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入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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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一处平平无奇的水潭旁，诸神显化，清透的湖水蕴含着馥郁的花香。
正说罗拉听到厄提亚的发言顿时眼前一亮，膝行爬至厄提亚的旁边，狼狈地扯住她缀满了宝石的裙摆，哭诉道：“厄提亚母亲，救救我……救救我！我没有做那些事！我是冤枉的！”
罗拉明白她这是闯入了两位神明的博弈之中了，她只有投靠一方才能让自己活下去。日神伊安和自己的丈夫罗真明显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向最近的厄提亚求助。
女人死死拽住女神的裙摆，像是在抓住人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柔软布料上的锋利宝石划伤了她的手心，猩红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但她不敢放手，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生存的希望。
有些心善的神明因为罗拉癫狂的姿态与凄厉的声音，顿觉心生不忍，不禁开始迟疑起来，在伊安与厄提亚之间左右徘徊。
“呜呜呜。克里斯塔，那个人类太可怜了。”月季精灵收拢鸣蝉一般的翅膀落在克里斯塔的肩膀上，呜呜地哭泣。它才诞生了三十年，在精灵族中还是一个孩子。它的阅历还不足以支撑她具有辨清是非的能力。
水面之上，伊安若有所思地将视线投向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月季精灵刚好与她的目光撞上，顿时害怕地缩进克里斯塔的怀抱中瑟瑟发抖，生怕伊安把它提溜出去。
伊安没有在意水下那些小东西，继续笑道：“尊敬的厄提亚女神，我只是想处决一个杀了我庇护之人的有罪者罢了。我是王权的赐予者与庇护者，追杀弑君者是我的责任。您为何要这般阻挠呢？难不成这个女人和您有什么关系吗？”
伊安这次直接喊的是厄提亚的神明，再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尊敬，她以一种堪称轻蔑的方式来回击三十年前厄提亚对她的羞辱。
我当初就不该放过她。厄提亚暗恨，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当时她只顾着长女智慧女神露西突如其来的反叛，却忽视了下方这个新生太阳神眼中的怒火。她没想到才短短三十年的时间，太阳神伊安就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没关系，只是一时的疏忽而已。很快就可以把这个错误纠正。厄提亚确认了生育的权能依然在自己的手中后，在心中庆幸道。
沉重的鸢尾花环压在厄提亚灿烂的金发之上，厄提亚眯了眯眼睛，毫不留情地将罗拉从自己的裙摆上拽了下来，然后假惺惺地道：“日神伊安，我知道你因为失去了世俗上的丈夫很难过，但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下污蔑一个纯洁善良的人。据我所知，这个女人的丈夫是出了名的敬神之人。在座的诸位应该都受过他的供奉。所以即使即使这位妻子犯了一些过错，也不应该经受这样严厉的审判。”
听到厄提亚的话，更多的神明开始动摇了。罗真作为巫师掌握各种秘仪，记得这里每个神明的节日，这是不可否认的。
厄提亚不知道伊安要借这件事达成什么目的，但她野兽般的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要让自己的敌人得偿所愿。这是她胜多败少的重要原因。
“厄提亚女神，亲人的美德并不能掩盖她本身的罪恶，就像太阳自己不能忽视黑子的爆发。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规则，一个能彰显公平正义的规则。或者说，我更愿意称之为法律。人类就像野兽一样居无定所、不知善恶，他们肆意游荡，毁坏诸神的财产与祭坛。你们难道真的喜欢这样的人类吗？诸神创造的人类真的是这样看不到希望的物种吗？”
伊安先是反驳了厄提亚试图迷糊众人视线的言论，然后直接进入正题。
这不是在讨论罗拉是否要接受审判吗？怎么有拐到什么法律问题了？厄提亚的脑子发懵，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只不过她还是本着给伊安找不痛快的心思，继续笑道：“难道这样不好吗？短寿的人类终究是我们手中的一粒沙，他们的躯体比腐朽的木头还要脆弱，他们的智慧比无知的野兽还要低下。他们只配生活在我们的庇护之下。更何况，如果让他们有了制定自己规则的意识，又有谁会来信仰神明呢？”
