离开，剩下的几个人眼神都颇为复杂地扫视着裴红泪。
　　裴红泪心底有点不安，还是硬着头皮迎上他们打量的目光。看青蝉夫人眼神瞬间黯淡，心里也跟着难受不已。近前一个青年眉头紧蹙，一脸严肃地盯视着她，和苏天睿肖像的面孔不做二人想，定是苏天睿之子无疑。
　　裴红泪看着苏天睿的家人，心里酸涩，沉声道：“给你们惹麻烦很抱歉，告辞。”说完举步就要离开，衣摆依然被小蝶攥的紧紧地。
　　青蝉拖住小蝶的手低吼：“小蝶，别闹了！这个只是陌生人，不是姑姑！”
　　“就是姑姑！是姑姑！”
　　听着执拗的童音，裴红泪不忍继续纠缠，趁着青蝉抓住小蝶大步向前走去。
　　残月和几个侍女迎过来，看小蝶依然要挣扎着纠缠裴红泪，手里的长剑阻隔在二人面前。
　　裴红泪面色一沉却未止步，疾速回到了自住的院落。
　　“得罪！我家小姐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残月将长剑收回，见着小蝶眼神呆滞向着裴红泪消失的方向喃喃叫着“姑姑”，心里不禁生出怜悯之意，却只能迫使自己转身离开。
　　“姑娘，你家小姐想来和小蝶有缘，不知在何处可以联络到她？”
　　“不便相告，告辞！”
　　“我妹妹从小少言，只与姑姑神形相似之人亲近，你们不要介意。”
　　那个年轻男子挡在残月面前急急说道，青蝉夫人看着一味固执意叫着“姑姑”的小蝶，也跟着点了点头。
　　残月心念一动，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我会转告我家小姐，若有空会到府上拜访小小姐。”
　　苏家母子闻言脸色均有欣喜，小蝶也不再哭闹了。
　　“无暇，带你妹妹进去吧！我要去天牢探探你父亲的消息。”
　　“孩儿要和娘一起去！”
　　苏无暇虽话语坚定，却在看到神色茫然，不时呢喃着“姑姑”的小蝶时，无奈地朝青蝉夫人点了点头。

　　裴红泪刚回到与苏家相隔不远的院子，一个黑影飞速闪过，像是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在前方驻足停顿片刻，露在面巾外面的眼睛带着慵懒的浅笑。听到跟在后面进来的残月、逝水的脚步声，竟朝着她住的房间闪了进去。
　　裴红泪眉心紧蹙，愣在原地久久没动。
　　残月和逝水看她愣愣地站着，以为她还在忧虑苏家的事，刚要开口却在她比的一个怪异手势下都攥紧了手中的剑。
　　那个手势，是只有他们才懂得的戒备讯号！
　　看着紧张的二人，裴红泪反倒微笑起来：“无妨！你们下去做事吧。”
　　见两人更加疑惑，苦笑着接道：“刚才有个老朋友经过，你们去做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两人这才稍稍放松，点头退了下去。

　　裴红泪进自己的房间时，那黑衣男人正拿着茶盏斜倚在她的床上，见她进来，只朝她眨了眨那双慵懒迷离的美眸。
　　仿佛，她进的是他的房间一般。
　　“锦绣律法，私闯民宅当以窃盗宵小处置；私闯女子闺房，以毁人清誉之罪处杖刑！南风公子出身世家大族，这点比我更清楚吧！”
　　“那红泪以为该把我当前者送官，还是当后者用以私刑呢？”
　　南风惬意的喝了口茶水，单手支头笑着，看裴红泪脸色变得难看，笑意反而更浓。
　　在这样的笑容里，裴红泪像看到满树桃花摇曳在风中，心底也仿佛吹进了暖暖的春风，脸竟不由自主红了。
　　“红泪不舒服吗？”
　　等南风走到近前举起的手快要触及她的脸，裴红泪才仿若梦游一般被惊醒。身体快速一退，几乎又要落荒而逃，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屏风，额头被撞得生疼。
　　听见身后压抑的笑声，裴红泪愤愤地揉着被撞的额头，心中骂了南风千万遍。她绝对不想承认，自己在看到南风时有如沐春风的感觉，那么刚才一定是错觉。
　　“得知红泪回京，我便第一时间赶来看你。想不到我对红泪，竟然如此牵肠挂肚！”
　　见她脸色不好，南风也点到为止没再笑她，这句话说得竟有几分正经的样子。
　　但在裴红泪心中，还不如他随便调侃着的戏言，刚要对他嗤之以鼻，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心竟然慌乱起来，扯着南风的胳膊将他推搡到床上，很快拉严了帐子。对视上南风故意拨开帐子缝隙露出的暧昧轻佻的笑容，脸上越发火热。只得警告地对他咬了咬牙齿，眼睛子也瞪得快跳出眼眶来。
　　“小姐，老家有信使来！”
　　“来了！”裴红泪再次警告地看了一眼南风，才去开门。
　　逝水把信笺递给她，眼睛顾盼地扫视着屋内，看她脸色绯红，不安地低声道：“您的脸色……这里没事吧？”
　　裴红泪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脸颊，假装看信淡然地道：“可能刚才出去时候有点着凉发烧了。七王爷邀我有事相谈，准备一下一会儿随我去。”
　　逝水听她如此说放心许多，说要吩咐去给她熬药，很快离开了。
　　见鬼，又不是没和男人同处一室过，脸红什么！一定是逝水夸张！一定是！心里默念着，裴红泪双手捂脸狠狠地揉了揉脸颊，心却剧烈地跳个不停。
　　“这次是你把我推倒在你床上的，我的清誉，你也要负责吧！”
　　看着床帐缝隙里露出南风半边嬉笑的脸，裴红泪浑身的鸡皮疙瘩“嗖”地涌出来，一颗心似要跳出胸膛。

作者有话说

　　大家五一快乐，五一假期期间保持日更。请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