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olution--革命前奏》扑克牌老A

37、EP 37

　　水晶城的黄昏，总是带着几分落寞的雄壮。当S9恒星缓缓落入地平线的刹那，天与地的分界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的灿烂与极致的黑暗交映在眼前，仿佛让人看到了生与死的轮回，悲怆而无奈。

　　赵钰笔直地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默默凝望着眼前壮丽的景色，却提不起丝毫兴致去欣赏。直到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他才终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着玻璃窗中映射出的熟悉身影，声音低沉地命令道：“昭，你过来！”

　　没有想象中的不满，展昭也不知道，面对着眼前的人，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复杂得有如教科书中一页又一页繁复的公式，即使推导到最后也未必就是想要的结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到赵钰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赵钰，我来是想和你说件事。”

　　“怎么，你已经决定和白玉堂在一起了？”赵钰侧过头，眯着眼直盯着展昭，“听说，从我这里回去的第二天，你们就有说有笑地去了科学院，你还亲自介绍自己科考组的成员给他认识？”

　　“白玉堂只是对勘探很有兴趣，要我给他讲一些相关的知识。”

　　淡淡的语气，平静的回答，刻意轻描淡写地回避了责问。倏忽之间，赵钰仿佛有些不认识这个曾经熟悉的伙伴。没有怒目而视，也没有悲伤愤恨，可一种无法漠视的疏离感觉已经横在两人之间，渐渐变成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你们真的决定在一起了？”再一次不甘心地追问，终于暴露出内心隐隐的焦虑。

　　展昭抬头看向赵钰，目光犹如深潭般宁静深邃，不见一丝波动：“我们是朋友。”

　　难耐的沉默，好像一层笼起的薄雾弥散在空气中，让人看不清彼此。展昭的目光随着闪烁的霓虹，也在不停地变换着颜色。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并不会动摇，只是想到之后的结果，惆怅中难免还有些不安。白玉堂狠厉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很快便驱散了他心头最后的一丝犹豫。的确，如果不能摆脱赵钰的阴影，那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实现自己的理想。况且，与赵钰这样继续纠缠下去，除了冲突和欺骗，真的不可能再有第三种选择。而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可避免的伤害，只能尽全力减到最小，至于那些无法预测的结果，也仅剩下努力面对这一种选择了。

　　展昭收回目光，低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椭圆形的金属卡片。黄金的质地在灯光的映射下，格外夺目灿烂。他将卡片送到赵钰面前：“这是你别墅的钥匙，现在还给你。”

　　耀眼的金光落在赵钰眼中，仿佛扎进来的倒刺，灼伤了他的双目。虽然，从五年前他搬进别墅将这把钥匙交给展昭起，它就从来没有被使用过。可只要这份沉甸甸的礼物还在展昭手中，那就代表着一线希望。如今，终于连这仅存的牵绊也被毫不留情地斩断了，难道两个人之间真的只余下了对立和敌视？

　　没有伸手去接，赵钰的声音愈加阴沉：“这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放开我，也放开自己。”展昭的语气并非请求，却是诚恳地劝说，“对不起，以前是我一直在逃避，从来都没有给过你正面的答复。我想，经过这么多，真的有必要向你澄清这件事。我们的关系，只能止于朋友、家人。赵钰，能给你的我从不吝啬，可不能给的，请你也不要勉强。”

　　“既然是家人，留下一把钥匙有什么关系？”赵钰无所谓地搪塞着，还在做徒劳的最后挽留。

　　“别墅是你的私人空间，我不想打扰你。一家人，终究也会各自独立的，不是么？”展昭将钥匙又递上了一步。

　　赵钰的目光倏地一沉，栗色的瞳孔迸出两道冰一般的寒光。他慢慢伸出双臂，手掌却越过面前展昭拿着钥匙的右手，直接按在了对方的肩头。被碰到的刹那，展昭的身子一僵，那晚的屈辱和难堪立刻如影子一般附了上来，令他下意识地沉肩退步想摆脱桎梏。感受到展昭的不安，赵钰却仍然不肯放松，反倒踏前一步，收拢手臂，挤走了两个身体之间的最后一点空隙。

