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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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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影之歌
1.镜
春季,对于位置在大陆中部的巴克兰王国而言,从来就是短暂的,仿佛是只路过的候鸟,匆匆的停留了几天,便已离去。
夏季正式开始后的第五天,太阳如同巨大的火球般悬挂在头顶,沉闷的空气中没有一丝的波动,就算是最繁华的万城之城——巴克兰王国都城克雷伊附近的大道上,也看不见几个行人。稍远点的阿杜瓦山上,终年常青的忍冬林,也象是被抽干了所有的活力,缺乏生机的反射着白到刺眼的阳光。
这种日子,唯一活跃的也就真蝇。它们总是忙碌的在濒死的生物上产卵。此刻,它们正在忍冬林的深处围绕一团肮脏的黑影,干着同样的事情,黑影痛苦的扭曲了下,真蝇们散开,随后便以百倍的热情再次扑了上去。
朱利安绝望的放弃了挣扎,他曾经是小有名气的战士,曾经而已……两天前,他的冒险队在突然的遭遇中,碰上了由三只冬狼带领的狼群。法师,牧师和盗贼成了对方的食物,而自己,在被咬断双腿后,用传送戒指送到……这种不会有人路过的密林深处。死亡,应该是无法避免的了。
周围,传来某种动物踏过落叶的声音,停在面前。追踪而来的另一头冬狼吗?或者只是普通的野狗?朱利安更希望是前者,奈落既然决定取走他的生命,就请给予个适合冒险者的结局吧。令他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并不是咽喉上温暖而致命的啮咬,而是真蝇轰然逃离的声音,以及,微微的刺痛。非常熟悉的刺痛,每次牧师治疗伤口时,他都产生同样的感觉。睁开眼,白衣的少女正蹲在面前,双手悬停在他身上。自她体内所散出的淡淡白光,促使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片刻之后,少女手上的白光渐渐黯去,而朱利安,已完全恢复了健康。
呆呆的看着少女,一切的发生仿佛是场梦幻。
“你没问题了?”
“……呃……啊……好……谢谢。”
“这是我应该的。”少女静静的微笑,如同透过枝叶的阳光那样的温柔的微笑。
“你打算去哪里?”
“……巴克兰。”
“真可惜,我的目的地是班那,与你的方向相反呢。”
“班那村?”朱利安有点困惑的重复了下。记忆中,这个名词后似乎有着某件事,不太好的事情……可是,疲倦的大脑没能给出更多的信息。
“那么,后会有期,愿培罗的阳光常在你身边。”
“等等……我是朱利安·萨尔斯。”
“亚玛尔·伊瑟纳德,期待着能与你再次见面。”少女停顿了下,似乎想起什么,自包中掏出块饼,递给对方。
“说起来,大路是在此地的西边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亚玛尔便同来时那样踏着落叶,消失在林间小径中。
朱利安怔怔的凝视着亚玛尔离去的方向起码半个小时,然后试着动了动脚,状态很好,连不时隐隐作痛的旧伤也已经愈合。本来以为已经死定了的,简直是场奇迹,不,称为神迹更合适。亚玛尔临走的那句问候语,毫无疑问,她是太阳与生命的守护者培罗的牧师,憎恶生命者奈落的死对头,呵呵,看来,这次关于自己的小小战斗,是前者得到了胜利。
然后……朱利安厌恶的看着自己身上早就散发出臭味的衣服,刚才那个饼虽然能填饱肚子,味道却不怎么好,王都里独角兽酒馆的黑啤酒是最顶级的,还有泛着油光,淋上蜂蜜的烤鸡,红发尤娜柔软的身体以及……附近应该有条通往都城的近路,没多少人知道,最常出没的怪物只是地精。
几乎辨别不出的小路在野草间崎岖的延伸向远方,身边的树木越来越粗,茂密的枝叶完全遮蔽了天空,各种奇怪的喉声此起彼伏,有猴子和狼的,也有嚎兽或者食尸鬼的,仅仅距离城市一天路程的地方,通常不会出现很难对付的怪物的,况且,他现在状态良好。
