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异类》唔王

1、离开

　　现在大概是早上7点左右。
　　鹿渝上完厕所，准备去食堂吃饭。
　　已经快入冬了，11月份了。天气很冷。

　　风刮的有点大，就算她穿的已经算很厚实了。还是冻得手脚冰冷。
　　她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不是很着急，虽然这时间并不是很充裕，但她已经因为上厕所错过了可以购买早餐的较好时间了。
　　干脆就慢慢的走过去。

　　走在铺满了青灰色石砖的路上。

　　都是吃饭的点了，就算不是上课的时候，这路上也没什么人。

　　这个学校是新建的，离食堂很有些距离，太大了。
　　如果赶时间的话，你还必须得匆忙的跑过去。

　　这个路上没什么风景。
　　只有一些学校最近才种上去的缺胳膊少腿，惨淡的像要快死了的绿化带。

　　桂花，桂花也开了。
　　这里种的桂花，有那种浓浓的橘黄色，还有一种淡淡的嫩黄色。

　　鹿渝更喜欢嫩黄色一点，淡黄色的香味不是特别浓，但她很喜欢。
　　她觉得只是看着也比橘红色要更清雅，更赏心悦目一些。

　　那些树上本就长出不多的叶子落的更加频繁了，踩在脚上发出咯吱的声音。

　　有些好听。

　　鹿渝把手伸进宽大的校服外套的口袋里，尽量的缩着身子。为自己保留一些体温。

　　她很慢，她向来喜欢慢悠悠的，不喜欢很急着去做什么。
　　但是如果真的非常急了，她也还是得加快速度呢。

　　现在不谈那些。

　　她只是慢慢的走，慢慢的被冷风吹拂，感受脸冻得越来越僵的感觉。

　　这种时候，她都是会一个人的。
　　她偶尔有些享受孤独的清高，但平时还是一个挺容易相处的人（自以为）。

　　她初上高中，虽然周边的同学都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了。
　　她也还是和同学们只是说话，并没有想着和谁发展进一步的友好关系。

　　这是有原因的。

　　以往的经历和现在的适应，都使得她懒得像其他人一样，每天都得和个人去吃饭、上厕所、打水……
　　她喜欢上了这种一个人安排好自己的时间的平淡生活。
　　这让她很安心，这让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生来就属于孤独的。

　　今天早上广播台的歌好听，挺适合鹿渝，鹿渝跟着一起哼唱起来。

　　“淡淡的微光，无法去抵挡……
　　一切都有它注定的方向，

　　啊，风吹的疯狂，雨打的潇洒……”

　　今天的天气不像歌词，是个好天气，天上的云一块块裂的整齐。

　　鹿渝走在路上，身姿轻松欢快，似是将一切都抛于脑后了。

　　天空被一个没有任何征兆便出现的巨大雾罩，给缓缓自上而下的遮住了。

　　学校忽然变得十分安静，连风都没有了，歌声却依旧，路上三三两两的同学此时诡异的保持走路的动作静止在原地了。

　　鹿渝看到他们这样，觉得很诡异。
　　发生了什么？
　　鹿渝却可以活动，她抬头看天。

　　只看到天空起雾了一样的天气情况，便漫无目的地猜测着，大概世界末日就是今天吧。
　　这征兆还真是平平常常。
　　外星人静止光波吗？

　　那……怎么她还可以动。鹿渝静静的看着天，一动不动，身上没有被禁锢的感觉，她只是配合着静止一下。

　　灰蒙蒙的雾罩中悄悄的出现了一个黑点，紧接着黑点又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更小的黑点闪电般划破灰雾，那可怜的雾罩变得像被无数飞机行驶出的交错云道。

　　黑色的影子快的只能看到残影，在远远的地面好似仍能听到巨大的破空声。

　　鹿渝还没有看清楚它们的全貌，也懒得废眼神看。静止不动木头人的游戏玩够了，她耸耸肩，头也不回的朝食堂走去。

　　这次没有了刚刚听到感伤歌曲的淡淡忧伤，脚步随着新放的歌，欢快的迈着步子。

　　“就当自己是个神经病，看到的都是假的……啦啦啦～”
　　鹿渝给自己编了首歌。
　　“都是假的~欧唔~”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头顶上传来离她越来越近的破空声，过快的速度带起来的劲风呼啸吹来。