　　“赵钰！”展昭的声音有些不稳，清润的嗓音竟微微打着颤。

　　凉凉的唇覆在额头，冷得好似失去了温度。尽管只是浅浅的轻触，却仍留下一片刺骨的寒意。不同寻常的平静，让展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事先想到的种种可能，都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变成了幻影。瞬间，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如此陌生，面前的人也不再是相识了二十年的亲人，却仿佛是包裹在迷雾中的野兽，只能令人感受到强烈的危机，却看不清他的身影。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触到他的底线，让他放下顾忌，动用一切手段来对付你。那种因爱成恨的疯狂报复，你觉得自己能承受多少？你有没有想过应该怎样去面对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白玉堂的话不合时宜地再次在脑海中响起，令展昭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作为权力斗争的核心人物，赵钰的狠辣和凌厉绝不会少，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早该想到的，不是么？原来，这么久以来，自己真的被那些脉脉温情的假象蒙蔽了眼睛！

　　推开展昭，顺手取回他手中的钥匙，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不甘。把玩着手中的卡片，赵钰终于开了口：“我明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没有挽留，没有愤怒，就这样轻松地接受了现实。展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股寒意从心间渐渐蔓延到全身，几乎凝固了血液。

　　“怎么？这不是你想要的么？”赵钰冰冷的声音再次将展昭拉回现实。

　　“赵钰，无论如何，希望你不要迁怒别人。我们两个的事情，与他人无关。”虽然话语如此苍白无力，展昭还是努力做着最后的尝试。

　　凛冽的目光如刀锋一般扫过，展昭甚至感受到了脸颊上的微微疼痛。“昭，我一直都在纵容你，在你的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因为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我不想欺骗你、强迫你。可是如果这样都不能换来你半点心意，我还能怎么办呢？”落寞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透入骨髓的寒冷，“你会回来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展昭离去时的眼神很复杂。尽管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他还是能体味出那其中的悲哀、叹息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恐惧不安。终究还是太年轻！赵钰满意地回想着刚才的一幕，阴霾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他坐回到办公桌前，一抬手接通了副议长赵爵的通讯器。三维投射影像清晰地显现在空中，赵爵一边埋头于手中的文件，一边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叔叔，我要改变一下原定的计划。这次我去外太空的空间站巡视防御工事，让涂善暂时担任护卫队长，管理太空城的治安。”

　　“哦？”赵爵疑惑地抬起头，“你前两天还千方百计找人代你去，所以我才会叫来涂善。怎么忽然又变卦了？”

　　“涂善也是展昭在孤儿院的朋友，而且现在还有来往，我想让他在我不在的期间办些事情。”

　　“又是展昭？”赵爵皱了皱眉，“我觉得你在他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不值得！”

　　你还不是一样？赵钰心中暗暗冷笑，自己这位大权在握的叔叔在公孙策身上浪费得只多不少。“叔叔，展昭是科学院的首席科学家，在勘探采矿方面是最权威的。如果能够收服他，将来寻找西格玛26号元素的事也会事半功倍。”

　　“行了，几年前你就这么说，直到现在还不是老样子。”赵爵不耐地摆摆手，“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一会儿就通知涂善。记住，尽早想办法解决陷空和白玉堂，现在他们已经变得越来越棘手了，不能再让这些人继续猖狂下去了。”

　　“知道了。叔叔，你放心，这一次我要的就是一石二鸟的结果。”

　　从护卫队大厦走出来，展昭的脑海中还在回响着赵钰那句冰冷的威胁。虽然有所预料，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挡住不住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展昭轻叹了一声，不防一个人忽然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肩膀：“小猫，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跑到这儿来了？”扭过头，正对上一双嬉笑却关切的眼睛，温暖的怀抱，竟让他奇迹般地立刻放松下来。

　　“没什么，来和赵钰说点事。”知道白玉堂是不放心自己才专程前来，可展昭还是不想把刚才的谈话内容都告诉他，只随便的敷衍了一句。

　　没有继续追问，看着展昭有些发白的脸色，白玉堂收了收胳膊，将他搂得更近一些：“走吧，我们回家。”

　　“嗯！”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展昭的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什么地方。

　　“小猫，你在发抖。”

　　“是吗？我都没感觉。”

　　脱下外套披在他的身上，白玉堂扳过展昭的脸，轻轻在他的额头烙上一个轻吻：“小猫，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同样的位置，这一次浅浅的碰触却好似春风，融化了刚刚凝结在身体中的冰冷。掌心的温度温暖得令人安心，也渐渐抚平了心头的丝丝不安。整齐的路灯将街道照得有如白昼，虽然看不清前路，却并不担心未来。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向前走着，展昭的嘴角也浮上了安心的笑容。惶恐和不安都不能阻止自己寻找梦想的脚步，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觉得如此轻松，身体轻飘飘的，几乎要飞上天空。

　　也许，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