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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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块土地生长的人似乎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天空，每日只有朦胧的灰烟从城尾滚滚冒出，如铅印的纸张那样蒙上一层阴影。而我再从落上薄薄一层灰的窗户看去，整个世界都是黑灰色的。
我不知道这块地方到底要叫做城市还是农村。它远远望去有鳞次栉比的新式高楼，也有黏合合租的老旧房子，在老房子前面还有条小街专门卖烧烤或是某些交易的地方。
每天的生活就是看着他们在这条老小街来来往往，故作自己很忙，又对摊位上的东西指指点点。
因为无聊，所以我经常去城西的一片荒地。那里有三管像是混凝土做的管道，雨下过后就会有积水聚在那里成一个小水坑，无聊时看看也可以打发时间。
然而就在我今天打算去荒地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是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男孩。天知道在我们这边全都是黑发黑眼睛的黄皮肤人，像他这种有着靓丽颜色头发的男孩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他一只手搭在电瓶车上，随性地往后仰，全然不害怕会摔下车，耀眼夺目的头发搭在他的肩头，好像下一秒就要滑落。
很显然，他注意到了我，微微侧身：“你怎么来了？不是说私奔前去整理衣服吗？”
私奔？我第一次接触这个新词语，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私奔？”
男孩愣了一下，把我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情绪有些低迷地回答：
“就是离开这里，去外面。”
他像是因为我的反应沉默了很久，到最后长呼了一口气，吐出的白气缭绕在他颊旁。在那瞬间我仿佛看见他那凝滞住的内心，像是蔓延出无名的悲伤。
他的眼睛能传出很多情感，黑灰色的眼眸看着似乎是淡漠的，可因为眼睛主人的情感染上几缕不易察觉的痛苦。
像是这片天空，不论怎么涌动变化都透不进一点光。
“Mikey。”
像是暴风后滴落露珠的花朵，我看见他那双阴郁的神情瞬间变作惊喜，清秀的面容舒展开。
我对自己说出的奇怪词语感到不解，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里我敢保证全部都是地道的中国姓。
我却没忍心说出这句话。
因为我看见男孩快要满溢出的眼泪晶莹剔透。
他那份让我看着便要窒息的期盼目光刻在我的皮肉，那双黑灰色眼眸包含的‘爱意’让我差点溺死。
我听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好像用尽了他的一切气力。
后面他骑着带着我，跟我说了很多话，像是他的名字、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题到了最后一个时有些卡壳，似乎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一份绵长轰烈的感情，在起起伏伏的浪涛中砥砺前行的情，是该称之为“爱”还是“陪伴”。
而没有这份能够镌刻在心里的记忆的我接受了他的所言。
因为，其实吧，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这座城市没有名字，我没有名字，街坊铺子上的人们也没有名字。大家只是在遵循某种规律生活，对这片天没有喜爱也没有厌恶，只是很习惯地站在这片天下生活。告诉我们，其实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记忆的片段。
所以我好奇他口中的世界，我也好奇他这么一个人。
十二岁且出生以来一直处在密闭环境下的我对这种复杂的情感反而更加敏感，因为形形色色的人总会路过那些小摊面前，说一些与他们表情不符的话。
还是这潮湿的空气和压抑的天空。
卖肉铺的老板剁着骨头，血丝和血水流的满地都是。老板的弟弟则是卖鱼的，两个人在同一个铺子上卖货。
木案板被刀剁得哐哐响，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骨头上飞溅到我的手上。
现在是中午三点五十九，天很黑，不时会有雪花飘落。
我是我，大家是大家，大家都有事做，大家都没事可做。
从坐在摊边看天再到如今看摊子想天，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天比我想得要宽广，包容万物才是他的代名词。这片地虽然其貌不扬，但他崎岖之下的无边无际与广阔无垠才是真的美貌。
只是我的世界天空是灰色的，土地是灰黄的。
Mikey有问我：“你们这里都看不到太阳啊。”
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看不到太阳，浓烟滚滚覆盖着整片天空，厚膜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躯壳外肆意乱为。
这就是世界。
我说：“这就是我的世界啊。”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像是荒废了的铁路，杂草丛生的路边，寂寥无人的家中。
什么东西都在消耗着，什么东西都要被消耗。这就是世界能够运转的真理。然而你的付出并不代表的就是你所得到的东西，等价交换原则从不存在。
难道不是吗？我坐在Mikey的后座上，感受风从我手中变作水流，静静地流淌在空中。
我问Mikey：“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真的有所谓的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吗？
我靠着他的后背，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振动：“外面啊……是个蛮不错的地方。”
“敷衍——”
“但说的是实话嘛——”
吵吵闹闹，叽叽喳喳。
这就是我们的代名词。
可有时候这样也挺好的。
我靠在Mikey背上，他不算宽阔的后背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让我溺死在这片由深情与爱的海洋里吧。
至少它会像你的眼眸。
“I love your e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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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双眸由我的爱堆砌而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