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莫名飞

1、接活儿

　　本就不大的客厅，堆满了电脑主机和显示器，一张两米的木桌面和被拆掉的四个桌腿。我躺在一侧的懒人沙发上发呆,一旁的音响传来大悲咒的无限循环：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 苟哥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对着桌上的财神像和两颗迷你招财树。
　　哼念着“财神保佑，能不能给我俩指条明路，我上有70岁老妈，下有。。。”
　　“苟哥能换首嘛？我想静静，心累。”我翻了个身，侧躺着说。
　　“小爱同学，播放心经……”
　　我叹了口气，人为什么总是在狼狈不堪的时候，会去求保佑呢？
　　十月的青州仿佛还停留在夏天，又湿又热，冷风的空调拨片上下摆动。本该是入秋的季节，本该多少飘点落叶，或者多半下个瓢泼大雨来配合我第二次公司倒闭，关门大吉。也可能老天习惯了我这悲惨的几年，求不来转运，多少给发配了个金灿灿的好天气，嗯，金灿灿的，太阳滚到了整栋楼的另一侧，斜射在这小小的客厅里。
　　我用手遮了遮光，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拿起档案袋，看着里面的资料。第一张是7年前刚毕业找工作时稚嫩的脸庞。莫名飞，青州地质大学，珠宝及材料工艺学，本科毕业。GIC珠宝鉴定师，FGA珠宝鉴定师，钻石分级师，珠宝设计师……一堆证书证明。掀起第二张是青州珠宝玉石质量检验中心的入职合同。
　　叮…叮，手机来了条短信，我把档案袋扔到一边，点了根烟，抽了两口。看了看短信：您尾号0991广发卡10月人民币账单金额184700.42元，最低还款18470……，顺手上下翻了翻其他银行催款短信。绕了绕头倚在沙发上抽完这根烟。
　　看了看苟哥，说：“周董那活儿有人接嘛？没人接，咱就接了”
　　苟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财神像和那两颗迷你招财树，嘴里念叨：“谢谢我的财，阿里嘎到我的神”
　　周董是我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本名姓李，因为高中时期，长得太像刚出道的周杰伦儿，班主任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周董。从此就没改过口。周董现在自己开了一家钻石批发公司。也不止他一个，我们那一批大学毕业的同学，一毕业，扎堆似的一起留在了青州，有进钻石公司的，有进彩宝集团的，有进珠宝加工厂的，唯独我自己去了青州最牛X的珠宝类的检测中心，也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珠宝实验室了。恍惚几年过去，他们大多都跳出来开公司了，百万年薪，而唯独我……
　　苟哥给周董打了电话，约好晚上见一面。
　　我说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绕过堆在地上的电脑主机，显示器，两米的木桌面和四个破桌腿，回到卧室，卧倒就睡了过去。
　　晚上的气温依然未减，穿着大裤衩夹脚拖，手拿coco的超大杯冰奶茶，跟苟哥穿梭在下班的人流中，反向前进。对于珠宝批发这行来说，上班晚，上午没人进货，所以到中午才开工，下班也就会推迟到稍晚一些。
　　3838438…输完密码，进到了周董的公司，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们
　　“吊毛~你TM终于想明白了啊”周董看见我进来，跟我打了个招呼。我笑了笑。
　　坐在桌前说：“操…屁事快说，我还没吃饭呢。”
　　“你先看看桌上的货吧。”周董指了指办公桌上二三十粒的钻石裸石说到。
　　我顺手拿到面前，把桌上的钻石分级灯打开。用镊子夹起一颗，放到比色卡里，再用手镜瞟了一眼，然后夹起来，看看净度。用笔把数据记录了下来，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把这30粒钻石分好颜色和净度级别。把记录的结果递给了周董。
　　周董嘴里撅着那恶心的槟榔叶子，看了看说：“有没有办法把这30粒石头的级别上调上调，他妈的，老子从阿三那进的货，颗颗都掉级，怎么搞？赔死啊~ 我坐在一旁，喝着奶茶说：“回本一粒提成5000块，赚钱一颗提成10000块，你自己合计合计。”
　　“卧槽，吊毛~比阿三还黑！”周董边骂边把这30颗钻石一颗颗包起来，放在一个收纳袋里，扔到我的怀里。
　　“你看着办吧，一周帮我搞定。”他好像早就想好似的，就这么决定了。
　　一手拎着装满钻石的收纳袋，一手拿着我那快喝完的超大杯冰奶茶，叫上苟哥一起走出了周董的公司。
