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历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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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胜利的人们在繁星之下举行盛宴，篝火伴着粗糙的音乐声而跳跃。
远处，埃雅河的神明摩里斯挥舞手中的鞭子鞭策着河水逐渐涌向河岸，处于上游的暴雨与高山之上逐渐消融的冰雪在此时恰如其分地化成一股洪流，顺流而下，为下游的土地带去丰沃的土壤与优良的木材。
而米娅为众人选的这块土地地势平缓，沉积了大量从上游冲下来的有机物，土地摸上去就像是羊羔的脂肪一般肥沃而温暖。
埃雅河不仅水资源丰富，而且两岸林木成群，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只流浪的鸟儿随便在这里排泄一下，来年都能长成一大片森林。
虽然每逢埃雅河泛滥容易形成洪灾，但是人们将会通过米娅制定的历法掌握埃雅河泛滥的规律，这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土地啊。她是如此的美丽，又是如此的慷慨，河流是她永不停歇的血脉、山脉是她不可摧毁的骨骼、森林是她永不衰竭的毛发，她掌管着生育、财富、繁荣。
等农业兴起后，人类会争夺她如同争夺自己的母亲、爱人、孩子，使尽一切卑鄙的阴谋与手段，只为得到这位天真母亲的垂眸。那时大地上将是一片血色，沾了灵魂的土地会更好地孕育下一代生命。米娅陶醉想道。
这时，米娅缓缓站起，宴会之上的音乐声渐渐歇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她。
女先知随意一笑，用从大地那里交换来的法杖在大地之上轻轻一点，用未知的语言唱着歌谣，森林中的萤火虫散发的绿光在空中跳动。
不一会儿，在场所有人手中装着清水的陶碗换成了镶嵌了宝石的金杯，将清水变为了散发着甜蜜清香的紫红色美酒。接着，她指尖闪烁一点白光，向着星空一指，然后化了在虚无的空中画了一个圆圈，便招来了天上的星辰，米娅借这些克洛斯儿女的光芒为宴会点上一丛丛小灯。
接着，大地之上又开出无数美丽的花朵，有鸢尾、石竹、百合、蔷薇、水仙……这些花卉是如此的高傲，它们只愿永远在神明的后花园用自己美好的姿态取悦神明，凡人从来不配让它们在不合时令的季节盛开。
如今，它们却都因女先知的命令奔赴而来，为她装饰着这一场朴素得甚至没有一片帷幕的宴会，点缀在曾经血腥的土地之上，空中跳动的萤火虫纷纷落在这些鲜花的枝叶之上，如同细碎的绿宝石。
那些热爱美好的少年少女们见到这样美丽的景象纷纷发出一阵阵惊喜的欢呼，在长辈们包容的目光下亲昵乃至接吻。
相爱吧，孕育吧。
让我们的子嗣装满大地，让我们的后代成为仅次于神明的万灵之长。
在这么美好的时候，在仁慈的神明赐予人类的乐土之上。
我们是被神明选中的，我们是被神明庇佑的。
感恩伊安，祂创造了天空。
感恩波蒂斯，祂沉稳了大地。
感恩米娅，她教养了人类。
一位初尝美酒的女祭司借着酒意，唱起了随口编造的歌谣。女祭司的歌声如同天籁，伴随着自然之风传至森林深处，一群大大小小的精灵仙女在星夜之下围着巨大的橡树跳着舞蹈。
一些动物被花卉绽放的生机和人类之间的爱意吸引而来，其中最多的便是灰色的野兔、懵懂的小鹿以及纯洁的白鸽……它们跌跌撞撞地投入了众人的怀抱，被人们立刻扒皮抽骨投入篝火中，成为了今夜餐桌上的一道佳肴。
“诸位，今夜是属于你们的。你们战胜了邪恶，你们正义勇敢。你们死后无罪的灵魂会升至伊安的神国。你们经历的战争，必然胜利！”女先知垂至肩上的灰色短发在风中飘摇，她非人的蛇瞳带着微光，她在灿烂的星光之下对众人微笑，身后是无边的森林。
明明她与众人同处于一片土地之上，但众人却觉得她高高在上，如同这片土地的神明，亦如人类永恒的君王。
“诸位，歌唱吧！欢庆吧！让天上的众神和地下的亡灵都能听到我们的笑声！吵醒他们，让他们一起为我们欢庆！哪怕今夜他们要参加我们的宴会，我们也要举着酒杯欢迎他们！”
米娅的最后一段话却打破了众人对她一向沉稳的印象，她举起装载着美酒的金杯欢笑，举止疯狂，仿佛人间最普通的一位宴客。女人的双眼迷离，如同两汪最温柔的湖水，属于神明与理智的先知，被人类与感性夺走，在此时真正获得了肉体凡胎，步入了喧嚣的人间。
随着米娅的话语落下，宴会上瞬间爆发出无数欢笑声，他们饮着杯中的美酒，靠在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肩上，向族中的后辈炫耀着身上的伤疤。
在这些经历了白日那场战争的人看来，这些伤疤不仅是他们勇武的象征，更是他们死后通向伊安神国的凭证。他们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份荣耀，即使那人是他们的家人或爱人，他们也会视之为魔鬼。
在见证过之前的灵魂升天后，这些人就成为了伊安最虔诚的狂信徒，他们是伊安在人间的军队，亦是天上的侍者。他们相信伊安能带领他们战无不胜，任何一个敢质疑伊安的人或神明都会被这些凶猛的狮子撕得粉碎。