伴随着远方天际滚动而过的低沉雷声,刚才还喧闹的交杂着的各种声响突然不约而同的消失了,冰凉润湿的风自身后吹拂而过,驱散了方才的闷热,也宣告着大雨即将来临的消息。
果然,片刻之后,周围迅速的暗了下来,接着传来雨滴击打树叶的响声,越来越猛烈,片刻间,整个世界便只沉浸在雨水轰然而下的哗哗声,以及震耳欲聋的雷鸣之中。“见鬼的!!!”朱利安抹去流入眼睛的液体,边倾斜着他记忆中的所有脏话,边跌跌撞撞的拼命赶路,寻找着能避雨的地方,哪怕是一块石头也好。
雨自中午开始下到晚上,丝毫不见小。朱利安早已浑身是泥,对能找到避雨的地方更是完全失去了信心。更致命的是,他确信自己迷路了,在并不熟悉的地方赶路,大雨中完全看不清地形,走的又急,任谁都会这样。那就这么等雨停下来再走?……不,等等,闪电中,远方的某个物体呈现出工整笔直的线条,人类制品的特征!果然,这是幢小小的木屋,朱利安用力的敲着门,门应声而开,却无人回答他,“我是路过的冒险者,能进来避下雨吗?”门里黑沉沉的,没有任何动静,“那我进来了?”还是没有回答,屋子的主人并不在场。
朱利安进入小屋,心满意足的赞美着培罗,他并不是牧师,但有时也会因为幸运而赞美神,特别是今天,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好极了,中午,可以称为神迹的死里逃生,现在,无人区居然能找到一幢避雨的小屋,当然,作为弄脏屋子的代价,他会留下足够重建几幢这样房子的金币的,那个美丽善良的亚玛尔还有再见的一天吗?或者,找她,一起再组个冒险队?……身上传来的寒意打断了他飞出的思绪,伸手入包,翻出被油纸很仔细的包裹着的火把,看看有没有炉子,先把衣服烤开……
火光闪耀,驱走黑暗,朱利安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长长的吸气声,然后就是片死寂,火把因为无法压抑的恐惧而颤抖着。因为……因为,首先浮现在火光之中的是一枚由骷髅及镰刀图案组合而成的徽章,那只代表一个神,冷酷的阴郁之王,收割血肉者——死亡之神奈落,也只有他的牧师才会在房间里悬挂其标志。而在徽章下,随意的丢着几具人类的尸体,尸体前,整体的摆放着一副巨大的兽类骸骨,似乎正等待着有人将它从永恒的长眠中唤醒。骨骸旁是张黑色的书桌,书桌上,被挖开的精灵颅骨中,猩红的大丽花妖艳的怒放着,花下,墨水笔斜斜的搁在翻开的本子上,还有块咬过几口的蜂蜜蛋糕,很显然,主人只是暂时离开而已,想到这里,火把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上,朱利安转身推开门,疯狂的冲入丝毫没有减小,被淋湿,哪怕是为此而得病,也比呆在一个奈落牧师的住所好的多,那群不知怜悯为何物的神之仆人,将死亡视为生命中最大乐趣的刽子手,从来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品尝血腥的机会的。
闪电狂乱的在上空中划过,眼前的小道上,出现了另一道身影,朱利安并没有拔剑,借助方才片刻的光芒,他看见的是不久前才分别的面孔,
“亚玛尔,你怎么在这?快走,这附近有个奈落牧师!!”说到这里,朱利安不禁颤抖了下。
“亚玛尔?”对方轻轻的重复了遍。
“你明明向西方走的,怎么会迷路到这里,快,快,这里很危险!!”
“我并没有迷路啊……”第二道闪电中,少女无邪的微笑着,“我的名字是帕尔提娜·休·布兰达。”
“别开玩笑了,才刚……”说话声突然窒住了,朱利安无法置信的误着胸口,那里,一柄不知什么时候插进去的匕首正冰冷的反射着雷电的光辉,光芒中,眼前的脸容确实同下午所见的并无二致,除了衣服的颜色——暗淡的红色,以及精美的绣在袍子上的骷髅及镰刀组合而成的徽章……
“真伤脑筋呢,没想到这样的地方还有人乱闯,算了,反正也住腻了,再到处走走吧……”帕尔提娜轻轻的自语,把玩着匕首,轻快的向着小屋走去,地上,只留下朱利安失去生命的躯体,任雨水冲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