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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现历史的第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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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魍魉栈道回来的卜算子如无事人一样又过上了窝在藏书阁一天十个时辰看书誊写的日子。

      有时欲星移半夜路过还能透过窗帏看到内中烛光,似有预兆。

      很久很久以后欲星移再回想起此时此刻,蓦然发觉其实一切早有端倪。不论是来自矩子的逼杀,还是来自卜算子的背叛。(笔者最多只是隐瞒,说背叛就太过分了。)

      但此时,他也不过是敲敲窗柩问一句,还在看?

      “笔者要是不在看书或者是记录,你们反而会心慌吧。”卜算子的嘴总是说不出什么好话,唇舌之上就数他与矩子的嘴尖利,也真不愧是师出同一人。

      “真傲慢,”欲星移说着,拿起一本放在一旁的书卷,“还在看与魔世有关的记载?”

      卜算子抬头一看,欲星移手中的正是那本《山海经》。

      “至少可以看出那时期的魔世并非如现在这般封闭,但倒底是什么导致魔世封闭的局面,笔者还没头绪。”

      “一直看也无用。”欲星移。

      “不看更无用。”卜算子。

      两人各有各的执拗,至少在这方面难以调和。

      “罢了,现在尚贤宫也就三个人确实无趣。”

      “老五也离开了?”卜算子挑眉。

      “你应该不意外才对。”

      “也许是笔者不关心吧。”

      “好个不关心。”欲星移叹道,“这话伤人感情。”

      卜算子轻笑一声,低头打开一边的星斗香炉拨弄两下,抬头看向欲星移,说:“笔者为何要关心你们的动向,根本没这种必要。更何况,你们真正想被笔者关心?想被天归藏易卜算子关心?”

      “说实话,作为战友我不介意。”欲星移很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但作为敌人就真麻烦了。

      “但你却想被盗才生关心。”卜算子又怎会不清楚欲星移的想法,但九算的麻烦账又岂止这一点,“不对,他应该又换了名姓。”

      “听闻说是云棋水镜黓龙君。”

      “听起来是和临书玉笔一个格式。”

      “可能是道域风俗习惯。”

      “黓色为墨,浑水龙腾,客座为君,皆是棋上虚妄。无需算筹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卦。老人家总是喜欢倚老卖老。”卜算子合上香炉盖,手掌作扇轻轻扇动烟缕。

      “……你有替九算每个人算过吗?”欲星移沉默了一阵,也许是夜半的烛光悠悠,也许是焚香氤氲,他问道。

      那桌案旁还摆放着一套刻着北斗七星墨色司南,勺柄遥遥指向北方。这是卜算子的习惯,就和他看书前还需清水净手一样。

      卜算子直直地看向欲星移,琉璃倒映一抹水蓝。

      “算过。河清海晏如你所愿。”

      “是吗,看来我这一回不会死在矩子手上。”

      卜算子一顿,垂眸颔首,悠悠长叹:“真是不怀好意,做人一点都不坦诚。要问自己会不会死,就直接问,拐弯抹角,头疼。”

      “人嘛,哈。”

      “你是鱼,应该说,鱼嘛。”

      你应该明白笔者所说的,是太虚海境如你所愿,欲星移。

      测算太久远的未来,那卦象一向是难以测算的模糊不清。若是太清楚了,反而失去了生活的趣味。况且,再轻狂明白了每一卦背后的代价,也不愿再轻而易举起卦卜算了。

      夜深人静,扛不住困意的欲星移趴伏在桌案上,卜算子收起笔墨看了熟睡的人一眼,拨动司南,一时间星斗移转,桌上撰誊完的记录凭空消失,司南徐徐停落斗柄遥指北方。

      做完这一切的卜算子静静地看了欲星移一会儿,最后认命地扶起睡熟的鲛人揽着腿弯抱起。

      翌日,清晨的阳光不会照进深入地下的尚贤宫,仍是那只雕刻星斗的香炉,内中的香材已燃烧殆尽,连余温都已经淡去。

      一些文人墨客的习性都能在卜算子身上找到,焚香也不例外。只是这香材之昂贵并不合墨家节用之道。

      欲星移意识朦胧间只觉自己笼在无边书卷墨海之中,竹的浅芳,墨的浓烈,夹着恰到好处的檀麝,一缕微凉。

      他骤然清醒了。

      尚贤宫内的厢房都不是让人久住其中的,哪怕是常年守在尚贤宫的卜算子也很少会睡在这。当然不排除他在尚贤宫晚上都睡觉的。

      但欲星移还是认出这是属于卜算子的那间屋,没其他理由就是除了他谁会在自己屋内挂那么大一个罗盘啊。

      “醒了,还真是放心笔者,敢在笔者面前睏去。”

      欲星移又是一惊,无他,这声音是从背后咫尺距离传来的,而他根本没注意到。他回过头去,只见衣装完好的卜算子侧躺在另一边的床上撑着头看书。

      “老八,昨夜你点的安神香。”

      “哦~区区一点香材还能让堂堂海境师相放下心房?你这么好骗,鳞王知道吗?”