　　鹿渝似有所感，短发在空中扬起，她转头一看。
　　一艘庞大的黑色飞行器极快的朝她撞来，飞行器刹车带起来的风吹得她往后退了一步，等她瞪着眼睛被风吹的生疼，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飞行器将将碰在她鼻尖上。

　　鹿渝瞳孔猛缩，一切发生在火光之间，她还没反应过来。
　　等风彻底停了，她捂着胸口，才眼角通红的腿软跪倒。

　　头顶传来飞行器打开的声音。
　　里面跳出了一个穿着沙滩裤体恤衫的人。

　　那个人动作潇洒的落在仍然被笼罩在死亡阴影中的鹿渝身旁。
　　然后抱着裸露在空中的胳膊，在寒风瑟瑟中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骂了一句：“艹，好冷！”

　　鹿渝听到这声骂，当即绷不住，泪就下来了，十三见她哭了，也顾不上冷了，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实在是对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鞠躬，双手合十。
　　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了。

　　鹿渝吸吸鼻子，说：“你是谁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说完，回想十三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鹿渝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当十三九十度鞠躬后直起身，鹿渝正式的看看十三的样子时，那个预感应验了。

　　十三是她。
　　十三是一个和鹿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乍眼一看就像是两个双胞胎，不过一个有着头发娇娇俏俏，一个剃了头发像个和尚。

　　光脑壳的十三偷偷观察鹿渝的表情，走上前，双手啪的一下拍在鹿渝肩上，一脸深沉的问到，“妹妹，你原谅我了吗？”

　　鹿渝已经平静了许多，有心情开玩笑了，她一脸惊讶的抬手微微掩嘴，说到：“这……你就是我失踪多年的双胞胎姐姐吗？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

　　“不过怎么会这样？你的头发都去哪里了，是压力太大掉光了吗？”

　　十三沉痛的带着她上了飞行器，口中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慢慢说，一起去我们那喝杯茶吧……”
　　鹿渝被半搂半拉着带上了飞行器，她心里已经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规规矩矩的坐在飞行器上，有十三帮忙绑好安全带后，鹿渝按捺不住好奇，问十三：“你要带我去哪儿？”

　　十三扣好自己的安全带，偏头对着鹿渝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鹿渝也笑，“你就会吊我胃口，我猜不会是我们一群人的聚会吧，一群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十三的表情很丰富，光头锃亮，很具有喜剧色彩，她惊讶的看着鹿渝，一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十三说：“我愿称妹妹你为神算子！”
　　鹿渝掩嘴笑，“过奖过奖，神算子可不敢当，你说话真好玩。”
　　十三挑眉，“那是妹妹没怎么和自己聊天，妹妹你说话难道就不好玩了吗？”

　　“……”
　　两个人聊了一路，虽然十三说话总是藏一点，但鹿渝还是得知了挺多有用的消息，可能十三也没准备瞒她多少吧。

　　等到鹿渝跟着十三和那个外表黑色冷硬，内里花花绿绿的飞行器告别，踏上航母一样巨大的方舟上，看到一群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时，心里那个想法得到了彻底的证实。

　　怎么说呢？这是她看到光脑壳十三时，就有的猜想了。
　　只是没想到，这居然真的是真的。

　　她知道，无数个不同年龄阶段自己，都平白的生出想要和无数个不同年龄段的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想法，并且共同猜测也许未来的某一个自己会真的做成这个事。

　　鹿渝她所想象的成功做成这种事的方法，是将其他平行世界自己的脑电波收集到一个地方，然后就在那个地方交流。
　　或者直接和各个世界的自己建立起一个联系通道，可以通过各种电信号之类工具来交流。

