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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雨中真情 ...

  •   寇仲送走骆奉后,返回总管府,原来陈长林刚赶回来,正和徐子陵在大堂内叙旧,大喜道:"长林兄回来得正好,今趟你报仇有望哩。"

      陈长林精神大振,连忙追问。

      寇仲解释形势后,陈长林颓然道:"李子通现在自身难保,我们的实力又不足应付杜伏威或沈纶任何一方的势力,我如何可以报仇?"

      寇仲使人去请虚行之,顺便问及陈长林回去徵召族人的事宜。

      陈长林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又知他足智多谋,有鬼神莫测之机,信心回增,奋然道:"我此行形势大好,比我想像中好得多,尤其风闻少帅夺得东海,族人纷纷乘船北来,估计至少有二千少壮来参加少帅军,另外族中操船高手和造船的巧匠要来投效者绝不少於五百人,我只是先一步来向少帅报讯,待会须连夜赶赴东海,接应他们。"

      寇仲喜道:"那二千少壮曾否服过兵役?"

      陈长林道:"大部份均曾在旧朝参军,现隶於沈军麾下的亦不在少数。"

      寇仲欣然道:"这就成啦!长林兄务要把他们尽数遣来梁都,愈快愈好。"

      此时虚行之来了,听毕后拈须微笑道:"少帅此计大妙,以江南人打杜伏威,当杜伏威误以为被沈纶偷袭而还击时,我们再乘机攻打沈纶,江都之围自解,对吧?"

      寇仲叹道:"虚先生果是诸葛武侯复生,一眼便看破小弟的用心。"

      徐子陵亦点头表示佩服。

      陈长林一对眼睛亮起来,霍地立起道:"我现在立即赶往东海,攻打沈纶时,长林愿作先锋。"

      寇仲扯他衣袖道:"且慢!长林兄先要指导我们的衣匠如何制作沈军的军服才成。"

      虚行之笑道:"若沈纶真要偷袭杜伏威,怎肯让自己的士卒公然穿沈军的招牌军服去行事,只要是江南人便成,那更能使杜伏威入信。"

      寇仲拍额道:"是我糊涂,哈!今次连制衣费都可省回。"

      陈长林神色激动的去了。

      ***

      陈长林走后第叁天,桂锡良和幸容风尘仆仆的赶来,寇仲和徐子陵设宴为他们洗尘,陪客尚有虚行之、陈家风、谢角和从彭城回来汇报情况的任媚媚。

      酒过叁巡后,寇仲道:"席上全是自己人,说话不用顾忌。"

      桂锡良脸色立时沉下去,道:"那我也不用客气。你硬把我摆到台上去,说甚么我能解江都之围,累得我终日给邵令周的人冷嘲热讽,日子难过到极点。现在好啦!邵令周已正式公告全帮,假若我可办成这根本不可能的事,那我桂锡良就不只是副帮主,而是荣登帮主之位。我的奶奶,你教我今次怎么下台。"

      幸容也不悦道:"邵令周此举摆明要羞辱大哥,虽没说过办不到又如何,但谁都知道若江都城陷,桂哥只有自动引退一途。"

      寇仲微笑道:"『根本不可能的事』这句话究竟是邵令周在公告上白纸黑字写的还是锡良老哥你凑兴补上去的呢?"

      桂锡良气道:"是我补的,难道补错了吗?"

      任媚媚等为之莞尔,知他们自少相识,故可坦诚对话。

      寇仲好整以暇道:"假设以前我告诉你可干掉任少名,大破李密,赶跑宇文化骨,你会否以相同的言词去形容?"

      桂锡良涨红了脸,额现青筋的怒道:"这些事与眼下的形势怎可相提并论。唉!大家一场兄弟,你来告诉我有甚么方法可解江都之围好了!"

      看到徐子陵忍俊难禁的模样,寇仲笑道:"由小陵来告诉你吧!你信他多过信我吧!"

      徐子陵摆出置身事外的态度,耸肩道:"又不是我把良哥摆上台的,解铃自须系铃人,少帅请!"

      任媚媚终忍不住"噗哧"娇笑,媚态撩人,看得初睹她艳色又不像桂锡良啊案心有所省惫的幸容呆上半晌。

      任媚媚勾引男人的经验何等老到,立时顺便再抛他一记欲拒还迎的媚眼。

      寇仲笑骂徐子陵一句"小子又耍我了"后,凑到桂锡良耳边说了整刻钟,到桂锡良容色舒缓,更不住点头后,寇仲才坐直身体,左手举,右手猛力重拍桂锡良肩头,哈哈笑道:

      "各位太守将军、江湖好汉、乡亲父老、兄弟姊妹,让我们为竹花帮未来的桂帮主喝他娘的一。"

      众人连忙起哄祝贺。

      徐子陵虽有举,却没说话。暗忖无论是娘的过身,到素姐的痛殁,寇仲总能比他更快从打击中回复过来,这或者就是要作天下霸者其中一个必具的先决条件吧。

      ***

      翌日桂锡良和幸容神采飞扬的坐船返回江都,与来时的垂头丧气,有天渊之别。

      同行的尚有扮成疤脸大侠的徐子陵和洛其飞,一个是要十二个时辰都贴身保护这位未来的竹花帮帮主;另一个则负责组织侦察队伍,以熟悉当地情况的竹花帮众为骨干,配之以十多个少帅军中的探察高手,好收集有关杜沈两军的情报。

      后徐子陵独自一人溜到船尾,观看星夜下运河的美景,想起素素的不幸,又悲从中来,深深叹气。

      素素的逝世对他是比傅君的死亡打击得更深更重,后者的死是悲壮轰烈,突如其来得使他尚未了解清楚便成为过去。但对素素他本是充满期盼和期待的,忽然间一切努力和希望均化为乌有,那种失落、无奈和懊悔,像钻入脏腑的毒蛇啮噬他的心灵。

      他不知何时才可如寇仲般回复过来,人说时间可冲淡一切,可是他却知道素素将永远在他心上留下不能磨灭的伤痕。

      每次忆起她殁前的音容说话,他的心都会产生一阵痉挛!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苦抗那庞大无比的伤痛和压迫。他已麻木得不想去恨任何人,包括李靖或香玉山在内。但他也绝不会阻止寇仲向香玉山作出最严酷的报复。

      而他更知道天下间再没有人能阻止寇仲去为素素讨债。

      令素素致病的因由极可能是长期的积郁所引起;远因是李靖,近因则是香玉山。这是他和寇仲心知肚明的事,但都没有说出口来,更不愿谈论。

      这几天来,他们一句都不敢提到素素,那实在太令人心酸!

      桂锡良此时来到他旁,乾咳一声道:"嘿!我有些话想和你说的。"

      徐子陵勉强收摄心神,点头道:"自己兄弟嘛!说吧!"

      桂锡良有点难以启齿的,沉吟片刻后才道:"你道小仲为何总要把我捧作帮主呢?坦白说,我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材料,当个堂主已相当了不起,帮主嘛!唉!"

      徐子陵淡淡道:"那你本身是否想当帮主呢?"

      桂锡良苦笑道:"人望高处,水向低流,想当然是想啦!但若名实不符,会是吃力不讨好的一回事。"

      徐子陵道:"只要想就行了。现在你欠的只是信心,有寇仲全力支撑你,还怕甚么?他绝不会害你的,你也该清楚他的为人,少时我们跟人打架他从未试过先溜的,总是留到最后。"

      桂锡良苦恼道:"我当上帮主对他有甚么好处?就算做帮主,我也指不动邵令周和沈北昌那几个老头儿,麦云飞更会和我作对,这样有名无实的帮主当来干么?"

      徐子陵淡淡道:"那你早先为何不坦白点把这番话告诉小仲,岂非不用再为此烦恼吗?"

      桂锡良叹道:"小仲这么瞧得起我,我怎能令他失望,何况邵令周已截断我的回头路,只好硬撑下去,唉!这是否叫自相矛盾?"

      徐子陵柔声道:"要取得或保持权位,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仲已非以前的小仲,他自有手段令你成为名实相符的竹花帮帮主,甚至可安插几个能人到帮内助你,以支持他争雄天下的大业。看看吧!以李子通和邵令周那样的老狐狸,还不是给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吗?你可多点听小容的意见,他的冷静多智,足可补你之不足。"

      接搂上他肩头道:"夜了!早点休息,明早到江都后,可能会有很多意外的事,需我们费神应付的。"

      ***

      寇仲赶至大门,迎上刘黑闼笑道:"我正不知用甚么方法去联络刘大哥,想不到贵客已大驾光临。"

      刘黑闼哈哈一笑,挽他手臂,踏进大堂,亲切的道:"不是你找我,便是我找你,现在天下谁不闻寇仲之名而倾倒。"

      坐好后,待所有人退出大堂,刘黑闼道:"夏王本想另派人来和你说项的,但我坚持亲身来一趟,免得弄致好兄弟失和,最后还要兵戎相见就坏事哩!"

      寇仲摇头道:"刘大哥放心好了,兄弟便是兄弟,怎会不以美酒相飨而改以兵刀相待呢!来!先喝一,祝我们兄弟之情永远长存。"

      乾杯后,寇仲问道:"北方战情如何?李密是否归降了李世民?"