厄提亚得意一笑，环视四周，等待着往常这些神明的捧场，却发现这些神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她的视线。这明显是不支持她的观点。
不过这也不怪厄提亚，相比于深居神国的厄提亚，这些神明还是与自己的信众相处的时间更多。像厄提亚这样强大的神明终究是少数，更多的神明只是弱小的大多数。
信徒的数量以及质量与神明的生活息息相关，拥有完整祭祀仪式和神话传说的神明肯定要比没有这些的神明要强大。而这一切都与他们掌管部落或国家的文明程度息息相关。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什么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但他们明白人只有在吃饱的情况下才能追求其他的道理。当年伊安从太阳之上降世，偷袭风神维鲁之后，继承了他完整的祭祀仪式，稳住了自己岌岌可危的神性。
这才是伊安在那次偷袭行为之中最大的收获。
“伊安神，你的理想是再好不过，但真的是大家所需要的吗？你确定你自己没有一丝私心吗？你让人类定居在一个地方，你不怕他们饿死吗？还是说，你想用这个来威胁诸神，挑战生命之母的权威？”
突然，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从厄提亚身旁响起，这时诸神才注意到厄提亚身旁还有一位用黑纱遮住了面容的男神。这正是医药之神阿克苏。自从长女露西出走之后，原本久居露西之下的医药之神阿克苏立刻成为了生命之母厄提亚的得力助手。
他走到罗拉的面前，弯下腰用玉白的手指抚摸着女人成熟的脸庞，阿克苏静静看着眼前浮现出畏惧之色的美丽面容，轻笑一声，起身对诸位神明道：“而且这个女人怀孕了呢。所以诸位可以离开了。”
大自然最原始的规则，不杀怀孕的雌兽。罗拉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阿克苏作为最早的告密者，明显比他的主神厄提亚要能言善辩。伊安试图用信众来说服诸神建立一个初步的规则，而阿克苏也用诸神的利益来反驳伊安，最后巧妙地将这次神议的矛盾解开，让伊安找不到发难的理由。而他这也是在争取时间，等诸神离开之后，厄提亚作为生育权能的掌握者自然有的是方法对伊安的信众进行降灾。
虽然这种频繁更换掌握天体的神灵的行为会对世界造成一定的损伤，但在厄提亚的心中什么都比不了一个新生的强大敌人重要。所以即使她划开胸腔，也要把心中这根荆棘刺剔出去。
清风拂过，厄提亚唇角微压，明显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已经可以想象伊安跪伏在神殿之外，乞求她原谅的情景，就像上一代那个不听话的太阳神一样。
这一次，我要孕育一个完美无暇的乖孩子。厄提亚愉悦地想到。
面对这样被动的局面，伊安仍然是不动声色，显然料到了这种情况，只听她慵懒地喊了一声：“雨，说说你的看法吧。”
这个计划自伊安知道石的那一个预言之后，就开始布置。她诞下时序三女神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她们身上的秩序概念，虽然她们的秩序更偏向于自然秩序，但对现在的伊安来说足够用了。总的来说，她并不在意杀死石的凶手是谁，她只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构建属于自己的秩序。
正当众神准备离开时，一直被诸神当作伊安带来的宠物或情人的雨开口了：“不。这位神明大人您说错了。”
“人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这是蔑视神威！”阿克苏顿觉不妙，连忙出声阻止。然而正当他准备对雨降罚之时，置之于死地之时，一道带着灼热气息的风刃直接切割了他的手腕，鲜血像泉水一般冒了出来。
“啊——”阿克苏捂住断腕，怨毒地看着伊安，似乎是要把她吞入腹中。作为医者，手对阿克苏来说至关重要。伊安此举，直接与阿克苏成为了死仇，撕破了最后一层脸面。
伊安收回了随意挥出去的手，然后用手指将垂落在肩上的银发打着转，然后对远处静看事态发展的智慧女神露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露西姐姐，高兴吗？
跟随星夜之神克洛斯而来的智慧女神能明白伊安的意思，再看着不远处不断哀嚎的阿克苏和地面上的断手，终于掩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伊安，你！”厄提亚气急，拍案而起。