此时，石接受了众人的邀请，坐在宴会的中心的位置。他手中拿着乐器，低首随意拨弦，一开口，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在歌声中，他唱着日神伊安的降世，他唱着伊安赐予人类丰收的恩典，唱着祭司对太阳的蔑视，他赞美先知带领众人迁徙的伟业，他赞美部落抵抗外来侵略时的英勇……这些历史，石或许经历过，或许没有，但他都把它们铭记在了心中，编织在歌谣之中。
或许石这和这些人类在命运面前微不足道，二十年后大地之上将没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但男人相信这些歌谣能或多或少的流传下去，直至演变成传说，乃至神话。
石环视这些欢笑的人类，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人群中的叶时，石摇头微微一笑，谁也不知他再想什么，最后他看一眼天上那灿烂的星空，在心中默默问道，我们的后代也会看到同一片星空吗?他们会记住我们吗？哪怕我们如此愚昧，如此无知。
男人曾经试图掌控命运，但是人类的渺小，让他认清了自己，最后却发现没有后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哪怕终途是死亡。他的母亲对他的预言或者说诅咒实现了。
吉尔在另一处空地之上无聊地吃着手中的瓜果，在他一旁都是与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孩童，他们羡慕地看着隔壁热闹的场景，眼珠恨不得沾到那些人身上。
因为战后的宴会难保会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所以石和米娅重新开辟了一处地方来安排这些小孩，让部落中富有经验的老人来看管他们。
“吉尔哥，我想去那边。他们都说那些人是英雄，我将来也要成为一个强壮的战士！”一个小孩冒着鼻涕泡，看着那边明艳的火光痴痴道。
“当战士可是要死人的。不是你杀别人，就是别人杀你。羡慕战争，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你现在能自己擦好自己的鼻涕，就算不错了。”吉尔白了一眼，嫌弃地用柔韧的树叶给这个小孩子擦了鼻涕。
“脏死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鼻涕？”吉尔立刻把树叶扔进火堆。
“嘿嘿。吉尔哥，你真好。”孩子傻笑。
“哈哈哈哈。”忽然旁边传来一阵笑声，吉尔转头一看，叶正端着陶碗坐下。
“你怎么没去那边的宴会?该不会被赶出来了吧？如果你求求我，我倒可以帮你想想办法。”吉尔似乎随口一说，双眼却时刻盯着叶，生怕她会哭出来。
吉尔的母亲就是一个懦弱的善者，眼泪是她常用的武器。
“怎么会？我怀孕了，那边的宴会太乱了，米娅怕对我腹中的胎儿不好，所以先让我休息。”叶抚摸着腹中的胎儿，平庸的脸上浮现着母性的神圣光辉。
“哦，那就好。胎儿是夺取母亲半条性命诞生的，你既然要孕育他，平日里最好小心点。”吉尔闷声道，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他已经被抛弃过无数次，他不想再被自己信赖的叶抛弃。
守秘之神死了，吉尔随意说着以往禁忌的知识，丝毫不顾它会引起多少轩然大波。
叶不置一言，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的清水，然后将吉尔抱在自己的怀中，抚摸着他的面庞，给这个孩子一点母爱。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欢笑声，像是要把天空震裂，其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歌声。
叶自然能听出自己丈夫的歌谣声，她皱眉暗道：“石这是怎么了？心情会这么差？”
吉尔抬起头，好奇地对叶问道：“他们在唱什么？”
“神明与人类的历史。”
“历史？什么是历史？”吉尔迷惑了，这个世界的人类浑浑噩噩，知识化为血液在祭司与巫师的血脉中流淌，让他们更好地替众神管理人类。
历史对于他们来说，如同烈日下的露水一般是美丽的珠宝，却也虚无缥缈。
“米娅先知说过，历史是后来人对前人的记录，是时间流过人世的痕迹，是我们向后人散发的微光。比如，米娅先知曾经预言，在七十五年后，天上会有一颗星星坠落。在那时的人看来，我们就是历史了。”叶拍了拍吉尔的后背，温柔道。
“那现在的一切都会成为历史喽？神明也会是历史的一部分。”吉尔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
“是的，你我对于后人来说都是活着的历史。即使我们死去，骸骨会替我们证明，这里曾有人活过。所以，吉尔努力活下去吧！去留下痕迹，让后人来寻找你的故事。你要的生死答案，或许就在其中。”
吉尔在叶的怀中，与石看着同一片星空，在心中默默问道，历史吗？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历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