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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一章 ...

  •   老林在大理寺当差近二十多年,从未有过如今天这般提心吊胆,就算张严在时,老林只要打着糊弄就行,可今天大理寺的牢狱里,先后来了御史大夫、大理寺卿,现在甚至连尚书大人也来了。

      舒忝白脚步沉重,一手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了关押东麒侯的牢门前,看着已不成人形的东麒侯,舒忝白胸口的气息忽然窒住,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尚书大人您没事吧,地牢里寒气重,要不您去厅里等着,我们带东麒侯去见您?”跟在舒忝白身后的老林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舒忝白摇头:“不了,东麒侯动不得,把门打开,你们都退下吧。”

      老林赶紧替舒忝白打开了牢门,舒忝白缓缓地走了进去。

      直到人全退去,舒忝白忽然屈膝跪在了东麒侯面前,眼中满是泪水:“对不住侯爷。”

      虚弱的东麒侯抬起了头,他的舌头已被割去,双目也被剜去,只能听到舒忝白的声音。气若游丝的东麒侯轻轻地摇头,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侯爷……”舒忝白膝行向前,扶住了东麒侯鲜血淋漓的手臂,断掌处白骨森森,触目惊心,不忍触目。

      东麒侯手臂用力向下按了按,舒忝白立刻明白了东麒侯的意思,对方是将所有的交托到了自己的手里。

      “侯爷放心,司马赟活不过今日,只是连累了侯爷,是舒忝白之错。”

      东麒侯又摇了摇头,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似是欣慰,他挣扎着俯下身,用断掌在泥土中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字,泥土被血水洇红,分外刺目,写下的字更加醒目——越。

      临近死亡前,东麒侯的心中挂念的依旧是大越,舒忝白无不触动触动。他正襟敛衫,双手交叠平举于额前,用大越最尊贵、最浓重的礼节向东麒侯行礼:“侯爷放心,就算我双手沾满鲜血,也定会护住大越。”

      耗尽了所有的气力,东麒侯颓然地躺靠在了牢房阴冷的墙壁上,嘴角的那一抹笑愈发明显。

      舒忝白知道,东麒侯的心愿已了,他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拿了出来,溢在眼眶中的泪水滑落,匕首伸向了东麒侯。

      似乎感觉到了寒意的逼近,东麒侯抬起断掌,夹住了舒忝白握着匕首的颤抖的手腕,将自己的脖颈凑近了匕首前。

      大越尊贵的侯爷如他的父亲一般,视死如归。

      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舒忝白不敢去看,更不愿亲手杀了东麒侯,但如今的东麒侯连杀死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忽然,手腕被往前带了一下,匕首刺入喉管,向左边划过,滚热的鲜血落在了手掌上。舒忝白泪如泉涌,他睁开了眼,绝望地摇头,所有的顾忌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他的手中已沾了两个人的血,彻底洗不掉了。

      将东麒侯的尸体平放在囚牢内的床上,舒忝白向已死去的东麒侯长揖叩拜,三下后,舒忝白起身,眼角的泪痕被抹干,他孑然地转过身,走出了牢房。

      老林提心吊胆地等在门口,忽见舒忝白走了出来,老林慌忙迎了上去,眼尖的他见舒忝白的衣袖和手上似乎沾了血迹,老林关切地道:“尚书大人,您手和衣袖上沾了血,要不要洗一下?”

      “东麒侯自刎,纵然他所犯谋逆,尸体不可辱,通知他的家人,让他们将东麒侯的尸体带走,好生安葬。”舒忝白垂眼看了下手背,摇了摇头。

      听得舒忝白的话,老林吓得面色煞白,昨日东麒侯还好好的,他睡了一觉,东麒侯就没了人形,这才不过几个时辰,东麒侯就自刎了,老林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不要再去了解真相,不然只怕自己比东麒侯死得还惨。

      “可是,东麒侯的家人不是都被关在了大理寺了吗?”老林记得东麒侯判的是夷三族。

      “若将东麒侯夷三族,夔都的血,止也止不住了。”舒忝白怅然一叹。

      老林还在琢磨,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淳于玄的声音,他心头一喜,就见淳于玄捧着明黄圣旨快步走了进来。

      淳于玄先向舒忝白行了一礼,而后将圣旨展开,递给了舒忝白:“陛下赦免东麒侯一族。”

      “丞相去过了?”接过圣旨,舒忝白似乎早知会是如此般地点了点头。

      “去了,”淳于玄顿了下,又道,“褫夺了司马赟御史大夫一职,丞相说,人已经死了,就什么都不追究了,东麒侯也一样。”

      “非要到如此地步,才能让夔都安静下来吗?”舒忝白摇头,来回的奔波让他疲态尽显,他抬脚要走,却一步趔趄,径直往前跌了去。

      淳于玄大惊,慌忙接住了舒忝白,却感觉对方呼吸发烫,淳于玄手贴舒忝白额头,喊道:“快叫大夫,不对,叫太医来!”

      牧止戈坐在死去多时的司马赟身边,赵卓通红着双眼,跪在牧止戈面前,咬牙恳求牧止戈对淳于玄重判。

      扶起了赵卓,牧止戈为难地摇头:“司马赟必须死,我来之前,就知道他这一劫是他注定的。”

      “司马赟是淳于玄逼死的,司马赟若是等到您来,您可以救他一命,至少……”

      “至少什么?”牧止戈眼神忽然变得狠厉,“我不过是越朝的丞相,还得听天子的。”

      没想到牧止戈会这样说,赵卓抹了把眼泪,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听天子的?天子又听谁的呢?”

      “赵卓……”牧止戈伸手用力按住了赵卓的肩头,压着声音说道,“我们尊他为天子,就不能逼他,司马赟错就错在处处要置天子于死地,天下悠悠之口早晚会要了他的命。”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谁?”赵卓咬牙,他没想到牧止戈竟会如此令他失望。

      牧止戈摇头苦笑:“他是为了我,他自以为了解我,可他从未问过我要不要那个位置。”

      “你是在怪他自作自受?”赵卓缓缓抬起头,直视着牧止戈。

      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在来到夔都前,牧止戈心中的确有登位的想法,但当到了夔都之后,这个念头不得不被压了下来,而他没有与司马赟和赵卓说明白,最终导致司马赟走上偏激之路的,其实是他牧止戈。

      “若是一开始,丞相你就取而代之,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赵卓忽然想明白了,“你一直在顾忌着舒忝白,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到底有什么好顾忌的?”

      眼神变得狰狞了起来,牧止戈紧握住了拳头,恶狠狠地看着赵卓。

      被牧止戈的眼神吓得失了神,而后赵卓回过神来,却见牧止戈又缓缓地合上了眼眸。

      “是啊,我为什么要顾忌着他?”牧止戈讪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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