      刘黑闼色变道:"竟有此事?"

      经寇仲分析后,刘黑闼神色转为凝重,沉吟道:"李世民确是眼光远大的人,李密手下战将如云、谋臣如雨,只是这批人材,足可今李阀实力剧增,更难对付。"

      寇仲道:"李密或会宁死不降。唉!不过李密忍功了得,说不定真会忍他娘的一会,诈作降李,避过覆灭之祸,再图打算,这可能性实在不小。"

      刘黑闼默然不语。

      寇仲道:"听说徐圆朗给刘大哥你打得七零八落,不知何时可攻入他的老巢任城呢?"

      刘黑闼坦然道:"事情怎会如此简单。徐圆朗正力图反攻,以收复失地。最可恨是他向高开道和宇文化及求援。宇文化及先后为李密和你所败,目下自身难保,可以不理。但高开道有突厥在后面撑腰,本身又勇武盖世,其大将张金澍擅用骑兵,不容小觑。"

      寇仲把高开道和张金澍两个名字反覆念了数遍后,忽然问道:"有一事我真不明白,为何你们会拣这个时候向徐圆朗动刀子的?"

      刘黑闼耸肩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徐圆朗一向依附李密,现在他靠山既倒,我们再无顾忌。此事差点忘记谢你。来!让刘大哥敬你一。"

      "叮"!

      酒相碰,各尽中美酒。

      寇仲叹道:"我现在才明白甚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李密肯定不止是一条头发。"

      刘黑闼道:"徐圆朗这人最没骨气,一方面向高开道和宇文化及求援,另一方面又暗与王世充眉来眼去,故形势并非对我们完全有利。"

      寇仲沉吟道:"有甚么小弟可以帮手的呢?"

      刘黑闼欣然道:"只要你肯和我们做生意便成。其他的,不用我说,你也会设法扯住王世充或杜伏威,这对我们已有天大好处。"

      寇仲苦笑道:"刘大哥真坦白,说到底你和你的夏王根本就不用怕我这支势孤力弱的少帅军能耍出甚么花样。"

      刘黑闼坦然道:"你虽是当今寥寥几个我看得起的人之一,可是在现今的形势下,仍难有甚么作为。现在我当然很难说服你归附窦爷,但你千万别硬充好汉,一旦江都城破,又或王世充东来,你最紧要别忘记我刘黑闼是曾和你共患难生死的兄弟,只要捎个信来,我定会全力助你,到时我们并肩纵横天下,岂不快哉。"

      寇仲叹道:"想想确很快意,刘大哥也确是魅力非凡的说客,不过我也不知是否该盼望有那种日子的来临。话说回来,刘大哥想和我做甚么生意?"

      刘黑闼爽快答道:"我们给你战马武器,你则供应我们蔬菜米粮,对双方都有利无损。"

      寇仲哑然失笑道:"说到底,你们的窦大爷终是希望我能多撑一段日子,对吗?这么好的提议,我寇仲怎能拒绝。"

      刘黑闼伸出大手与他紧握,低声道:"小心点!记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这两句话,我要走哩!迟些会派人和你联络。"

      寇仲愕然道:"你不是准备今晚和我同床共话吗?"

      刘黑闼无奈道:"我是在不能分身的情况下分身来此约,为何不见小陵?"

      寇仲陪他往大门走去,边道:"他到了南方去,来!让我送你出城。"

      徐子陵从左舷眺望在晨霭中这临海的贸易大港,满怀感触!就若一个离乡的浪子,经过了万水千山和重重劫难后,终於回归到起点处。

      奇怪的是上一次到扬州见炀帝那昏君时,却没有眼前的感受。

      就是那令人神伤魂断的船程,让素素作出贻误终生的选择。

      徐子陵心中绞痛。

      旁边的幸容叹道:"扬一益二,若论全国贸易,始终是我们的扬州居首,否则我们竹花帮就不能成为南方巴陵帮外的另一大帮。所以在兜兜转转之后,始终都要把总舵迁回这里,邵令周这么卖李子通的账,自有其前因后果。"

      "扬"是指扬州!案摇惫指益州,即四川蜀郡。

      扬州江都等若中原的洛阳,是通汇各地的水陆枢纽,尤其水路方面,处於运河与长江的交汇点,又是长江的出海海岸,其地理的优越性可以想见。

      陆路方面,扬州乃东达山东、西至四川,南延湖广的驿路大站。

      各方面合起来,使她成为海、陆、河的枢纽要地,南北水陆转运的中心。自隋以来,大量的米盐、布帛经此北运供应中原与冀陕地区。而她本身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庞大城市,主要经营的货物有珠宝、盐运、木材、锦缎、铜器等。

      当年炀帝被以宇文化及为首的叛军所杀,杜伏威的江淮军迟来一步,坐看李子通夺得这南方最重要的大城,确是棋差一。

      像长江这种汇集天下水道的大河,谁也没有能力完全又或长期封锁。要把扬州重重围困,更非容易。杜伏威所以肯与沈法兴合作,皆因要借助他有丰富海上作战经验的水师船队,而沈法兴的水师,则是以海沙帮的庞大船队作骨干。

      海沙帮帮主本为"龙王"韩盖天,於偷袭常熟新成立的双龙帮大本营时,被徐子陵重创,内伤一直不能痊好,最后让位於爱妗案美人印惫游秋雁,以"胖刺客"尤贵和"闯将"

      凌志高分任左右副帮主,重整阵脚,稍露中兴之势。

      江都扬州是由"衙城"骸案罗场惫两城合组而成,城池连贯蜀岗上下。

      衙城是皇宫所在,也是总管府和其他官衙集中地,等若东都洛阳的皇城,位处蜀岗之上,易守难攻。当年若非宇文化及窝里反,有独孤阀全力保护的炀帝亦未必那么轻易遭弑。

      在衙城之下扩展的商业和民居的地区为罗城,就在这长方形的城池内,聚居近二十万人,其数之众,乃南方诸城之冠。

      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

      罗城南北十一里,东西七里,周四十里。徐子陵和寇仲揉集了奋斗和艰难的珍贵童年岁月,就在这方圆八十里许的城内渡过。旧地重游,人事全非,岂能无感。

      另一边的桂锡良见徐子陵眼露奇异神色,还以为他因不见有围城兵马而奇怪,解释道:

      "这年多来一直是打打停停,江都叁面临江海,港口深阔,要围城谈何容易?兼且李子通在另一大城锺离置有重兵,不时从水道来偷袭围城的敌人,所以杜伏威和沈纶每次於轮番攻城后,都要退军重整生息,好恢复元气,否则李子通怎能捱到今天?"

      徐子陵心中暗暗佩服寇仲,杜沈两军之所以不愿联手攻城,正因各自猜疑,而寇仲则把握到他们间这至关重要的矛盾,於是从容定下离间计策。他却不知首先想到此关键的人,是虚行之而非寇仲。

      城外码头处虽远不及以往的千帆并列,帆樯蔽天,但亦靠泊了百艘以上的大小船只,似乎要趁这短暂的和平时光,狠做买卖。

      他们的船缓缓靠岸,来迎的只有骆奉和十多名帮众,另外尚有小批李子通麾下的兵将。

      只看这种款待,便知李子通和邵令周对桂锡良毫不重视。

      徐子陵往后退开,免得那么惹人触目。

      洛其飞移到他身旁道:"看来会有点小麻烦。"

      徐子陵点头道:"只好随机应变。"

      风帆终於泊岸,骆奉首先登船,带点无奈的语调向桂锡良道:"大王有令,所有抵江都的船只,都要彻查人货,验证无误后,始可入城。"

      桂锡良色变道:"连我们竹花帮的人都不能例外,我今趟可是为大王办事哩!"

