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野炽兰

1、战场归宿月下敌

　　夜很黑，一抹星光划破了沉寂的夜幕。风呼过，卫折感觉全身上下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他艰难的挺起身子，然而身上的伤痛与妖法的束缚，让他又一次的与泥土迎了个满怀。野外是荒凉的，不时还有几声狼的嘶嚎，卫折，这个铁血峥峥的汉子，第一次不得不屈服。他努力的撑着双眼，却最终，被一阵困意打倒，四周好像安静了，但在隐约中，他好像听见有一声细细的，嫩嫩的，很清纯的那种声音在呼唤他，大脑中一片混乱，一切好像都暗淡下去了。
　　当卫折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小小的竹床上，四周是典雅有致的装饰，墨香悠悠，突然身上的剧痛袭来，他艰难的咬了咬牙，扶着床沿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这房间，仅仅一张床，一盏桌，一柱灯，朴素又清新。他咳了两声，似梦没醒般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作为陈乐国的无战不胜的衡济将军，第一次受了这么重的伤，第一次打了败仗，第一次输的那么惨烈。胸口的闷，让卫折抬不起头来。突然一声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醒啦！”卫折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位清瘦的素衣少年，头戴素杈，腰间系着一个绿色的香囊，纤细的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
　　卫折抬眼，清了清嗓子“这是哪里？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连几个问题，好像把那少年惹得有点羞，卫折脑子一片胡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那少年秀气的快要出水，道：“道士哥哥，不必紧张，昨夜我采茶归途中，在那参瑞山的野外发现了受伤的你，你那时伤的很重，几乎衣服全都被血染湿了。我被吓了一跳，当时本能的反应就是把你带回来。”
　　“至于这里，是我的家。婵屿东南边境，苇冤村。在下名韩斯，是苇冤村的一个村民。”少年和颜悦色的说道。
　　卫折愣了神，原来这里是婵屿呀，也就是说他被自己一直所敌对的临国少年救了嘛……
　　少年抿了抿唇，将手上端着的米粥放在那一盏小桌上。若有所思的说：“不过啊，道士哥哥，你为何会伤的那样重？还独自在那样的荒郊野外。那鬼地方，我每一次走过，都会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卫折抽了抽嘴角，好像想说什么，不过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算了吧！
　　不过少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少年拂了拂袖，掀起衣袂，随意的坐在那张小桌前。嘴角荡漾起一抹微笑，他忙招呼着卫折：“道士哥哥快来呀！你受了那样重的伤，应当好好补补才是，不过嘛……我这儿并不够宽裕，只有些米汤，若哥哥不嫌弃，便同我一起用吧！”卫折平静地看着那少年眉飞色舞地说话，不惊叹道：好俊的少年。
　　确实如此。这少年皮肤白皙，透出冷月的光泽，脸颊的红晕，似天边的朝霞。眉宇间都透着非凡的器宇。一双灵动的眸子中，藏不住星辰大海。薄唇一张一合，散发出少年的意气风发。
　　卫折入座，刚刚他没有注意，他现在穿的衣服好像也是这少年的。隐隐散出墨香的气息。抬眸，卫折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你说你叫韩斯，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那名叫韩斯的少年，倒是很不在意的说：“哥哥怎么喊着习惯就怎么喊罢，我这个人呐，其实什么都很在意，唯独在称呼这一块儿，还算比较随意。哥哥可以喊我小韩，自然也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一边说着，他拿起那只破旧不堪的木碗，用一只玉勺往那可怜的木碗中盛着米汤。
　　“呐，哥哥，给你。”韩斯将这碗米汤递给了此时正在看着他的卫折。
　　卫折接过米汤，思绪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据说，这婵屿国有一块玉，洁白如月，纯澈如琬，只有最纯澈干净的少年，才能拥有它……卫折想：若是真有那样一块玉，倒是挺衬他。想着他又望向那少年。突然他想起来这少年还没有问过他叫什么名字，又是从何而来？
　　韩斯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他：“哥哥，快吃吧！不必在意那么多。再不吃这米汤就坨了。”韩斯发丝垂落在肩头，隐透出几只随意。
　　他倒是没有什么戒备心。卫折这样想道。
　　米汤是香甜的，入口就滑入喉咙，卫折似有些饿了，狼吞虎咽的喝了两碗，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才不紧不慢的对韩斯说：“你好像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我的出身。”
　　韩斯正伏身收碗，听到他这样说，便笑道：“若是哥哥不愿说，我就算问也不太有用。更何况，哥哥是好是坏，我自己心里有数。”
　　卫折咽了口口水：“如果我说我们可很有可能是宿敌呢？更何况你不担心我对你行害吗？你仅仅是一个少年……”
　　韩斯似被他这话噎住了，但他很快又说道：“我相信，哥哥一定不会是坏人，就算哥哥会想对我行害，我也就认了。”
　　卫折看着他那明澈的眼，心中竟涌出一丝暖意。突然心口一阵刺痛，卫折双眼一翻，就要向后倒去。韩斯惊呼：“道士哥哥，你怎么了？”说着，他忙去扶卫折。
　　卫折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转而他又想想到什么似的：“韩……小韩，你知不知道你们婵屿国有一种妖法，叫穿心术？”
　　韩斯好像有点被吓到了，他小心地问道：“哥哥问这个难道是中了那妖女的妖法？”
　　卫折叹口气道：“无妨，只是好奇问问罢了！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韩斯放下手中的碗盆，已无心洗碗：“知道一点罢了，那妖女的妖术，厉害的紧，一般中她妖术者，无解，只有一种命运，那就是等死……”
　　卫折心头一紧。
　　韩斯又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挖出那妖女的心脏，蒸煮后吃掉。不过，对于凡人来说，一般是不可能实现的……”
　　卫折皱了皱眉：“那还真是够狠毒的。”
　　韩斯：“是啊！”
　　韩斯：“不过话说回来，哥哥问那妖女的事情是要干什么吗？”
　　卫折：“没什么。”
　　谈话结束。
　　黄昏，韩斯取来一壶酒，抛给卫折：“哥哥一定很爱喝酒吧！听别人说像哥哥这样的人都很爱喝酒。而我就不太能了……唉！”
　　卫折接过那酒，揭了盖，一大股酒的馨香扑面而来，仰头痛饮一口，他脑海中想起了那牺牲的战友们，心中沉重……
　　韩斯想看出什么来似的，抱来琵琶，在卫折身旁坐下：“哥哥是有什么心事吗？”
　　卫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人，他是国家的将军，多年来，从无败绩，但是有一次他带兵出战，却受到了敌国的妖法控制，全军覆没，只有他带着残喘的一口气活了下来……那些昔日与他一起作战的战友，全部战死……”
　　韩斯愣了一下，又笑道：“哥哥这是在讲自己的故事罢！如果我没有猜错，哥哥就是那战无不胜的将军，传说中陈乐国的法宝-卫折。”
　　沉默无言。
　　卫折继续喝着他的酒，而那少年弹起琵琶，曲声悠扬婉转，却在夜幕星辰如水的时候，露出几分伤感……夜渐渐深了，二人的背影或者琵琶弦清脆的声音，荡漾了很远……
　　月上梢头时，蝉也消了聒躁，参瑞山后，琴声瑟瑟。二人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