　　但是没想到，这种预想，从小到大都没有实现过的预想居然在今天被实现了。
　　而且是以这种完全独立的个体户的面对面的方式。
　　比她预想的还要更好。

　　她原本也想着这么在一起，主要是限于各种现实条件原因而被迫修正设想。
　　没想到未来的自己这么厉害，把这些条件都给克服了。

　　只是鹿渝看着坐在一个巨大房间的长沙发，各自把弄着手中事物，对新来的她连抬眼瞧一瞧的兴趣都没有一群人，还是感到有些无奈。
　　带她上来的十三说着让她随便逛逛就一个人跑回飞行器，要继续和她的队友们比赛了。

　　她进到这个据说是地图中游戏厅的地方前，把十三塞给她的地图看了几遍，对整个方舟的构成心里有数。

　　这只是一点点的了解，要获得更多，最好的方式是找人聊天，获取信息。

　　虽然她知道这才是她，面对陌生人总是格外高冷，但被冷漠的对待，心里还是难受的很。
　　至于十三完全不同的自来熟，鹿渝归结为遗传变异。

　　推己及人，她想到之前自己的态度，在心里默默的对以前的人道个歉。

　　这个房间的架子上还摆着其他各种样式的玩具，是一个设计出来专门用于玩乐的游戏厅。

　　调整好心情，鹿渝开始观察周围的事物，看了半天，鹿渝见实在没有人和她说话，心里积着一股气。

　　她自顾自的四处瞧了瞧，看到这个巨大的游戏厅前面有一个可以用于讲话的类似于教室讲台的桌子。

　　走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鹿渝把弄一下讲台上的麦克风，那种小小的麦克风，然后将音响打开，麦克风立好。

　　微微低腰，靠近麦克风，鹿渝故意的咳了几下。

　　“咳咳——”还是没人理她。

　　鹿渝加大音量。

　　“咳咳！”

　　回声不断。
　　效果卓越，所有人都看向她了。

　　见所有人几乎都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她，鹿渝才算舒了心里的那口气。
　　鹿渝没有多少当众发言的经验，很是思考了一下，不过面对一群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升不起什么紧张感。

　　她缓缓的说：“大家好，我是鹿渝。我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想请教。”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

　　“我想问一下，你们对所以第一次见面的人都像这样吗？”

　　有个人回应了她，语气不善。
　　“你是说我们态度不好？”

　　鹿渝此生最怕吵架了！见这氛围突然糟糕起来，有点无措。
　　她连忙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做人应该诚实。

　　她改口了，“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们对我就像是对待空气一样，视而不见，我站在这，你们当没看见；听而不闻，我刚开始咳了一下，你们当没听见。”
　　“你们态度真的很糟糕！”

　　说完，鹿渝观察她们的表情，发现每个人都看着她，听的认真，有的还带着点笑意，等她说完了，她们互相看了一眼。

　　鹿渝见她们不说话，心中升起一丝忐忑不安。

　　但接下来，她们都面带笑意的站起来鼓掌了。

　　一伙人就这么和新来的鹿渝互相教训了一顿，然后熟络的聊了起来。

　　说到最后，有个坐在轮椅上的鹿渝出来，要带她去参观这艘简直算她梦中情人的武装型方舟。

　　鹿渝赶紧跟上她。

　　唉，虽然她有些担心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消失以后出现的一系列的事情。
　　但等她觉得现在应该还是要先放纵自己，在这儿玩够了再说。

　　之后，有鹿渝扯了一个话头，第一个跳脱出时间和空间限制的轮椅鹿渝笑着和她讲述了很多。

　　鹿渝知道了刚开始她是怎么研究这些可以破开各种限制的新型武器的，然后又得知了她们已经不能回家的现实，最后被告知，她之所以能进来的各种外在的和内在的条件。

　　一句话总结：你回不去了。
　　鹿渝弄清楚后，表情渐渐凝固。

　　——
　　每个鹿渝都对任何一个其他的鹿渝很了解，所以第一个鹿渝就直接和她说了这些事，并没有多在意鹿渝对这件事的反应。
　　因为她知道每一个自己都是一个自私自利凉薄至极的人。
　　就算是面对和自己有相似经历并且思想可能高度一致的“自己”也能做到毫不关心。

　　第一个鹿渝，同时还深刻的知道，每一个鹿渝都是一个孤独的人。

　　生来孤独，自甘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