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求成欢》黎姜末

12、第 12 章

　　黎琛的笑容顿时僵住，连周身的温度也慢慢冷下来。沉默半晌，他才开口，道：“阿城，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苏瑾城打断他，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可是无论你的本意如何，你终究都是拿着刀剜着我的伤口，不是吗？”
　　“不是……”黎琛低下头，声音小的可怜，像蚊子哼哼似的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黎琛，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是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无法改变的。”苏瑾城盯着碗里的鸡汤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些什么，随后端起碗来，道：“吃饭吧。”
　　鸡汤很好喝，和母亲煲的鸡汤的味道一模一样。他喝了一口便没再喝，直接吃起了饭。
　　黎琛看着那碗被他放在一旁的那碗鸡汤，眼神变得落寞，道：“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也是无论花费多少力气都无法改变的。”
　　苏瑾城没回答，也没看他，只是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和肉愣是一点儿没碰。
　　他又道：“就比如我爱你这件事……”
　　“黎琛！”苏瑾城突然叫他，连音量都拔高几个分贝，“我们之间不是只能这种关系！”
　　“可我也只考虑这种关系！”
　　两个人四目相对僵持了十几秒，交错的眼神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
　　十年过去，天早就变了，何况是人呢？
　　终究是苏瑾城先打破了这样的僵局，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如果你也愿意，我们可以做朋友。”
　　这句话像是导火索一样将黎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点燃，他猛地站起来，像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似的，声音低哑，道：“朋友吗？嗯？朋友会一起在床上交欢两次？嗯？你告诉我！朋友之间的感情是像我们这样子暧昧不明的吗？”
　　苏瑾城面无表情地继续扒拉着饭，道：“随你。”
　　“阿城！对不起！”黎琛脑袋耷拉下来，垂头丧气的，“我……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我知道你这十年发生了很多我没办法想象的事情，这些事情也给你带来很大的伤害。但是往后有我，我会……”
　　“黎琛！不要轻易说这些煽情又不切实际的话。”他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很容易让人当真的！”
　　“我说的就是真的！”
　　“是嘛……”苏瑾城意味不明地笑起来，“留着给你以后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说吧，我现在对这种话不感冒。”
　　“对了！小莹的情况怎么样？”
　　一句话直接将黎琛接下来要说的所有的话全部堵在喉咙处，说不出口，咽不下去。
　　苏瑾城确实早就不是十年前的苏瑾城了，黎琛所有的故意和试探的最终结果都在明明白白地反馈给他，十年磋磨，当年的阳光少年早就在如今的苏瑾城身上不复存在，他依然和以前爱讲话，可顺着这些话摸进他心里的路是黑暗的，甚至是被堵死的。他不爱笑，精于逢场作戏，迎合别人。总是隐忍的，不显山不露水。似乎除了苏莹，没有人可以牵动他的情绪。
　　不过他总是不甘心的，至少自己在他心中会有一席之地，不然他为什么会将属于他俩的唯一一张照片留着呢？如果无关紧要，为什么要时刻带着？
　　“医生还是建议早些做骨髓移植手术，我……”
　　黎琛像是想到什么，把原本要说的话吞进去，随后转移话题，道：“阿城，医生说小莹现在这个情况是非常需要有人照顾的，你看你白天的时候又要工作，不如就让小莹住在我这里。而且小莹现在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我想着给她请个私教，毕竟她这个情况也没办法去公共学校，你看……”
　　“我们是什么关系呢让你这样为我的妹妹劳心费力？”
　　“……朋友！”
　　“好啊朋友，那我问你，我要工作你不需要上班吗？”苏瑾城说得平静，“我们两个人的性质有什么不一样呢？”
　　“我可以请保姆，请最好的阿姨！”
　　“黎琛，你不是我的什么人，你没有必要更没有义务帮我到这个份上。”
　　“你刚才不是说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是你的朋友吗？”黎琛倒也想开了，如果朋友这个身份可接近他，让他觉得舒服些，那又何尝不可呢？至于另外一个身份，可以循序渐进，慢慢上位。
　　“那作为好朋友是不是应该互帮互助？再说了我帮你，也不是白帮的。”
　　“怎么？你想套住我？”
　　“不是不是！”黎琛赶忙否认，极力掩饰他心里那些呼之欲出的小心思。