      骆奉探手抓他肩膊道:"忍耐点!大家心知肚明内里是甚么一回事就成。"

      目光落在扮成"疤脸大侠"的徐子陵等十七人处,问道!案这些贵客是否来自少帅军的兄弟惫徐子陵弄哑声音,抱拳道:"小弟山东『风刀』凌封,见过骆堂主,此行正是奉少帅之命,听候桂堂主差遣。"

      骆奉当然从未听过山东武林有这么一号人物,心中嘀咕,表面只好装出久闻大名的样子,然后道:"查验入货的事合情合理,该不是有人故意刁难,望凌兄谅察,否则如何与少帅合作。"

      回头向岸上的李军打个手势,他们上来查船。

      徐子陵心中暗叹,知道麻烦才是刚开始。

      ***

      回到扬州,就像回到一个久远但却永不会遗忘的梦里。

      无论城内城外,随处可见战火留下触目惊心的遗痕,坍塌破损的城墙、烧焦废弃的各式各样攻城工具,沉没的战船,路上乾黑的血迹,大火后的废屋,颓垣败瓦更是随处可见。

      但人们对这种种景象都习以为常,除了负责修补城墙的民工外,其他人如常生活。

      由於缺乏战马,众人入城都要倚赖双腿,缓步细察满目疮痍的情景。

      竹花帮的总舵重设於罗城紧靠蜀岗之下的旧址,但建物却是新的,规模比前更宏伟,由七组建物合成,各有独立隔墙,以门道走廊相连,其中四组分别是风、晴、雨、露四堂。

      未抵总舵之前,骆奉和桂锡良领先而行,不住低声说话,徐子陵和幸容则在队尾,当经过扬州最着名的花街"柳巷"时,幸容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案玉玲夫人重开天香楼,现在已成了扬州最有名的青楼,天香双绝更是南方最有名的两位才女,等闲人想见她们一面都不容易,今晚让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惫柳巷之西是横贯南北的旧城河,横跨其上有如意和小虹两道大桥,两岸风光旖旎,长堤柳丝低垂,芳草茵茵。

      再远处是与旧城河平衡的另一道大河汶河,沿汶河向东而的大南门街,就是扬州最兴旺繁盛,商铺集中的主道。

      徐子陵此时充满触景生情的情怀,那有兴致去想青楼的事,但亦兴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想起当年只可用偷窥的方法去欣赏天香楼的姑娘,现在却可登堂入室去扮阔大爷,可知今昔有别,他们已是长大成人。

      对少时的寇仲和徐子陵来说,扬州城是捉迷藏或四处逃命的好地方。

      在炀帝把扬州发展成江都前,城区内的房屋大多自发形成,结果是布局毫不规则,斜街弯道,芜杂交错,除了几条主大街外,真是九曲十叁弯,歧路处处,成为扬州的特色。

      两人当年最爱混的除大南门街外,尚有与大南门街十字交错的缎子街,不但售卖锦、缎、绢、绸的店成行成市,尚有出售饰物和工艺的店子,故最多腰缠万贯的豪客到这里溜,对当时的寇仲和徐子陵来说,则是肥羊的集中地。

      幸容见徐子陵没说话,还以为他已同意今晚去逛青楼,便转往另一话题道:"骆堂主对我们算是最好的了!只有他肯帮我们说两句话。"

      徐子陵愕然道:"那沈北昌呢?"

      幸容压低声音道:"沈老头很阴沉,谁都不知他真正想的是甚么,我看邵令周对他很有顾忌。"

      徐子凌皱眉道:"玉玲夫人对我们竹花帮有没有影响力?"

      幸容道:"当然有哩!她对我们很支持,可是她从不插手帮务,在帮内更没有实权。故她的影响力只是来自帮中兄弟对她的尊重,遇到重大的事情时便难生作用。"

      此时一行五十多人刚进入院门,邵令周和沈北昌两人联袂而出,截骆奉和桂锡良。

      四人围作一团说话,事实上桂锡良只有垂首恭答的份儿,真正对话的是邵令周和骆奉。

      接骆奉挥手召唤队尾的徐子陵过去,先介绍与邵令周和沈北昌认识,然后邵令周以带点不屑的眼光打量他道:"凌兄能否代表少帅说话。"

      徐子陵淡淡道:"当然可以!否则少帅就不会派我随桂堂主回来。"

      邵令周露出怀疑的神色,好片晌才点头道:"好!请凌兄立即随邵某到总管府见大王,他要和能代表寇少帅的人说话。"

      又同桂锡良和骆奉道:"两位堂主不用随行,有老夫和沈老便成啦!"

      ***

      陈长林在虚行之这个老友陪同下,进书斋见寇仲,这位少帅正捧鲁妙子的《机关学》秘本在用功,看得眉飞色舞,见陈长林到,大讶道:"长林兄竟可以这么快回来?"

      两人坐下后,陈长林道:"轻舟顺流,到东海不过大半天,回程时顺风,也不过费了一晚多几个时辰。长林幸而不负所托,千五江南子弟兵,今晚即可抵梁都,他们用的都是自备的兵器。"

      虚行之补加一句道:"全是江南各大铁器老字号打制,要冒充都冒充不来。"

      寇仲收起秘本,欣然道:"如此就更好,今次我们只是要离间敌人,而不是真的去攻击老杜的江淮军,有甚么方法可既不会损折我方的人,偏又可撩起老杜的误会和怒火呢?"

      虚行之从容道:"详细计划,虽待听得其飞的情报方可定细节。但最好是能在某一特别的形势下,刺杀杜伏威旗下某一重要的爱将,不论成功与否,都不愁他们不引起猜疑,进而翻脸大动干戈。"

      陈长林不解问道:"甚么特别形势?"

      虚行之解释道:"现在杜沈两军是轮流攻打江都扬州,可以想像无论是谁攻城,必是全力以赴,希望能先入城饮那口头啖汤,其中两方面自有协议。据江都来的消息说,上一次刚好是沈军攻城,攻守双方均损折甚钜,待江淮军再攻城时,便极有破城的可能,我们需要的,正是这种形势。"

      寇仲拍案叫绝道:"此计妙绝,正好提供了沈纶破坏合作的动机,就是怕江淮军先一步入城,尽收胜利成果。"

      接使人去召卜天志来。

      虚行之道:"现在我们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避过杜沈两军,甚至李子通的耳目,因为这样浩浩荡荡的出动过千人,行上极难保密。"

      寇仲笑道:"原本没有可能的事,现在却变得大有可能。哈!救星来啦!"

      卜天志匆匆来到,弄清楚后,拍胸保证道:"此事可包在我身上,我和各个码头的龙头大哥多少都有点交情,只要长林的人扮作我的手下,我可分批把他们送至江都附近我们一个秘巢内,等待行动的良机。"

      虚行之喜道:"那就万事俱备,只欠情报这东风了。"

      寇仲道:"不若我们把行刺的对象改为老杜本人,不是更一针到肉吗?横竖我们根本不求成功,只要虚张点声势,遗下些江南老字号的箭矢兵器,大叫几声江南口音的话就大功告成,"叁人无不点头称善。

      陈长林关心的却是另一问题,道:"假设杜伏威真的中计反击沈纶,我们又如何利用这情势?"

      虚行之道:"杜伏威的实力远胜沈纶,必可予沈纶军士沉重的打击,那时沈纶只有循江南运河退返毗陵一途,我们可於运河上截击沈纶,攻他一个猝不及防,莫知所措。"

      寇仲望向卜天志,问道:"此事可行吗?"

      卜天志欣然道:"对江南的分歧水道,我们了若指掌,可保证当我们的战船突然於运河出现时,江南军始如梦初醒,只要我们能抢上沈纶的帅船,长林兄将可手刃沈纶。"

      寇仲哈哈笑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进行准备的工夫,到时我会亲自陪长林兄上船拜会沈纶那小子,看看老天爷是否肯主持公道。"

      陈长林剧震道:"我的性命由今天开始,就是少帅的哩!"
      抵达总管府接客的外堂,值勤的队长叁人等候,道:"大王正在见客,请叁位稍候片刻。"

      坐下后,徐子陵闲无聊,功聚双耳,探听只隔一道门户的大堂内的声息,刚好捕捉到一把带外国口音的熟悉声音道:"战马可於十天内运至江都,让大王重整骑兵队伍,而我则只要寇仲项上的人头。"声音虽细至几不可闻,基本上他仍可听得个一字不漏。

      徐子陵吓了一跳,认得正是窟哥的声音。

      李子通乾笑两声,得意道:"契丹战马,天下闻名,王子放心,这五百匹优质良马我绝不会白收的。只要寇仲肯领军南来,形势恰当时,寡人会请王子亲率奇兵,配合我们的劲旅,狠狠予这小贼重重一击,教他永不能超生。"

      另一把难听如破锣的声音道:"寇仲和徐子陵威风得太久哩!弄至仇家遍地,梁王昨天通知我们兄弟,他已派出『大力神』包让、『恶犬』屈无惧和『亡命徒』苏绰叁大高手,到来协助对付这两人,到时配合吴王旗下的众多高手,任他两人叁头六臂,也难逃此劫。"

      李子通笑道:"只要有大江会仗义帮忙,何愁大事不成。"

      徐子陵这才知道那难听的声音若非"龙君"裴岳,就怠案虎尽惫裴炎,禁不住心中好笑,若李子通知他能以灵耳偷听,必然非常后悔。

      李子通又道:"现在寇仲派来的人正在门外等候,待我摸清寇仲的底子,再和各位商议。那小贼好大喜功,总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甚么人都不放在眼内,我就利用他这点,许以些许甜头,引他人彀。"

      接是窟哥等从后堂离去的声音。

      徐子陵心想该是轮到自己上场表演的时刻了。

      ***

      寇仲拉陈长林,到总管府的花园去漫步,恳切地道:"长林兄的性命是自己的,不须给我,更不用给任何人。大家走在一起,最重要是理想和利益一致;那我可为你而死,你可为我而亡,但分别在仍是为自己。一旦出现分歧,便各自上路,哈!多么理想。"

      陈长林苦笑道:"少帅和王世充绝对是两种不同类的人,他要的是盲目的忠心,把个人的利益完全抛开,只以他的利益为先。"

      寇仲笑道:"那是历史上所有帝皇对臣子的要求。我怎同呢!对小弟来说,上下之分只是一种方便;最好是大家能似兄弟凑兴般向某一崇高的目标迈进,为受苦的百姓干些好事,挑战各种欺压人民的恶势力。"

