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娇》词宋

12、黑猫

　　　这一场雪停已经是五日之后，将近除夕，太子回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瑶乐宫。

　　宋知婉正和宫女们一道剪窗花，听到消息，手中的剪纸倏地落下，也顾不得捡起，提起裙裾就往殿外跑去。

　　颂星立马跟上，碧月则去拿棉斗篷，好不容易才赶上为公主披上。

　　一到宫中，太子一行人便首先去面见了皇上。

　　宋知婉跑到龙晏殿前等着，直到眼中出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来的人一袭朱袍，面如冠玉，即便略有些许风尘仆仆，也丝毫遮掩不了他身上的儒雅气质，反而多了些沉稳。

　　不知怎的，宋知婉看到皇兄的瞬间，眼角竟有些湿润，好像几日里受的委屈全然都要倾露出来。

　　宋秉亦看到了她。
　　还在皇陵的时候，他便知晓了宫中的事，自然也清楚小皇妹找他是为何事。

　　宋知婉走上前去：“皇兄。”

　　本就柔娇的嗓音带着哭腔，听着更是让人心疼，宋秉看着她噙着泪光的眼：“小皇妹，皇兄知晓。”

　　听皇兄已知，宋知婉拉住他的衣袖，噙着泪的瞳眸抬起看着他，睫翼上沾染些许泪花，我见犹怜。
　　她哀求道：“皇兄，你帮帮我好不好？”

　　宋秉看着她，面上露出些许于心不忍，道：“并非皇兄不想，适才在殿中我与父皇提起此事，父皇已经打定了主意让你与他成婚，即便是我也束手无策。”

　　宋秉的话像是刀剑一样刺在宋知婉心上，她眼中噙着的泪滑下，原本抓着宋秉衣袖的手顿时失了力一般，松开了：“皇兄……”

　　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好半晌，宋知婉抬手抹掉眼角的泪，佯装无事，岔开话题道：“皇兄这一路舟车劳顿，我就不打扰皇兄了。”
　　说完，便转身要离去。

　　碧月原本想告诉太子那韩作所干的事，踟蹰片刻，正要说出口，便被宋知婉喊了一声，当下便噤声，随着宋知婉离开了。

　　停在原地的宋秉薄唇微抿，他既已知道赐婚一事，自然也知晓她生辰那日韩作所做之事。
　　正欲离开，身后便传来一道泠泠人声。

　　“太子殿下。”

　　宋秉一顿，转过身，便看到了韩作。

　　一听到宋秉去了龙晏殿，韩作料到那小公主等不及要去求她的皇兄，便早来了这守株待兔。

　　啧，果然如他所料，她这皇兄也没什么用。

　　宋秉看到来人，脸上表情却分毫未变，依旧他那一派儒雅风度的模样，不知道的，还当他与韩作关系要好。

　　韩作勾唇，稍行了下礼，与宋秉寒暄几句，便道：“听闻太子殿下最是心疼你的小皇妹，她都要嫁给我这种恶鬼了，你怎么也不想想办法？”

　　宋秉微微启唇，甚有风度道：“韩大人何出此言，你此刻活生生地站在孤面前，又怎是恶鬼呢？”

　　韩作笑了一声，说：“人一旦死了，不就成鬼了吗？”

　　宋秉弯唇：“韩大人说笑了。”

　　***

　　离开龙晏殿后，宋知婉一路沉默，没开口说一句话，碧月和颂星两个跟在身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来往的宫人给她行礼，宋知婉如失了神一般，全然没有注意到，她抬眼看向远处的宫阙，厚厚的宫墙横亘在四周，将她困在这一方之地。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逃离，却又想到，她生于皇宫，即便逃出去了，又该何去何从。

　　何况，凭她的能力，插翅也难逃出这皇宫。

　　想到着，宋知婉无声苦笑。

　　一声绵长的猫叫让她回神，循声看过去，便见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像个毛球。

　　走近，原来是一只黑猫。

　　宋知婉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把猫抱起来。

　　碧月连忙上前道：“公主，天寒，还是奴婢来抱吧。”

　　宋知婉没说话，只摇了摇头，将猫抱在了怀中。

　　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小黑猫醒了过来，嗅到一阵淡淡的甜香，很舒服，便怯意地长久一声，往宋知婉怀中蹭着。

　　宋知婉心中一暖，心中的悲伤便被淡化了些许，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梨涡弯弯，娇态显露。

　　也不知道是谁养的猫，这样冷的天，竟然睡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是她不来，说不定就要被冷死。

　　眼下也不好找到小黑猫的主人，宋知婉索性将猫抱回了瑶乐宫。

　　红木束腰雕花长桌上还摆放剪纸的物件，宋知婉却已无心再剪窗花，碧月和颂星便将东西收拾了起来。

　　宋知婉抱猫坐在榻上，叫来人，吩咐道：“你们去打听一下宫中有没有人丢了一只黑猫，有的话便来瑶乐宫领吧。”