　　“我……我只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啊？”苏瑾城玩味儿地盯着黎琛，心里也在盘算着。按他目前的能力来看，他现在所有攒下来的钱都是为苏莹之后的手术做准备的，确实没办法给她又请家教又请保姆的，他本来也在愁怎么解决这个烦恼，但现在既然有人要替解决这个麻烦，他干嘛不答应呢。
　　再说了，黎琛对他的小心思不过就那一两个，既然他想套住自己，那就让他暂时套住，又不会缺两肉。
　　说实在的，黎琛的活儿确实很好，相比于会所那些人不知道要令他舒服多少倍，昨天晚上的云朝雨暮已经是令他达到着迷的程度，再加上依旧赏心悦目的长相，一身紧实的肌肉，无一不在他的审美点上狂蹦乱跳。
　　他有瘾，像吸鸦片似的。是什么时候患上这样一个病的，他不愿回想。是什么导致他患这个病的，或许焦虑，或许变故，所有的负面事情和情绪像炸弹一样堆积在一起，最后来一个导火索，一切自然而然。
　　他想过去看心理医生，可他实在去不得医院那个地方，于是这个想法只能不了了之，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方法去拯救像仇人一样折磨着他的灵魂。
　　“什么交易？是吃饭啊，还是睡觉呢？”
　　黎琛像是被捕捉心里的小九九一样，一下子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小声道：“我，我想让你陪，陪我吃饭……”
　　苏瑾城揶揄他：“干嘛呀！整的跟纯情小男生似的！”
　　“吃饭多大的事儿，能抵得上你又请私教又请保姆的钱？”
　　“能！”黎琛回答得斩钉截铁，“你要是能每天陪我吃饭，我做梦都会笑醒的！多少钱都买不来！”
　　成！这不是等于占他便宜吗？不过对于他苏瑾城来说，有便宜不占那肯定是脑袋里缺根筋。吃饭这玩意儿简单呐！虽然黎琛做的菜煲的汤让在他的心里捅了个感情的大窟窿，但吃饭不一定非要吃菜非要喝汤是吧！
　　“自从我妈妈去世之后就没人再陪我吃过饭了，每天每天都只是我一个人面对这诺大的房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看这个房子，了无生趣的，实在是无趣。”
　　“阿姨……什么时候去世的？”苏瑾城的内心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有些酸酸涩涩的，“还有叔叔……”
　　“十年前！六月。”
　　这五个字像重锤一样将一些被他尘封已久的记忆敲醒，某些他早已不再纠结的疑惑在这一刻像洪水猛兽一样冲刷开了。
　　他苦笑，问：“所以当年你不告而别是因为阿姨的事情吗？”
　　“我手机被没收了！没办法打电话，家里的座机被安了监听器，到处安了摄像头。”黎琛把头得低低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像是哭了，“我那天刚出门遇到我爸派来的保镖，说是我妈病重去世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五花大绑着上了车……之后葬礼，立墓，后面我偷偷跑回来过，想着回来跟你解释，可是……可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其实也不是偷偷跑出来，葬礼过后，老管家实在看不下去黎琛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又没人管，像个罪人一样被监禁在这个抬头还望不见一片天的房子里。两个人偶尔通电话，黎琛会告诉他自己在县城的情况，说最多的也是一个叫苏瑾城的孩子。他那会儿就知道两人关系好，也看得出来黎琛这孩子的心思在那孩子身上，于是拿了一张票给他。
　　“去县城的票？”
　　老管家焦急地皱起眉头：“嘘！今晚儿悄悄地走，你爸爸肯定不会那么快发现的，我敢保证啊你们两个能见上面！”
　　黎琛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守在门外四周的保镖大汉，小声道：“程爷爷，我走了他们肯定会告诉我爸爸，到时候肯定得连累你的。”
　　“孩子话！程爷爷我当年也是跟着你爷爷的，后来你爷爷临走时交代我看好这个家，你爸多少会给我几分薄面的，再说了，大不了不干了！”
　　“程爷爷……”
　　“行了行了！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他是连夜摸黑走的，黎闫那会儿估计不知道是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到到县城的时候他还还在想苏瑾城会不会跟他生气，要是他生气了，就跟他解释，他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肯定能够理解他的。
　　可是只不过都是痴人说梦，原来空欢喜才是一切痛苦和罪恶的源头。
　　他双手抱着头，哭了：“我到的时候，叔叔自杀了，阿姨也跳楼了。”
　　苏瑾城红了眼眶，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留下来，道：“可我都没有办法给他们入殓，一个横尸家中，一个血流成泊……”他哽咽得有些说不出话，“是我让他们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我是……我是个罪人！”
　　“叔叔阿姨不是孤魂野鬼！你也不是罪人！”黎琛被泪水濡湿的双眼和他四目相对，“我把他们入殓了，也立了墓。所以他们是有家可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