      陈长林道:"少帅的想法非常伟大特别,令人感动。"

      寇仲忽地停步,负手细察小径旁的一株盘栽,沉吟一会后,道:"现在我们的少帅军已略具刍形,兵卒的编伍训练有宣永和焦宏进主持,政府的运作有虚行之,侦察通讯有洛其飞,财务粮草有任媚媚,水战有卜天志,假若再有长林兄为我主理海上河上的贸易和建造优良的战船和货船,将可令少帅军如虎添翼。"

      陈长林心悦诚服道:"少帅果然是高瞻远瞩的人,不像沈法兴之辈,得势后只顾巩固权力,榨取人民的血汗,掠夺钱财粮草,短视无知。少帅放心,长林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寇仲道:"有长林兄我自是放心哩!但我们最大的问题是时日无多,一旦给李小子平定了关西的其他义军,便是他出兵东下之时,所以我们必须抢在那日子来临前,建立起一支有庞大水师辅助却以骑战为主力的军队,才有望可与关中军决战沙场。在船舶的建造上,长林兄有甚么好的提议。"

      陈长林点头道:"水战的主要装备就是战船,它等若城廓、营垒、车马的混合体。好的战船以战则勇,以守则固,以追则速,以冲则坚,能达到勇、固、速、坚,才能称为好的战船。不过水战中战船极易折损,所以不仅数量要多,还要在性能上各式各样俱备,以应付千变万化的战斗。"

      寇仲转过身来,欣然道:"长林兄对水战确很有心得,我便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少时听人说书,便有『青龙百馀艘,黄龙数千艘』之语,还以为是夸大之词。"

      陈长林笑道:"与少帅谈话既轻松又有趣,谈笑用兵,怕就是这样子。不过水战上动用以千计的战船,是确有其事,例如东汉时马援伐交趾,便将楼船二千馀艘,梁朝与北齐作战,在合肥一战就烧齐船叁千艘。"

      寇仲一震道:"梁朝是否就是萧铣先祖的梁朝?"

      陈长林点头应是。

      寇仲恍然道:"难怪萧铣如此重视卜天志的背叛,因为他事事都学足先人,更深明水师的重要性。哼!所以欲要击垮巴陵帮,除了要封香小子的青楼断其情报来源外,尚要先破他们的水师,此两项缺一不可。"

      陈长林只好聆听,深感寇仲的思想有如天马行空,难以测度。

      寇仲想了想又问道:"凭我们现在的人力物力,要建造一队由五百艘战船组成的水师,需多少时间?"

      陈长林爽快答道:"若一切从头开始,最少要十五年。"

      寇仲愕然道:"那怎么行?"

      陈长林胸有成竹道:"少帅放心,其实大多数战船与民用货船在船体结构上并没有大差别,无论楫、棹、篙、橹、帆、席、索或沉石,都是同样的东西。只要将民用货船加上防卫设施与武器装备就可转为军用。再配以精於水战的将领士卒,便规模具备。故不用一年我可替少帅弄出一支有规模的水师舰队。"

      寇仲喜出望外道:"又有这么便宜的事。长林兄还有没有办法使人在平时看不出它们是战船,到作战时才露出真脸目,那更可成水上的奇兵。"

      陈长林道:"我可以想想办法。"

      寇仲搂他肩头,朝大堂方向走去,压低声音道:"此事须量力而为,并以不扰民为主。

      待我起出『杨公宝库』后,会有大量真金白银去收购民船。现时不妨将就点先改装彭梁会和骆马帮的旧船,那怎都有百来二百艘,加上巨鲲帮投诚的数十艘大小船只,该可应个景儿吧!"

      ***

      李子通高踞龙座之上,斜眼睨在邵令周和沈北昌陪伴下步入大堂的徐子陵,似要把他看穿看透。

      大堂内左右排开共十八张太师椅,此时左边的首叁张均坐李子通手下的心腹,椅后是两排持戟的侍卫,甲鲜明,威风凛然。

      这样的气派,在皇宫内摆出来是恰如其份,但在总管府大堂便有虚张声势之嫌。不过李子通也是迫於无奈,要放弃被大火肆虐过的皇宫而改用总管府,且为表示与昏君有别,更不敢入住其他为享乐而建的行宫。

      门官唱喏下,邵令周和沈北昌只依江湖礼数晋见,徐子陵有样学样,省却很多麻烦。

      李子通赐坐后,冷然问道:"凌先生在少帅军中身居何职,有否令符信物,能否代表寇仲和徐子陵说话?"

      坐在下面的叁名将领,均以冷眼紧盯徐子陵,看他如何应对。

      李子通的容貌明显地比当年相遇时消瘦憔悴,鬓发花斑,可见争天下须付的代价。

      徐子陵淡然道:"我军因仓卒成立后,征战连绵,很多方面都未暇顾及,令符文书,一概未备,请吴王见谅。"

      李子通眉头大皱道:"那凌先生如何证明可代表他两人说话?"

      邵令周插入道:"大王明鉴,敝帮桂锡良,亲口向老夫证实凌将军乃寇少帅的全权代表。"

      李子通"哦"的一声,挨往太师椅去,神态悠闲的介绍叁名将领与徐子陵认识,依次序是左孝友、白信和秦文超。

      徐子陵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早在扬州当小混混时,他和寇仲便听过这叁个人的名字,还心生仰慕。

      尤其是左孝友,更曾是其中一股义军的领袖,在大业十年於蹲狗山起义后,威风过一段日子,后来才归降比他迟一年崛起的李子通。叁将中亦以他年纪较大,在四十许间,高瘦精矍,满脸风霜。

      白信和秦文超均是年青威猛,典型山东汉子高大过人的体型,对徐子陵的神态隐含敌意,只是微微颔首为礼,冷淡而不客气。

      "砰"!

      李子通一拍扶手,喝道:"既可代表他们说话,凌将军师请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攻打东海,杀我亲弟,动摇我李某人的根基?"

      徐子陵丝毫不让地回敬他凌厉的眼神,淡淡道:"吴王该是明白人,在这争雄天下的年代,非友即敌,而敝军先礼后兵,曾派出彭梁会的任二当家,来江都谒见大王,商讨联盟之事,却为大王所拒,致由友变敌,责任岂在我方。兼之发觉沐阳李星元竟来诈降,只好将计就计,先发制人。"

      话尚未说完,李子通已霍地立起,戟指厉声喝道:"大胆!人来!给寡人把他推出去斩了。"

      李子通两旁侍卫蜂拥而前。

      徐子陵的手按往刀把上,邵令周和沈北昌手足无措时,左孝友跳起身来,大喝道:"且慢!"

      众卫士倏地止步。

      左孝友向李子通道:"合则两利,分则两亡,大王请息怒。"

      李子通气呼呼的狠盯徐子陵好一会后,才坐回台阶上的龙椅内去。

      卫士退回他左右两旁。

      左孝友坐下后,向徐子陵道:"少帅今赵派凌将军来,究竟有甚么好的提议?"

      徐子陵由於早先偷听到李子通对窟哥等人说的话,心知肚明对方是采用一硬一软的方法,制造压力,以在谈判中占得更大的好处。暗觉好笑,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道:"左将军说得好,合则两利,分则共亡。杜伏威可与沈法兴结盟,我们少帅军当然亦可与贵方联手。假若大王认为此议尚可行,我们便继续谈下去,否则本人只好立刻离开,回报敝上。"

      李子通冷笑道:"寇仲夸口能解我江都之围,是否真有此言?"

      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到徐子陵身上。

      徐子陵从容笑道:"确有此言!"

      秦文超长笑道:"杜伏威称霸江淮,敝主雄踞山东之际,寇仲和徐子陵仍只是扬州城的小混混,在竹花帮中连一片竹叶的资格也欠奉。现在虽稍为得势,但凭甚么能耐可击退江淮与江南的联军呢?"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比起李密的纵横中原,杜伏威算得上是老几?问题是大王能否像王世充般,至少在破李密之前,大家衷诚合作吧了!大王可以办得到吗?"

      李子通脸色立变,因为徐子陵言下之意,自是寇仲既可破李密,自亦可不把杜伏威和李子通放在眼内,而与李子通的合作更只止於解江都之围,其后双方再分高下胜败。

      白信怕李子通忍不住怒火,插入道:"但我们怎知贵上有合作的诚意?"

      徐子陵哈哈笑道:"敝上寇仲和徐子陵均是一言九鼎之人,你们何时听到他们做过任何背信弃义的事?"

      大堂内一片绷紧了的沉默。

      李子通的手指一下下敲响扶手,沉声道:"空口白话,说来何用之有?寇仲究竟有何妙计,可解江都之危?"

      徐子陵微笑道:"只要大王肯解除对运河的封锁,从锺离向我方提供粮草补给,再予我们有关敌人精确的情报消息,我们即可挥军偷袭敌人的后方阵垒营寨,教他们首尾难顾,腹背受敌。当年李密就是以此法,教宇文化及的十万精兵疲於奔命,况於杜伏威区区数万江淮军乎?"