　　小太监领命，退了出去。

　　殿中烧着地龙，宋知婉摸着猫猫的猫，软毛触及皮肤，稍稍治愈了她此刻的坏心情，但也效果甚微。

　　她垂眸，眼角微红，看着在怀中蹭着的猫猫，喃喃问道：“小黑猫，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这婚事呢？”

　　“还是……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

　　北庭司。

　　韩作一踏进门，段一叶便上前，看韩作脸上表情带笑，想是心情不错，便行礼禀道：“大人，属下听瑶乐宫的人再问宫中是否有人丢了只黑猫，便去寻了下小黑，没发现它的影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作便明白过来，想必这失了猫的人，好巧不巧正是他。

　　想到龙晏殿前小公主眼角的红意，韩作勾了下唇：“行，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顿了下，又想到什么，问段一叶：“叶青把东西找到了没有？”

　　段一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韩作说的什么，道：“找到了，属下立即去拿。”

　　不过多时，段一叶便拿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盒，一打开，便看到盒中的血红膏体。

　　韩作勾唇，像是很满意，收起盒子，转身踏门而出。

　　段一叶看着韩作离去的背影，便知道，韩大人这是要去瑶乐宫了。

　　但到底是去寻猫，还是寻人，这他倒不敢揣摩了。

　　***

　　怀中的小黑猫已经睡熟，碧月看着宋知婉，这几日公主虽没梦魇了，却因为赐婚的事愁伤不已，脸又白皙，那眼下的乌青也就越发显眼。

　　“公主，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宋知婉摇了摇头：“不，我不累。”

　　哪里不累，从梦魇到现在，分明没有睡上一天的好觉，好不容易盼到太子殿下，却连太子殿下都没有办法避免这场婚事。
　　碧月心里清楚公主是何等的累，恨不得替公主承受一切，却也知道这并不可能。

　　此刻的境地，宋知婉未尝不知道如果就连皇兄都不能说服父皇取消这婚事的话，便没有人能说服父皇。
　　小黑猫蹭了下她的肚子，宋知婉抬手揉了下猫的头，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帮她，除了她自己。

　　宋知婉垂眸看着怀中的猫，声音弱弱：“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碧月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公主的神情似乎已然不想再听下去，踟蹰片刻，还是退了出去。

　　刚出门，远远看见一身玄衣，碧月一愣，来人越走越近，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碧月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转头就想去禀告公主。

　　甫一转身，身后的人便不冷不热道：“站住。”

　　碧月登时便不敢动了，生怕自己一动，身后就会飞来一把刺刀，穿透她的心窝。

　　韩作走近，经过她，也不说话，一直走到殿前的时候，停住脚，只说了一句“在我没出来之前，我希望没有任何人进来”，说完，便走入了殿中。

　　殿门在面前缓缓合上，直到彻底关上，碧月才如梦初醒。

　　这样只留公主和这魔头两人在殿中，公主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想到这，碧月慌乱起来，连忙跑出了瑶乐宫。

　　殿中，宋知婉抱着猫坐在榻上，目光虽然落在猫上，想的却是这赐婚的事。

　　如果就连皇兄都帮不了的话，能阻止这一场婚事的人便只有一个人了。

　　韩作。
　　只要他说一个不字，父皇是定不会在打算在下月的生日宴上颁布圣旨的。

　　可是，韩作那个人，她又该怎样做，才能让他说出这个不字。

　　目前看来，他分明已经将她当作了玩弄的物件，想看她这副无措的模样，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怕是无论她怎样求饶，他都不会心软一分。

　　宋知婉不明白，自己明明从未招惹过他。

　　她想得深入，也没注意到外面进来的人是谁，兀自哀伤流泪。

　　韩作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娇美如花的女子坐在榻上，窗外的光透过窗棂菱纹洒在她的凝脂玉肤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却也让人清晰地看到，那脸上滑落的一滴眼泪，以及眼泪滑过之后清晰的泪痕。

　　泪落在了小黑猫的头顶，像是有所灵性似的，小黑猫叫了一声，在她的怀中蹭着，似在安慰。

　　韩作没吭声，悄无声息地走近。

　　待他走得更近之时，小黑猫像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长叫一声，从宋知婉的怀中跳下来。

　　宋知婉回过神，视线看向猫跑的方向，也看到了来人。

　　“韩……司长大人？”

　　宋知婉怔愣片刻，心跳如擂鼓，整个人恐慌到了极点。她看着小黑猫跑到韩作的脚下，很是亲昵地蹭着面前人的黑靴，一张脸变得煞白。

　　半晌，她反应过来：“这是你的猫？”

　　听这小公主难以置信的语气，韩作微微勾了下唇，低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蹭他黑靴的猫，而后不咸不淡道：“不是。”

　　又冷冷将猫用脚推开，哂笑一声道：“公主也不想想，臣这样的人怎么会养这种丑陋的小玩意？”

作者有话说

　　小黑：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