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心动》柠华

9、第 9 章

　　吃完了饭，到了晚上七点半，一行人笑闹着离开了餐厅。
　　KTV包厢是薛玉订的，距离这家餐厅并不远，即便是走路也不过七八分钟，考虑到都喝了不少酒，在卫怡的建议下，众人还是选择了步行过去。

　　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已经步入秋季，白天温度还算凉爽，但一到晚上，穿着单薄裙装这么走在路上，被晚风一吹却有些冷了。
　　苏雪晴冻了个哆嗦，抱着双臂用力地搓了搓凉丝丝的手臂，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脚步慢了下来。

　　她本来就走在后面，这一慢，便与队伍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卫怡注意到她落在后面，便也停下来，她身边的徐安也跟着她一样。

　　卫怡原先就注意到苏雪晴走路的姿势并不自然，她仿佛是穿不习惯脚上那双五厘米的高跟鞋，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

　　“你没事吧？”卫怡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苏雪晴呼出一口热气，加快两步与卫怡并排走。“就是感觉有些冷了。”
　　“冬天了，确实有些冷了。”卫怡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你穿的有些单薄了。”

　　苏雪晴无奈地压了压嘴角，她本来是穿的秋款卫衣加牛仔裤，但是谁让薛玉在电话里一再强调要换成这一身。

　　老板的话自然是不敢不听，但这一身冷就算了，她还穿不惯脚上这双高跟鞋，虽然不至于崴脚，但这会走了点路却也酸的不行。

　　苏雪晴悠悠地叹了口气，目光飘到队伍前方，薛玉丝毫没有要回头留意她的样子，与许薇一左一右围着中间那人言笑晏晏。
　　苏雪晴不免又想起在餐厅包间里那人审视她的眼神。

　　她注意到那人的眼尾下有一滴灰褐色的泪痣，衬着如霜雪一样冷白的肤色，使得那张神情疏离的脸庞无端端生出了一种奇异的艳色。
　　勾着人手指发痒，想要伸手去触碰那滴泪痣，想要用柔软的指腹去按压它，想要验证是否如想象中一样的触感。

　　一路上走着神，直到走到KTV门口，被卫怡提醒小心台阶的时候，苏雪晴才回过神。

　　苏雪晴不禁再一次感叹卫怡的贴心，她跟着薛玉见了不少这种豪门子弟，有高傲的也有随和的，但是在面对普通人时，态度里总是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倒并非故意针对或者歧视，只是因为出身优越在待人接物时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居高临下之感。

　　但卫怡却不一样，她的温柔出自她的本性，并不因为对方的身份有所区分。

　　进了KTV的大厅，苏雪晴放松了挺直的脊背，被夜风吹凉的身体感觉到一阵暖意。
　　薛玉在同前台交谈了几句之后，稍微在大厅等了片刻，便有服务生过来领着她们往电梯的方向走。
　　苏雪晴是最后踏进电梯的，电梯空间不算拥挤，她直接走到了电梯里面站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后，薛玉伸手按了楼层键。

　　红色的数字一下一下地跳着，因为空间内空气不流通，各人身上带有的酒味与电梯内的熏香混在了一起，空气也有些闷了起来。

　　听着前方的交谈声，苏雪晴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动了动酸痛的脚。
　　叮地一声，电梯震动了一下，停在七楼。

　　苏雪晴本来因为脚酸，右脚偷偷抬起放松，只用了左脚着力，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让她踉跄了一下，身体重心顿时倾斜。

　　“小心。”
　　若有似无的薄荷冷香传入鼻尖，有人扶了一下她的手臂，在她稳住重心之后，却又极快地松手。

　　“谢、谢谢啊。”苏雪晴站稳之后，低着头也不敢看是谁，只飞快地将右脚的鞋子穿好。
　　她最后出了电梯，却发现最先走出去的薛玉竟然在电梯外等她。
　　就连卫怡，都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

　　薛玉也不说话，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苏雪晴说不上这若有所思的目光有什么含义，只是下意识觉得似乎混进了好几种情绪。
　　“薛总？”苏雪晴被看的心慌，“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薛玉回过神，犹如实质一般带有压迫性地目光俯视着扫了一眼苏雪晴的眉眼，“你今天做的比我想象中好。”
　　苏雪晴：“？？？”
　　她今天做什么了？

　　“不过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别肖想不该想的东西。”
　　这种倨傲不把人当人的欠揍语气让苏雪晴拳头都捏了起来。
　　好在理智阻止了她的冲动。
　　苏雪晴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声“这是金主不能打不能打”，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开口提醒，“薛总，咱们该过去了，否则让您的朋友等久了也不太好是吗。”

　　薛玉闻言，收起了那副俯视的神情，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开。
　　她丝毫没有要等苏雪晴的意思。

　　“阿晚。”
　　身旁的沙发陷了下去，程晚半阖着眼，哪怕不用侧头看也知道是薛玉坐了过来。

　　薛玉欲言又止，目光落在程晚身上，她上身靠着沙发，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左手捏着黑色打火机一开一合，右手搭在腿上，白皙纤长的手指上灵活地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明显可以看出手指的主人正在极力忍耐。
　　薛玉的目光随着转动的香烟定格在她的指尖，当下的女生总是会热衷于染发或者美甲，但她认识程晚这么多年，从来没见程晚有过这种爱好。
　　永远的黑发，永远修剪平整干净剔透的指甲，一成不变地像极了她对那人的痴念。
　　可她想叫这一成不变发生偏移。