      左孝友道:"当时李密战将如云,兵力雄厚,现在少帅军只是初具规模,怎可相媲?"

      徐子陵答道:"这正如江淮军亦难与当时宇文化及的精兵相比,且听说杜伏威和辅公佑并不咬弦,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众人到这刻始知遇上了个雄辩滔滔的说客,一时语塞。

      李子通直接了当的道:"寇仲可发动多少人马来助我?"

      徐子陵断然道:"二万军马又如何?"

      李子通紧接道:"先告诉寡人,你们打算怎样处置在东海我们李姓的族人。"

      徐子陵微笑道:"大王是明白人,该知大家如在合作上没有问题,大王的族人自可随意离开惫李子通大笑道:"好!就这么决定吧!"

      徐子陵早知这是最后必然的结果,如此对李子通百利而无一害的建议,对方怎能拒绝呢徐子陵回到露竹堂,幸容迎上来道:"骆堂主和锡良哥在内堂说话,你::"徐子陵拍拍他肩头低声道:"我要先和其飞交待两句,稍后才去见他们。"

      幸容连忙引路。

      徐子陵见过洛其飞后,才到内堂会骆奉和桂锡良,还未坐定,骆奉欣然道:"原来是子陵你,那我就放心哩。"

      徐子陵既愕然又尴尬,不明白桂锡良为何如此相信骆奉,桂锡良解释道:"奉叔一向最关照我和小容,瞒谁都可以,却绝不可瞒他"骆奉道:"李子通有甚么话说?"

      徐子陵回过神来,微笑道:"当然是冠冕堂皇的动人说话,双方结成联盟,共拒大敌,不过我们亦早准备和他合作,所以一拍即合。"

      骆奉皱眉道:"李子通并不是言而有信的人,子陵你要小心点。"

      幸容道:"那等若与虎谋皮。"

      徐子陵不敢漏太多,低声道:"这方面我们也有准备的。放心好了。"

      骆奉眉头大皱道:"子陵你来告诉我,寇仲为何要夸言锡良可破去杜沈的联军,现在给邵令周拿这点大做文章,教锡良如何下台?"

      徐子陵稍为放心,知桂锡良并没有托出全盘计划,点头道:"所以我才要来了解形势,说不定需奉叔大力帮忙。"

      骆奉呆了半晌,叹道:"现在的帮争变成是靠向李子通还是寇仲的斗争,邵令周今趟真失策。"

      徐子陵不解道:"他是否想当帮主呢?"

      幸容冷哼道:"这个当然不在话下。问题是小仲和你已在帮中建立了崇高的威望,又有宋阀在后面撑腰,使他不敢轻举妄动,怕惹来你们和宋阀的反击。直至现在有了李子通这大靠山,他始能神气起来。"

      徐子陵问道:"究竟沈堂主是站在那一边的。"

      骆奉露出奇怪的神色,徐徐道:"若非有他点头,我怎会坐在这里听你们说话,为你们担心?"

      叁人听得愕然以对。

      骆奉叹道:"事实上这是少壮派和元老派之争,本来少壮派根本不是对手,但因有寇仲和子陵你的支持,把整个形势逆转过来。除了邵令周的嫡系外,年青一辈无不以锡良和小容马首是瞻,因为你们代表的是一种新兴进取的力量,目标远大。我和沈老有见及此,更怕竹花帮会因而四分五裂,遂分头行事,力图平息干戈。唉!岂知邵令周竟投向李子通,令事情恶化至难以挽回的地步,以后该怎么办?恐怕亦没有人能知道。"

      顿了顿续道:"邵令周最错的一步是把嚣张狂妄的麦云飞捧为堂主,令我和沈老感到他不止爱任用私人,还目光短浅,不明白人心之所向。"

      接摊手道:"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桂锡良呼吸困难的道:"原来如此。"

      徐子陵点头道:"事情确到了难以挽回的境地,目下邵令周完全站在李子通的一边,大家只有彼此周旋下去,直至另一方坍台。"

      骆奉道:"我不宜在这里勾留太久,若有甚么新的消息,须立即通知我。"

      骆奉去后,叁人你眼望我眼,都有不知从何说起的感慨。

      最后幸容长身而起道:"这些事愈想愈令人心烦。不若我们重温儿时的旧梦,到外面去把臂夜游,来个不醉无归如何?"

      ***

      夜幕降临,华灯初放,大南门街五光十色,交相辉映,日市结束,夜市继开,真有昼夜不绝之感。兼之有名的缎子街和其他坊巷与之交错,酒楼歌榭分布甚密,不愧被称着天下的烟花胜地,连绵的战事似对之没有半分影响。

      在灯烛辉煌的长街上,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店铺内则有各具特色的玩物商品,列纷陈,令人目不暇给。

      叁人像变回以前在扬州的小混混,你推我拥,在人流中争先恐后,四处。

      徐子陵大讶道:"似乎比以前更兴旺哩!"

      幸容笑道:"昏君死了,自是兴旺。"

      桂锡良挤入两人中间,左右搂他们肩头,兴高采烈道:"你这叫来得及时,每逢江淮兵或江南兵退兵后,各地的商贩便潮水般涌进江都城来做买卖,每天都有过百的船只从各地驶来,否则那有这么热闹。"

      沿街不但店铺林立,与店铺紧相呼应的是摆设摊档的摊贩,买卖货物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由日用品、装饰物,以至看相占卦、笔砚字画,还有沿街叫卖的行贩,他们推小车,又或挑担顶盘,各施浑身解数,高声吆嚷,招徕顾客,都想把小吃、玩艺剪纸花样,五色花线等零食玩艺卖出去。

      那种热闹的情景,教人耳根难净,眼花缭乱。

      到了贞嫂曾摆档卖包子的市集,又是另一番情景,随处可见人东一摊、西一档的设场卖艺,说书的、装神弄鬼的,耍傀儡、演武术,吸引了以千计来逛游的观众,气氛炽烈,充满醉生梦死,於战乱中及时行乐的味儿。

      叁人你耍我,我耍你,笑语声中,来到热闹绝不逊色於大南门街的柳巷。

      虽名之为"巷",但只比大南门街窄小了叁分之一,亦是车水马龙,寻芳客不绝如蝼。

      柳巷最大特色是罗列两旁连串伸延的红纱灯笼,那是青楼门前的当然标志,吸引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传出来的笙歌丝竹响彻夜空,浮杂沸腾声浪,充盈长街。

      更有鸨母姑娘,在激烈竞争下为使生意兴隆,各出奇谋在门前拉客,莺莺燕燕,媚眼笑语,更为花街平添无限春色。

      徐子陵虽不爱逛青楼,但因旧地重游,亦大觉有趣。

      指指点点之际,不觉来到天香楼的门前,把门的汉子见叁人来到,恭迎道:"桂大爷和幸大爷请!"

      徐子陵大叫一声"且慢",拉得两人退后两步,苦笑道:"喝酒的地方随处均是,不用到子内去喝吧!"

      幸容和桂锡良被他逗得大乐,左右把他夹起,直闯院内。

      自有人领路登楼,把叁人带到【木鬲】窗外可俯瞰旧城河两岸夜色,景致佳绝的豪华厢房中。

      俏婢摆下酒碗筷,端上小吃后,在桂锡良吩咐下退出房外。

      幸容笑为两人斟酒,叹道:"想当年我们日日望天香楼的大门望洋兴叹,羡慕每一个有资格跨过门槛的人。现在却能坐在楼内最华丽的厢房举痛饮,上天待我们实在不薄。"

      桂锡良举酒劝饮,大笑道:"浮生如梦,人生几何,乱来知酒性,一醉解千愁,今晚我们叁兄弟定要喝个痛快。"

      徐子陵给他的"浮生如梦,人生几何"勾起悼念素素的心事,悲从中来,举一饮而尽。

      桂锡良和幸容覆桌上,拍掌怪叫。

      徐子陵摇头道:"你两个小子定是晚晚到这里来混的哩!"

      幸容故作神秘的凑到他耳旁道:"荆曼和尤杏两位姑娘并称天香双绝,艳盖江都,未曾听过她们弹琴唱歌的都不算来过扬州。幸好你两位兄弟尚算有点脸子,特别请玉玲夫人安排她们抽空来唱他娘的两曲小调,保证你的眼睛和耳朵同样有福气。"

      桂锡良亦在另一边压低声音道:"最糟是你要扮疤脸大侠,否则凭我们徐公子原来那张小白俊脸,说不定可打动人家姑娘芳心,和徐公子携手巫山,共渡**哩!哈!"

      两人捧腹狂笑时,环佩声响。

      桂锡良和幸容精神一振,齐叫"来了"。

      ***

      寇仲与陈长林巡视了长长一截运河水道后,赶返城内,就在酒楼晚。

      闲聊几句后,话题又转回水战上。

      寇仲问道:"有甚么方法可封锁水道呢?"