“厄提亚女神，你那边的阿克苏说了这么久，让我这边的人类说几句话不过分吧。毕竟您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女神，不可能和我一个才降世的三十年的孩子计较吧？我至高的母亲？”
正说话时，一轮小小的太阳从伊安手中升起。万里之外的生命神国，一道道炙热的太阳光炙烤着大地，缓慢摧毁着地面上的生机。死去的地母在低下发出一阵阵哀嚎，她竭力想吞吃什么，但都被一位神明阻止了。
冥府女主人波蒂斯头戴猩红色的罂粟布花冠，哼着异乡的小曲，笑着用干枯的手扼住座下一团黑乎乎东西的“喉咙”，说道：“不可以哦，母亲。现在还不是您该吃东西的时候。”
这坨未知的存在见自己的饲养员不高兴了，连忙讨好地用自己的“手”“脚”去蹭她，想让这位最爱的女儿能满足自己的食欲。
旁边来呈送泥板的死神尤金看见它这么乖，咂舌道：“你是怎么让它这么乖的。”
波蒂斯撸了撸小黑怪不知道是头还是屁股的地方，笑着道：“我只是告诉它，只有我能喂饱它而已。因为这个世上没人记得她了啊，这位最开始的母亲好可怜啊。”
尤金看见波蒂斯脸上甜美的笑容，顿觉胆寒，在撂下泥板之后便飞快离开，不敢再在这座华丽的宫殿之中再呆一秒。
“上司是个神经病，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厄提亚作为自己国家的主神，自然能感受到自己子民的痛苦，她顿时变了脸色，但又竭力和缓下来，露出和善的笑容道：“很好，让她说。”
厄提亚的势力根基并不在兰西，而伊安所代表的太阳却是在星球外不停地轮转。
当时厄提亚之所以能那样羞辱伊安，一是因为她的生命之国离当时伊安信众太近。二是因为当时伊安才刚刚从太阳上下来，没有继承这个世界对上一代太阳的信仰。
如今两项弊端都解决了，不把脸反打回去，她就不叫伊安。
“我们在伊安神的庇护之下并没有饿死，我们仍然是神明的虔信者。我们的国家有数千人，每年都能要为我们的神明举行三次祭祀。我们崇信道德与公义，这是伊安神交给我们的最大财富。”
三次祭祀，这个词瞬间让神明们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人们往往只会在部落中有重大事件寻求神明帮助时，才会献上寥寥无几的祭品。
不是神明不想主动索取，而是索取了也没东西能作为祭品献上去。所以大多数神明只好处于下策，选择最没有经济效益的人祭。
毕竟，又不是谁都像厄提亚那样一个人占了一块大陆。这时，大多数神明心中都有了明确的答案，该支持谁的答案。
“诸神让我知道，儿女要为无辜惨死的父亲报仇。即使前面是阻挡我的是饿虎，也不能阻挡我复仇的脚步。”
此时，罗真却道：“我的妻子罗拉没有杀你父亲，我们只是出来游玩而已。”
“这位巫师，你敢以你的主神月神莉莉的神名起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伊安冷声道。
罗真看了一眼怀孕的妻子，艰难道：“我……我以莉莉的神名起誓。”
“莉莉。”伊安往湖面上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银铃轻响，一位娇小的女神便从水面上的月影中走了出来。原来天上那轮月亮也落入了水中。
莉莉神情冷淡地看着罗真，道：“罗真，你确定？”
“我确定。”，这次罗真说得轻松了许多，然后他笑道：“即使是神明，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让一个人承认她不曾犯过的错吧？”
莉莉犹豫地看向伊安，“伊安？”
伊安放下手边的发丝，随意笑道：“那便让死人自己开口说话。雨，当时你向我求助，说是只要你能复仇，你愿意做任何事对吗？”
这句话，让罗拉中的脑海中顿时浮现起了二十几年沙漠中的那一幕，她的身体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罗真还以为妻子身体不舒服，立刻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是的，伊安大人。”名唤为雨的少女沉着冷静地回复道。
“既然这样。你就下冥府，从我妹妹那里带回你父亲的亡灵吧。”说完，伊安笑了一声道：“你，愿意吗？”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雨的身上，等待她的回应。让凡人下冥府就相当于让她去死，即使是厄提亚自己也不清楚伊安的用意了。
“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入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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