      “……至少现在能。”

      卜算子闻言翻页的动作一顿,拇指在书脊上按下留了痕迹,“别太过信任笔者。”

      “人嘛,三分信七分疑。”欲星移掀起被角坐起,“在旁的事上我愿意信你,但有关矩子的……你是最不可信之人。”

      “……笔者答应了老五不会说。”

      “答应的很爽快,你知道结果将会如何对吧。”

      “……未知通常要比已知更有魅力。”卜算子翻了个身平躺,书册半遮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对于智者而言,摊开的答案会很无趣。半遮半掩的比全脱的更勾人不是吗?”

      “咳咳咳。”欲星移登时被呛到了,一口气没缓上来。

      作为罪魁祸首的卜算子只是用那双眼平淡地看过来,九算中只有他与老九尚未及冠,但这种事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但若是按照成为九算的时间来算,也就老大比他长了,毕竟那老东西也算是上一代的遗物了。

      他摆了摆手俨然是送客的手势,那书册仍然盖在脸上也盖住一半的声音。“你可以离开了,老三。”

      说完,他拉过还半改在欲星移身上的被褥把自己包了起来,从欲星移的角度看过只能看到黑杂深紫的发顶。

      欲星移“唉”了一声,理了下衣袍翻身下床,临走前他看到那只司南,一时意起伸手拨了一圈,那司南悠悠地转回原本的朝向。

      遥遥地指向北方。

      。

      然而那一日后,尚贤宫的墨者便足足有七日没看到他们的八师者走出来。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按照卜算子自己的说法这是卜卦的后遗症,但事实如何,谁知道呢。

      反正七天后走出来的八师者依然容光焕发。

      墨者并不关心这些,他们只关心下一次的局又是谁去送死。

      欲星移回去了海境,现在尚贤宫就剩下他和偶尔会回来的老七。虽然他每一次回来都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面貌,这卜算子不关心。

      他离了尚贤宫,路过酒摊提着两壶酒,步伐悠悠不紧不慢。该做的事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做的差不多了,在尚贤宫越来越没安全感。

      人一安静下来就会想起魍魉栈道的那道封锁,卜算子灌了一口酒,酒量好就很难借酒消愁。

      一直以来他就很被动,习惯性地被动着,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矩子师兄说的没错,他就是不想思考,不思考就不会下意识卜算。

      就好比,现今的皇帝会在这一年暴毙,而后的那位十七年后找了棵歪脖子树上吊自尽。

      就像老二的那笔桃花债二十年后还会找上门,二十一年后,清圣桥会在九界四处开花。

      就像,谁能想到卜算子会死在他的师兄手里呢?

      他又灌了一口酒,酒不是什么好酒尝不出什么好味道。他推开洗墨幽居的门,将酒坛子放下,转身去了后院的洗墨池。

      一潭黑水。

      墨洗多了,当初他刚拿到封笔无墨时还用不利索,时常因为难以收放自如搞的一身墨迹。

      于是就有了这潭黑水,全都是那段时间浪费掉的内力。

      老六还讲这是无本生意,以后没钱了,勺点潭水都可以当墨汁去卖。

      老六,能商,九算中最有钱的一个,常找他来算行情,赚了钱也会分他,可惜……

      这池子里的水这么黑,除了那时候常拿来洗封笔无墨,还有一个原因。

      卜算子盯着黑水看了一会儿,纵身跳下池子潜下去从下边拖上来一个被油布包裹着的箱体。

      他抱着盒子进了屋,入了夜都没出来。翌日,他如常地去拜访了行云山庄,与神笔状元以文会友直到后一日太阳初升。

      临行前,他提了一嘴将要远行,说是到时便将洗墨幽居赠与傅天行。

      与临书玉笔的信仍在往来,只是来的频率慢了很多,过去三五天一封,现在半月都不见回音。上一封信内容就不太妙,直说是有幸相识。

      收到那封信后,卜算子曾在桃源渡口伫立了半日,水波漾漾,芦苇荡荡,游鱼纷纷。

      这段日子他都没有回过尚贤宫,只是派墨者去监视内中动相,老大的人不是很安分,老七似乎也有参与其中。

      卜算子烧掉了报信的纸,火光舔舐过他的指尖,他却视若无感。蜜色的琉璃像是蒙上一层阴影,低沉地,冰冷地注视着那点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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