      陈长林皱眉道:"那只是在水道中设置各种障碍,以阻止船只通行,例如在水底设立木栅、尖柱或拦江铁一类的东西。但诸如此类的措施只能收一时之效,消极被动,一旦给对方侦知,对方可设计破去,故从没有人真能锁河封江。"

      寇仲想起自己当年乘船下竟陵时,江淮军以铁横江,给自己一刀斩断,欣然道:"这就成了,我最怕被李子通锁我后路,令我们的水师难以北归"陈长林道:"但锁江之法,若配合得宜,亦确可收奇效,不可轻忽。"

      寇仲忍不住道:"想不到长林兄除了海上贸易外,对水战亦这么在行。"

      陈长林微笑道:"要做贸易,首先就要防海上的盗贼,甚至和海盗没甚么分别的旧隋水师,对此道不在行又怎成?行走大海的商船同时都是战船。严格来说,河道的水战实非我所长,我精的是海战。"

      想起海战,寇仲便犹有馀悸,道:"海战确和江河之战大不相同。"

      陈长林点头道:"大海之战,全凭风力,风势不顺,虽隔数十里犹如数千里,旬日难到。"

      寇仲沉吟道:"若我们能控制海岸,不但可把兵员迅速运送,更可阻截敌人的水师。"

      陈长林摇头道:"那是没有可能的!要在大海寻上敌人,是名副其实的大海捞针。况且若让船队终日在大海巡弋,一旦遇上风暴,便要全军覆没。所以海战首重天时,无风不战,大风不战。飓风将至、沙路不熟、贼众我寡、前无泊地,皆不战。及其战也,勇力无所施,全以矢石远击。唉!船身簸荡,要击中敌船,会比在江河上难上百倍。且我顺风而逐,贼亦顺风而逃,既无伏可设,又无险可扼,能破其一二船,已属万幸,要称霸茫茫大海,谈何容易。"

      寇仲双目精芒亮起道:"长林兄对水战之道果然是深有认识,嘿!若从海上登陆去攻打敌人,敌人岂非无从拦截吗?"

      陈长林信心十足道:"若由我设计航线,保证敌人连我们的影子都摸不,登岸时再能准确把握风势与潮汐的涨退,更可收奇兵之效。"

      寇仲呵呵笑道:"这就成理!我一直在担心如何可把长林兄的千多子弟兵秘密送往江都,志叔虽蛮有把握的样子,但我素知老杜的厉害,一个不好,就妙计难成。现在有长林兄海上奇兵这一招,将可解决所有问题。"

      陈长林霍地起立,道:"我现在立即要去和志叔商量,今晚就要赶去截住正赶来梁都的船队,此计肯定万无一失。"

      寇仲一把扯他道:"回程时可否顺手抢沈法兴的一批商船战船回来呢?你们对他的水师那么熟悉,只要船出大海,对方只有徒唤奈何,可省却我们很多功夫。"

      陈长林道:"假若能出其不意,应该可以办到的,但顶多只能偷七、八条船,但冒的风险却非常大,似不甚化算。"

      寇仲道:"那只好放弃这贪检现成便宜的想法,长林兄先坐下,让小弟给你看一样东西。"

      陈长林重新坐下,接过寇仲递上来机关巧器的秘本。

      寇仲低声道:"请翻往一百零一页。"

      陈长林依言翻到该页,愕然道:"这是甚么船?"

      寇仲指秘本内的图样得意地道:"这叫飞轮战船,利用水对船产生的反作用力推船前进,比用船桨更省力和有效,就算在无风时,亦可日行百里,是一种装上『车轮』的船,放左右弦下置轮激水,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制造省易又持久耐用。"

      接指图样下的文字道:"你读读这几句,飞轮战船,傍设四轮,每轮八楫,四人斡旋,日行千里。千里当然是夸大吹牛皮,我打个折扣,能日行百里也不错啦。"

      陈长林动容道:"这是谁想出来的。"

      寇仲再读下去道:"以轮激水,置人於前后,踏车进退,上中下叁流,回转如飞,敌人只能相顾骇愕。"

      寇仲轻轻道:"就是鲁妙子鲁大师,你听过吗?"

      陈长林长叹道:"当然听过,小子服啦,我立即人依图改装,密藏於船腹下,有了这么一批轮动战船,天下水道还不是任我们横行吗?"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纵声长笑。徐子陵甫踏出房门,差点想立即退返房内,那并非他忽然改变主意,又或杀机骤敛,而足因为感觉到面临极度的危险。

      在刹那之间,他已知身份被识破,敌人正布下天衣无缝的绝阵,让他自动献身的失陷其中。

      长达七、八丈的廊道空无一人,当他把身后的门掩上时,便只有每边四道紧闭的门,和左方东端的花窗、右方西端尽处逋往楼下的梯阶。

      晚风从东窗处徐徐吹进廊内,摇晃着照明廊道的三盏宫灯。管弦丝竹、笑语暄哗之声隐隐从其中五间厢房透出,西端与他们厢房处于同一边敌人所在的厢房,更有曼妙的筝音传来。

      表面上一切都是那么欢欣动人,旖旎香艳,但徐子陵由《长生诀》引发的灵觉,却使他丝毫不误地掌握到针对他而设的重重杀机。

      他把刀收到背后,将动作放缓,同时脑筋飞快转动。

      他眼前最大的问题是不能一走了之。除了要保护桂锡良和幸容外,还有个不懂武功的玉玲夫人。

      首先想到的是因何竟会暴露身份。

      鲁妙子制的面具可说是全无破绽,绝对可以乱真,否则怎能骗倒祝玉妍?

      再缓缓来至长廊中,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西端的最后一间厢房处。

      就算李子通、邵令周等因他的行藏而生出疑心,亦不能百分百肯定他是由徐子陵改装的,只要有一丝怀疑都不敢在这非常时期冒险杀他,因假若错杀旁人,将会遭到寇仲和真正的徐子陵的报复。再向深处想,对李子通来说,保住江都乃头等要务,纵使明知他是徐子陵,亦不会轻举妄劲,免致因小失大,本末倒置。

      排除了李子通这可能性外,就只剩下萧铣的一方,心中同时泛起云玉真的颜容。

      很多在先前仍是模糊的意念,立时清晰起来。

      适才他踏出房门时,感觉到有五个敌人正伏在暗处,准备予他致命一击。

      两人埋伏于西厢房门后两旁处,而另两人则分别藏于两间空房的门后。

      但最具威胁的敌人,却是伏在东端花窗之外;此人武功之高,比之他徐子陵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几可确定此人正是"多情公子"侯希白。这并非因云玉真而来的联想,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没法解释的感觉,总言之他打开始便感觉到侯希白在东窗外某处对他虎视眈眈,就像那趟他在洛阳闭上眼睛,仍有如目睹侯希白和跋锋寒两人对垒那样。

      至于其他四名敌人,则是因他们身体发出无形而有实的真气,致惹起他的警觉。

      他甚至可测知个别敌人的强弱,甚至乎从其中微妙的变化对它们的"意图"掌握无遗。

      所有这些思量和计箅,以电光火石的速度闪过他的脑海,徐子陵已迈开步子,朝西厢房走去。

      敌人的杀势立时进一步提升和凝聚,除其中一人外,都是极有节制和计算精微的,要待他踏入被围攻的死门位时,他们的功力会刚臻至最颠峰的状态,俾能对他作出最凌厉的攻击,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例外者当然是麦云飞,他功力不但与侯希白有天壤云泥之别,且远逊"大力神"包让、"恶犬"屈无惧和"亡命徒"苏绰三人,他几乎是立即把内功提至极限,且不能保留在那种状态中,呈现出起伏波动的现象。

      徐子陵直至此刻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未见过,却能完全把握到敌人的虚实布局,甚至可从而推算到当他再踏前五六步时,敌人会对他发劲攻击。

      而他更心里明白,知道归知道,他是绝没有可能同时应忖包括侯希白在内的五个敌人。

      假如是正面交锋,只对着包让、屈无惧和苏绰,他也全无胜算。

      唯一的一线生机,就是利用侯希白"不能曝光"的隐秘身份。

      除非侯希白可肯定能"杀人灭口",否则他绝不会现身出来与徐子陵为敌。

      这当然只是一种估计,如果猜错了,他徐子陵便须以性命作抵。

      "哧!哧!哧!"

      徐子陵连续踏出三步,经过左边笫一道藏敌的厢房。

      从那放射性的横练罡气,可肯定门后正是一身横练的"大力神"包让。

      对方虽蓄意收敛隐藏,但怎蹒得过他近乎神异的感应灵觉。

      要知高手对垒,除了实质的动手过招外,更大的关键是无形的交锋,那是精气神三方面的比拚,故对徐子陵这类感觉特别灵异的高手来说,根本没有偷袭这回事。只要对方心起杀机,立生感应。即使以杨虚彦这样精于*躺鼻辈刂�赖奶丶陡呤郑�嗦魉*不过。何况像包让这类并非专家,只是临时急就的刺客。

      此时徐子陵踏出第五步,来到右边内藏敌人的门外。

      众敌的气势立时加速凝聚,使他准确知道再依目前速度踏出两步,到达那"死亡点"

      时,敌人势将全力出手。

      徐子陵感觉到在这门后该是来自"亡命徙"苏绰锯齿刀的锋寒之气,忙收摄心神,晋入无人无我、至静至极的精神境界,再朝前迈步。

      生死胜败,就决定于这两步之间。

      风帆掉头向梁都驶回去,寇仲与骆方立在船头处,商讨要事。

      骆方道:"箫铣以手下头号大将董景珍为帅,派出近三万精兵进驻夷陵,还徵用民船,随时可渡江北上。"

      寇仲皱眉道:"那为何他还未渡江,足否怕便宜了李子通?"