　　“晚饭吃啥？”边走边问苟哥，苟哥却说：“你想好怎么搞啦？可别耽误人家生意啊” 我没回他，劲直的走向回家的方向…人为什么在来钱的时候却又提心吊胆呢？求财的时候也没有向财神报告，财的来路呀。
　　对于我来说周董的要求并不难，从毕业到现在，单单在青州珠宝玉石质量检验中心的那两年，就看了超过150万颗钻石，不论是通过大型仪器还是小把戏，都是有办法来解决的，所以我并没有当回事。让我纠结的是…TMD这玩意犯法啊，至少算个诈骗，而且数目极大，这三十颗钻石的市场销售价将近300万，如果通过颜色上调级别的话，可以调到市场销售价450万绰绰有余，So…我要每颗提成10000块并不多，毕竟玩坏了，这个行业是毕业了。玩残了，人这辈子也就进去了。这个严重性，虽然苟哥不懂，但是，我太懂了。毕竟过去在青检的时候，公安有时会把盗窃、抢劫、诈骗来的钻石送检，进行检测和市场评估。年少无知的我，每次都把钻石级别，卡的特别严，越严格越意味着不会掉级，如果价格过了判刑的级别，那真是越贵，年数越多。所以，我可不想交代在里面。
　　回到家里，苟哥属实饿到了低血糖，拎着楼下买的烧鹅饭就吃了起来。我依在懒人沙发上，看着这一小袋钻石，回想着该用哪一种方法解决它。叮咚~一条信息提示点亮手机屏幕。
　　点开手机，ins多了一个陌生账号的关注和留言。有些人把ins当做一个分享内容和消费妹子帅哥的社交工具，莫名飞并不那么看，他不看别人，也不在乎别人是否关注。只是把它当做墙外黑洞，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可以肆无忌惮往里塞东西的地方。会把与家人的不合，用文字写进去。会把创业的不堪写进去，也会把每次想要自杀的方法用小说的方式写进去。却没有一次被和谐。有时候拍到了好看的照片也会发上去，说是好看的照片，没人点赞，也没什么人关注，更别说平台给他推流量了。突然有一个关注和留言，好像给这个不冷不热的潜水账号，多了几份氧气…
　　点开留言，对方问道：“珠宝鉴定师懂造假技术嘛？”
　　我左手是要改色的钻石，右手手机ins留言，顿时一脸的问号。
　　假装淡定，给周董去了个电话：“接活这事还有谁知道？”
　　“你，我，苟哥。”周董说。
　　“你确定？可TM别把我卖了。”我回到。
　　“神经病！你紧张个毛线！”周董笑着说。
　　我没回话，直接扣了电话。心想：“这TM不像是条子啊？”迷惑之余，点了三根香，向财神像拜了三拜，把香插到迷你招财树的花盆里。然后拍了拍苟哥说：“明儿去趟弘法寺拜一拜，TMD有种不祥的预感！”
　　人啊就是这样，心里越乱，越要去寺庙上求求下拜拜，上几炷香，让另一个维度的神灵罩两天。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洗漱完毕。过往怎么也要睡到大中午头才肯睁眼。在楼下小吃摊吃完早餐，苟哥准备扫码共享宝马，我说：“要不我们坐公交车吧，来了青州六七年，还没怎么坐过公交呢，反正也不着急。”去弘法寺的公交车上人不多，上车便有坐。我坐在后门的旁边，苟哥在我前面。汽车穿过上班早高峰的车流，穿过市区与乡镇相连的隧道，穿过上天撒向大地亮亮的光。打开手机，不由得自拍了一张：后排略过的树荫，空空的座位和清秀的半张脸庞。
　　就这么晃悠了一个小时，简直要把早饭给晃吐了。到站，下车。弘法寺在青州植物园的顶端，抬头看了看，走是多少有点困难，太远…还是…坐园内小巴士吧，大不了最后吐的彻底，等到中午再吃个免费的斋饭给补回来。我俩看了看对方，扫码又上了园内小巴士…
　　这山上的空气果然是好，清新的要命。除了墙外黑洞ins，另一个地方应该就是这弘法寺了。如此寂静，一进去，心也就跟着静了许多。毕恭毕敬的膜拜了各大殿的佛祖与菩萨后，我俩坐在树荫下歇息。准确的说是等中午的斋饭。不过话又说回来，寺庙的斋饭真的好吃，像我那么挑嘴的人，每次都能吃得干干净净，饱饱的下山。等待的过程，我便打坐了一个小时，借着这佛家圣地冥想了一会，看似排空了心里的杂念，不过是静静的规划一下这烫手的钻石。
　　苟哥拍了拍我，说道：“靓仔，开饭了，开饭了，大白菜豆腐配米饭”
　　分餐的小伙和阿姨，都是来这做早课和公益的信徒，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我和苟哥恭敬的双手合十，回复，阿弥陀佛。然后接过午餐。
　　吃过斋饭，已是午后，我俩溜达着下了山。回家前又是分头跑了几家店铺，把需要调级钻石颜色的装备采购好，来来回回一下午又过去了。习惯了晚睡晚起的我，实在是顶不住这一天的消耗，到家就卧倒在床，补起觉来。
　　睡了不知道多久，按了静音，却没抵过手机屏幕的来回闪屏。趴在床上看了看，七八个未知来电和未读信息，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是网贷催还电话和信用卡未读短信…一键删除后，然后关掉手机。开始了我的造假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