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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忆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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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人来通报的时候蔡子君正与苏东来商讨事务,这些天来发生的事虽然蔡子君从不与他谈起,但是苏东来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蔡子君心中所苦恼的他又岂能不知,微微颔首示意蔡子君放心去,盐监司何国民的事有他处理便可。
与仲秋一起来的还有一名约莫三十年纪的陌生女子,“这位是?”
见蔡子君问起自己,女子赶紧上前向蔡子君行礼道:“蔡大人,小女子李秋荻,刘翰文是我家老爷。”
蔡子君不禁又打量了女子一番,双眉一皱,不解地对仲秋道:“先生?”
仲秋沉沉地道:“大人,这是秋娘给你的答案。”
蔡子君目光一沉,女子也缓缓开口道:“蔡大人,三十年前嫁入刘家的人是我,并非姐姐李秋娘!”
晴天霹雳一般,蔡子君一个踉跄身体险些站不稳:“你……你说谎!秋娘乃李伯父独女,哪里来的妹妹?”
李秋荻不急不缓继续道:“蔡大人有所不知,我与姐姐相识你已上京赶考,所以没见过我。秋荻自幼失母,那一年父亲又染了重疾离世留我与大哥嫂子相依为命,谁知嫂子贪图钱财竟与村里张地主勾结将我许了与那张地主做五姨太,我不从,无奈之下只得背井离乡到白马渡投奔姨母。谁知姨母一个月前已随表哥迁走了,我孤身一人来到白马渡身上盘缠早已用尽,时值冬天,天寒地冻饥寒交迫,姐姐怜我便将我留在了家里。为了防备大嫂追来我便改了名随姐姐姓,与姐姐姐妹相称。”
“那……那你与刘翰文又是怎么一回事?”当年刘翰文当年那一句“翰文今生非秋娘不娶!”白马渡和刘家村无人不知,也真是如此当年蔡子君才深信踏入花轿的人是李秋娘而非她人的原因。
“若换做作是大人,姐姐一定会深信大人不会负她,大人却……枉费了姐姐对大人的一片痴情与苦苦守候。唉,姐姐你好傻啊!”知道蔡子君仍是不信,李秋荻惋惜地叹道:“没错,翰文当年的确钟情过姐姐,只是姐姐心里只有大人,所以一直恼于如何让翰文死心。姐姐对我不薄,我一心想帮姐姐分忧便去了刘家村,谁知竟与翰文一见如故。我就将姐姐今生非大人不嫁,绝不二心的决心告诉了翰文,翰文虽然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对姐姐倒是多了几分兄妹之情的敬重。”说到这里李秋荻抬眼打量了蔡子君一眼,又道:“后来姐姐将我的身世告诉了翰文,翰文由怜生爱,姐姐见翰文为人秉直,日后也定会善待我,而我也有心于翰文便做了这个媒人。唉!姐姐一生都在为身边的人着想,哪里能想到却会因这件事而误了终身!唉,姐姐,秋荻拖累你了啊!”说到这里李秋荻面色潸然,似有痛色。
蔡子君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内心,五味杂陈都不足以。心痛、悔恨、震惊、无措……太多的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心头。手中的茶杯因颤抖不断发出杯盖与杯身撞击的声音,他想喝一口茶来镇定自己的心绪,却发现手举了半天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且不说李秋娘没有负自己,即使真的负了自己,这三十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却也不该。当年流落至白马渡若不是李氏父女收留了自己,恐怕那年的冬天自己早就冻死在了雪地里。当年若没有李伯伯的收养和培育之恩哪里来今日的自己?不禁又回想起了当年,蔡子君惭愧地不敢看李秋荻一眼,眼前一个小小的妇人都比他更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啊!他愧对秋娘,也愧对李伯伯当年临终前的托付。
“大人,三十年来姐姐一直坚信大人对她的情意,也正是这份情意在这三十年里无论什么样的苦难她都能坚持下来。姐姐曾对我说过,爱一个人是不管他在与不在都会坚持与他的那份情意与誓言,一辈子能有这样一份守候她心甘情愿!”李秋荻语带哽咽,停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继续道:“昨儿姐姐来找我,整个人失魂落魄,我问她她也不答,只一个劲的喃喃自语,眼中的泪水却是越含越多,时不时一个人自顾自的就笑了起来,可那笑声我怎么听怎么觉得那是一种心都死了的人才会有的悲痛。我与翰文见她这样也急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要去找仲先生,姐姐却叫住了我们,大人,你可知姐姐说了句什么话?”从刚才起李秋荻就只抬眼看过蔡子君一眼,此刻却是抬了头直直地盯着蔡子君,仿佛想将他的心都看了个透。
冷不防被李秋荻这样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盯着,蔡子君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问道:“秋娘,秋娘她说什么了?”
有那么一刹那蔡子君仿佛看到了李秋荻的嘴角一勾,似是一声冷笑。“姐姐说,只要他能安心,他说我负他也随了他吧!”
那些年少的岁月里蔡子君一直坚信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娶李秋娘为妻,若能得妻如此什么名利财富都是尘泥,他蔡子君这一生只要抱了身边的美娇娘那便是不羡鸳鸯不羡仙了。岁月如风,吹散了誓言,吹白了青丝,在这一场情爱中始终坚守着最初的那个注定了要遭受誓言破灭所带来的背叛和蚀骨的痛。
迎风而立,衣袂飞扬,仿佛又是当年少年郎,信誓旦旦海可枯石可烂此情永恒。只是,世间从来就没有不变的誓言,物是人非之后抑或还有当时景当时情可以缅怀,怕只怕再回首已是物不是人亦非!若能重来,可是若能重来又能怎样呢?
蔡子君扪心自问,若能重来一切就可能不一样吗?许多事不管重来多少次它都只有一个答案。亏欠也罢、悔恨也罢,人这一生谁没有自私过,错就错在这一切错误的相遇。这一生他注定了要做这一个负心人!
他在夜里把灯点,她在等灯把墨研;十八年她守候在小渡口,十八年他睡在明月楼。人生若能只在少年时,何来痴情负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