      骆方显然答不了他的问题,摇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萧铣除顾忌杜伏威外,尚须应付洞庭的林士宏,一天未平定南方,他也难以全力北上。"

      寇仲苦思道:"萧铣、朱粲及三寇究竟是甚么关系,难道朱粲和曹应龙不知道若让萧铣在江北取得据点,他们以后都再不用出来混吗?"

      骆方对这方面是熟悉多了,滔滔不绝地答道:"现时河南江北一带,形势复杂至前所未有的地步。自杜伏威攻下竟陵后,一直按兵不动,转而与沈法兴联手猛攻江都,明眼人都看出他是要分东西两路北上。所以一旦江都失陷,他该会以竟陵作根据地向我们牧场和朱粲、曹应龙等用兵,好阻截萧铣渡江。在这种形势下,朱粲和曹应龙肯与萧铣皙时合作,绝不出奇。"

      寇仲道:"但谁都知道牧场没有争天下的野心。对牧埸有野心的人该是为取得你们的战马,故若真的攻陷牧场,利益将会归谁?"

      骆方搔头道:"这就不太消楚,他们自该有协议的。"

      寇仲摇头道:"这是不会有协议的。得到以万计的战马后,谁肯再交出来,所以我看萧铣、曹应龙和朱粲仍是各怀鬼胎,各施各法,而此正是关键所在;也是我们的致胜要诀。我们说不定可把对付沈法兴的一套,搬去对付朱粲和曹应能,保证可闹得他们一个个灰头上脸。"

      骆方精神大振道:"甚么方法?"

      寇仲伸手搭上他肩头,微笑道:"回到梁都再说吧!如果今晚可安排妥当,明天我们便全速赶往牧埸,那时再仔细研究好了!"

      心中忽然浮起商秀洵绝美的玉容,心中流过一片奇异的感觉。

      徐子陵似要往前迈步时,用右手握在背后的刀,手腕扭转向外,成为反手握刀,横刀身后,刀锋向着内藏敌人的房门。

      积蓄至顶峰的真气在手心爆发,庞大无匹的劲力借手腕疾发,长刀似是化作一道闪电般,破门而入。

      同一时间,徐子陵没有半丝停留的改前进为飞退,仿似鬼魅的在肉眼难察的高速下,返到"人力神"包让处,扭身朝这只有一门之隔的敌人全力一拳轰去。

      所有这些连续复杂的动作,都在眨眼间完成,敌人始生警觉。

      首先生出反应的是藏身东窗外的侯希白,他的杀气倏地提升至颠峰,真气激射,但已迟了一步。

      "飕!"

      钢刀像穿透一张薄纸般毫不费力地破门而入,直没至柄。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子陵的拳头似若无力,轻飘飘的击在"大力神"包让立身于俊的木门上。

      "喀喇"!

      木门生出以中拳处为核心蛛网般的裂痕,寸寸碎落,现出包让铁般粗壮的身形和他惊骇欲绝的脸容。

      "呀"!

      惨嘶声从刀长破入的门后传来,接着是另一下窗门破碎的激响,惨叫声迅速远去。

      "蓬"!

      徐子陵的一拳轰在包让仓皇挡格的交叉手处,阴柔的螺旋劲气聚而成束的直力由慢转快的像个椎子般破开包让仗之横行南方的横练气功罩,直钻进他的经脉去。

      包让闷哼一声,应拳跄踉跌退,猛地张口喷血,背脊重重撞在与房门遥对的木格窗处,掉往楼下去。

      整个二楼的所有人声与乐声,倏地敛息。

      "砰"!

      麦云飞和"恶犬"屈无惧这才抢门而出。

      徐子陵移到长廊中间,面向的虽是麦云飞和两手各提一柄大铁锤的屈无惧,心神却全放在后方的侯希白身上。

      麦云飞的武功比以前进步很多,步法剑术配合无间,剌来的一剑实而不华,颇有一往无前之势。

      屈无惧则狡猾得多。此人身材高瘦,又长着令人不敢恭维的长马脸,双眼更细窄如线,与鼻嘴疏落隔远的散布于长脸上,骤看还以为碰到从地府溜出来的吊死鬼。他故意堕后少许,显是让麦云飞作先锋去硬撼徐子陵,自己再从旁捡便宜。

      徐子陵暗叫一声谢天谢地。

      假若两人齐心合力的舍命出手,迫得他要全神应忖,那时伺伏在后的侯希白将有可乘之机,但屈无惧的乖巧,却使侯希白失去这难得再有的机会。

      徐子陵猛地晃身,不但避过麦云飞搠胸剌来的一剑,还闪进两人间的空隙处。

      麦云飞和屈无惧大吃一惊时,徐子陵已化出漫空掌影,分别拍打在变招攻来的长剑和一对铁锤处。

      两敌踉跄跌退开去。

      麦云飞功力远逊,旋转着跌进原先包让藏身的房内去,虎口震裂,长剑堕地。

      屈无惧不愧高手,两锤虽如受雷击,仍勉强撑住,边往长廊西端梯阶退走,边化出重重锤影,防止徐子陵乘胜追击。

      本来就算徐子陵全力出手,屈无惧也可撑上十招八式,问题足他见到苏绰和武功尤胜于他的包让亦要受伤远遁,心里早生怯意,又给徐子陵以神奇的身法闪到近处,无法展开和发挥铁锤的威力,心胆俱寒下,再接招便败走。

      徐子陵并不追击,卓立廊中,同时清楚知道侯希白已离开。

      天香楼之战就那么不了了之。翌日黄昏,往探敌情的洛其飞回来向徐子陵报告道:"刚接到少帅密□□有变。"

      徐子陵吓了一跳,连忙追问。

      洛其飞把情况说出后,道:"少帅问徐爷你可否抽身陪他往飞马牧场?那边形势非常危急,朱粲和曹应能分别攻打远安、当阳二城,使飞马牧场难以分身,若全军尽出,更怕敌人乘虚而入。"

      徐子陵想起商秀洵、馥大姐、小娟、骆方、柳宗道、许老头等一众好朋友,心中涌起浓烈的感情,自素素身死,他特别珍惜人世间因生命而来的情义,因为那是如此令人心碎的脆弱!淡淡道:"洛兄怎么看呢?"

      洛其飞道:"我们这里是斗智不斗力,一切事尽可放心交给我办。牧场那边却是硬仗连场,极需徐爷的援手。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找个好的藉口敷衍住李子通,免致横生枝节。"

      徐子陵暗为寇仲高兴,只看洛其飞敢把如此重任揽到身上,便知他是个有胆色的人,这种人材,实可遇而不可求。

      现在寇仲手下已有不少能人,虚行之、宣永、焦宏进、洛其飞、卜天志、陈老谋、陈长林、任媚媚均是其中的矫矫者,各有所长。这些本是桀骜不驯的人,都肯甘心为寇仲卖命,当然是因寇仲过人的魅力和通天的能耐,但更重要的是寇仲是真心对人好,绝不像王世充般只是自私自利的在利用人。

      凝思片刻后,徐子陵点头道:"这个容易,我来此只是负责传信接洽,现在完成任务,自可离开。"

      顿了顿又道:"你和竹花帮的人在合作上是否有问题?"

      洛其飞苦笑道:"我当然信得过桂爷和幸爷,但却不敢包保其他人不是邵令周布下的奸细,所以我打算和众兄弟随徐爷一起离去,然后潜往与卜副帮主等会合,否则若给人步步监视,整盘妙计势将尽忖流水。"

      徐子陵点头答应,心想该是找桂锡良和幸容两个小子说话的时候。 迷茫的月色下,徐子陵展开脚法,沿淮水南岸朝西疾走,赶往与寇仲约定会合的地点。

      辞别了桂锡良和幸容,再正式知会李子通,他才和洛其飞等乘船离开。自然最后只剩得一条空船开返粱都,徐子陵和洛其飞等先后在途中离船,赶赴不同的目的地。

      徐子陵离船处是邗沟和淮水的交汇处,全速赶了近六个时辰路裎,披星戴月地终于抵达锺离郡东南方嘉山山脚处的密林区。

      他亮起火熠,打出讯号。

      半里外的山头处立时有回应,先是亮起一点火芒,接着是另两点焰光,指示出寇仲藏身之处。

      在一名头目的带领下,徐子陵奔上一座小丘,寇仲赫然出现在明月下,旁边是宣永和十多名将领。

      看看寇仲渊亭岳峙的雄伟背影,徐子陵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寇仲再非以前的寇仲,当然更不是在竟陵城上面对江淮兵的千军万马而心中不断打着退堂鼓的寇仲。现在的寇仲已成视战争为棋戏,谈笑用兵的统帅,以后群雄势将多出个与他们争霸大下的劲敌。

      寇仲倏地回过头来,向他展露雪白的牙齿,大笑道:"有陵少在我身旁,足可抵他一个万人组成的雄师,今趟我们不斩下三大寇的狗头,誓不回师!"