　　苏雪晴便是她的第一步，在第一眼看到苏雪晴的时候，她便产生了这种想法。
　　苏雪晴不开口的时候，气质和当年的桑榆太像了。

　　将苏雪晴带过来之前她犹豫了很久，心底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而后续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

　　可苏雪晴那一摔，却让她心里又升起了一些希望。
　　至少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原本平缓的情歌陡然变成了一首摇滚乐，随着音量的提升，唤回了薛玉的思绪。

　　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些，身着白裙的女孩进来后又小心将门掩上。
　　程晚的目光从女孩身上一晃而过，转着烟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薛玉包养的竟然是个女学生。

　　可在她离开帝都之前，她从没听说过薛玉喜欢女的，而且这个女孩给她的感觉——
　　程晚侧头瞥一眼薛玉，“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

　　她的语气很随意，薛玉心里却不由地升起了压力，她维持着表情，状似镇定，“是她，阿晚你觉得她如何？”
　　果然如此。

　　程晚心中叹了一口气，“这点你不应该问我。”
　　“毕竟你的情人与我没有关系，不是吗。”

　　这话使得薛玉一惊，她抬头撞进程晚的眼眸里，那双眼睛的情绪仿佛洞悉一切。

　　“我……”薛玉张了张嘴，想说我这也是为你好，她实在不忍再看到明明是可以高傲肆意快乐的天之骄女去祈求一个手段卑劣之人的爱意。
　　可她不能说，程晚不会喜欢听这些话。

　　诡异的安静在两人之间弥漫，但是包厢内其他人却丝毫未曾察觉，唯独许薇，目光偶尔飘了过来，却也很快离开。

　　过了很久。
　　咔地一声，打火机拨开的盖子被合上。

　　包厢内的音乐其实很吵，但这轻轻地、咔地一声落在薛玉的耳里却是极为清晰明显。
　　仿佛是被重击的钟鼓一般，震的耳膜生疼。

　　“夜深了，我先走了。”
　　程晚离开，包厢里众人的目光朝着薛玉看去，原本正激情rap的孟景也停了下来，他握着麦克风一脸怀疑人生，“我唱的有这么难听吗？”
　　无人解答他的问题。

　　隐约猜到内情的卫怡悄悄地叹了口气。
　　这又是何必。

　　时间转眼即逝，很快便到了庄老爷子七十大寿这天。
　　酒宴是在庄家名下的商务酒店举办。

　　程老爷子让人给她定制的礼服早就送到了程家大宅，出于个人偏好，程晚最后选择的是一件丝质的银灰色衬衣加手工定制的西服。
　　临近十一月，天气愈发冷了。

　　晚八点，程晚与程老爷子一同乘车抵达了明珠大酒店。
　　“程董，小程总！”
　　一路上不断有人挤上前来打招呼。

　　程晚礼貌颔首，心道这些人称呼倒是变得快，有一家前不久还在跟她抢过一块地皮，当时一口一个程小姐年轻人，现在倒学会叫小程总了。
　　“老程！”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庄老爷子领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庄老爷子全名庄师坤，年轻时当过兵，虽然如今上了年纪，走起路来却也依然虎虎生风。

　　他带着人很快走到了两人面前。
　　“哟，老庄啊！”程老爷子看到他身旁的年轻人眼前一亮，“你身边这位年轻人生的好，仪表堂堂。”

　　“这是景焕他堂弟喻西，不久前才回来，让他出来见见人。”庄师坤言简意赅，对于自家二儿子那点糟心事一笔带过，反而将目光落在位于程老爷子身后的程晚身上，有些意外，“这就是小程总吧？”
　　程晚笑笑，“庄爷爷生日快乐。”

　　程晚话音刚落，便听到似乎有人在喊自己，她循着声音望去，薛玉隔着人群向她招了招手。
　　“阿晚。”
　　程老爷子也看见了薛玉，笑了笑道：“阿晚你和薛丫头去玩玩吧，我和你庄爷爷说说话。”

　　“好。”程晚答道，从旁边的酒架上端了一杯红酒后，提步朝着薛玉的方向走了过去。
　　“听说你们程家前两天又盘下了一块地，你这孙女可了不得啊，行事手段像极了咱们年轻时候的作风。”

　　看着程晚离开，庄师坤收回目光，语气有些羡慕地对着程老爷子说道。

　　这短短片刻，心中却将程晚与他的孙子景焕作了比较几番，再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还是程老头运气更甚一筹。
　　同样的继承人，程家这个却已经在短时间内把控了鸿途集团的主权，而他的孙子——
　　想到至今还未到场的庄景焕，庄师坤心塞地叹了口气。

　　“公司方面现在都是年轻人的事了，老头子我退休了，咱每天就是溜达钓钓鱼。”程老爷子笑眯眯，颇有些春风得意。
　　话音刚落，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