      众将轰然相应,响彻山头,令人血脉徐子陵感受着寇仲天生过人的感染力和魅力,来到他旁,悠然止步,淡然自若道:"共有多少人?"

      寇仲陪他俯瞰月照下的山林平野,双目精光烁闪,沉声道:"共一千五百人,清一式骑兵,战马大部份均为契丹一流良驹,轻装简备。哼!李小子有他娘的黑甲精骑,我寇仲就有少帅奇兵,总有一天可比出是谁厉害。"

      徐子陵又问道:"如何组织编伍?"

      寇仲微笑道:"用的是鲁大师教下的梅花阵,将一千五百人分成十组,主力少帅军六百人,其他每组百人,各由偏将统领,陵少有甚么意见?"

      徐子陵耸肩道:"论阵法你该比我在行,骆方呢?"

      寇仲道:"他先赶回牧场,好知会美人儿场主与我们配合,合演一埸好戏,舞台就是洱水的两大城当阳和远安。"

      接着长长舒一口气,叹道:"老天爷安排得真巧妙,人人都以为我须顾眼前利害,全力助李子通应付老爹的当儿,我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西行千里,奇兵袭敌,这是多么动人的壮举。"

      徐子陵自问没法投入寇仲的情绪去,岔开问道:"路线定好了吗?"

      寇仲道:"我们将穿过锺离和清流间的平野,虽是顺路亦不会和屯军清流的老爹打招呼,请恕孩儿不孝。哈!然后连渡淝、决两水,接着是最艰苦穿过大别山的行程,再绕过大洪山,在襄阳和竟陵间渡过汉水,那时三个时辰快马便可和我们的美人儿商秀洵在牧场相与把酒,叙旧言欢哩!"

      另一边的宣永插入道:"如一切顺利,十天内我们可到达目的地。"

      徐子陵道:"那还不起程赶路,我们不是要昼伏夜行以保密吗?"

      寇仲道:"少见陵少这么心急的,定是想快点作其救美的英雄。嘻!陵少且莫动怒,由于要路经清流,所以必须先派探子视察妥当,才作暗渡陈仓之举,我两兄弟不见这么多天,正好乘机畅叙离情。"

      接着发出命令,众将分别乘马散去,回归到统领的部队,只剩下宣永一人。

      山风徐徐拂来,壮丽的星空下,感觉上每个人都变得更渺小,但又似更为伟大,有种与天地共同运行的醉人滋味。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侯希白差点便出手哩。"寇仲一震道:"好家伙,终于露出本来奸脸目。你是在怎样的情况下遇上他的?"

      宣永这时亦离开,视察部队的情况。

      徐子陵把经过说出来,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幸好你那么沉得住气,若换转是我,定会不顾一切把侯希白那小子迫出来看看,那就糟哩!"

      旋又剑眉紧蹙道:"不对!照我猜连包让等人都不知窗外另有侯希白这个帮手,甚至包括云玉真在内都不知他暗伏一旁。这家伙定是从云玉真处不知用甚么方法探知此事,遂想在旁捡拾便宜。"

      徐子陵不解道:"你是否只是凭空猜想?"

      寇仲摇头,露出回忆的神态,徐徐道:"记得常年在荒村中我们被绾妖女害得差点没命,侯希白那小子闯进来无意下救了我们的事吗?这小子还装模作样的动笔写画,做足工夫,那显然连绾妖女都看不破他的身份。侯希白的保密工夫做得这么好,连没有人时都交足功课,怎会有云玉真这个破绽呢?我可肯定云玉真仍以为侯小子是好人。"

      徐子陵双目闪过杀机,沉声道:"但百密一疏,他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寇仲深深瞧他一眼,道:"是否想起师妃暄?"

      徐子陵点头道:"不错!侯希白摆明是某一邪恶门派培养出来专门对忖师妃暄的出类拔萃的高手,图以卑鄙的手段去影响师妃暄,好让绾妖女能胜出。"

      寇仲微笑道:"你看我们是否该遣人通知了空那秃头,再由他转告师妃暄呢?"

      徐子陵苦笑道:"那像有点自作小人的味儿。难道我告诉师妃暄,我感觉到侯希白躲在窗外想偷袭我吗?"

      寇仲耸肩道:"有甚么问题?师妃暄非是一般女流,对是非黑白自有分寸,而我们则是行心之所安,管她娘的怎样想?纵使师妃暄将来偏帮李小子,我也不愿见她为奸人所害。"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说倒说得冠冕堂皇,骨子里还不是怕我错过向师妃暄示好的机会。我可保证若侯希白若是想对她施展美男计,肯定碰得一鼻子灰无功而退,我们还是先理好自己的事吧!"

      寇仲无奈道:"师妃暄有甚么不好,你这小子总蛮不在乎的样子。"

      徐子陵截断他道:"一路赶来时,我曾把整件事想了一遍,得出的结论与你先前的说法大相迳庭,少帅要听吗?"

      寇仲淡然一笑,道:"陵少有话要说,本帅自是洗耳恭聆。"

      徐子陵沉吟道:"我认为萧铣用的是双管齐下的奸计,一边派人在江都干掉我,另一方面则设法把你引往飞马牧场,再设计伏杀。云玉真对我们的性格了若指掌,当清楚我们对飞马牧场求援的反应。"

      寇仲皱眉道:"我也想过这问题,故而以快制慢,务求以敌人难以想像的高速,秘密行军千里,在萧铣从夷陵渡江之前,一举击垮三大寇和朱粲,然后和你潜往关中碰运气。"

      徐子陵道:"可否掉转来做,先击垮萧铣渡江的大军,才向朱粲和曹应龙开刀?"

      寇仲呆了一呆,接看大笑道:"好家伙:为何我没想及此计?好!就趁萧铣做梦都未想过我们敢先动他,就拿他来耍乐,算是为素姐的血仇讨点息口。"

      提到素素,两人的眼中均燃起炽烈的恨火。

      远处***忽明忽灭。

      寇仲喝道:"牵马来!动身的时候到哩!"

      翌日清晨,少帅军无惊无险的通过清流城北的平原,抵达滁水北岸,就在河旁的密林歇息,可惜天不造美,忽然下起大雨,除放哨的人外,其他人只好躲进营帐内。徐子陵和寇仲

      来到河边的一堆乱石处,任由大雨洒在身上。

      寇仲一屁股坐存其中一方石头上,笑道:"真痛快!只有在下雨时,人才会感到和老天爷有点关系,像现在这般淋得衣衫尽湿,便是关系密切。"

      徐子陵负手卓立,望往长河,三艘渔舟,冒着风雨朝西驶去。淡淡道:"真正关系密切的时刻,就是娘刚身亡时我们在小谷练《长生诀》的日子,那时整个人似若与天地浑成一体,无分彼我。"

      寇仲呆了半晌,点头道:"那真是一段今人难以忘怀的时光。我们定要找一夭偷空回那里去看看,不过娘曾说过不用我们拜祭她。"

      徐子陵叹道:"你目下的情况,等若与时光争竞,李密已垮台,再无人可阻李世民出关,所以少帅你必须在李家席卷天下之前,建立起能与之抗衡的实力,否则将悔之晚矣,那来空闲足供你去偷呢?"

      寇仲沉吟片刻,沉声道:"王世充虽难成大器,但东北仍有窦建德、刘黑闼,北有刘武周、宋金刚,西边薜举父子则尚未坍台,李家却是内忧刚起,李小子想要风光,怕仍要等一段日子。"

      徐子陵感受着雨水打在脸上的冰凉,轻轻道:"假若王世充迫得李密真的无路可逃,只有投降李世民,那又如何?"

      寇仲微笑道:"你认为那对李小子是好还是坏呢?"

      徐子陵俯首凝视寇仲好半晌后,沉声道:"若换了是别人,只是引狼入室。但李阀根基深厚,李世民又是武学兵法兼优的天纵之材,至厉害就是连李靖等人都要向他归心,师妃暄也最看得起他,摆出整副真命天子的格局,李密当然不会甘心从此屈居人下,但其他人是否也尽如李密呢?"

      寇仲动容道:"说得对,连我都曾经想过当他的跑腿,那时他尚未成气候,假若李小子平白多出一群谋臣猛将,像魏徽、徐世绩、沈落雁之辈都对他竭诚效忠,对要胜他更是难上加难。唉!你说我该怎办才好?"

      徐子陵默然不语。

      寇仲长身而起,来到他身前,探手抓紧他宽肩,垂头道:"说吧!一世人两兄弟,有甚么事须闷在心内?"

      徐子陵缓缓道:"素姐的亡故,难道仍不能使你对争斗仇杀心淡吗?"寇仲沉思片刻,低声道:"你肯否放过香玉山和宇文化及?"

      徐子陵道:"宇文化及当然不可以放过。但香玉山始终是小陵仲的生父,现在他已遭到报应,且萧铣终非李小子的对手,我们放过他又如何?"

      寇仲又道:"阴癸派害死包志复、石介、麻贵三人,这笔账该怎么算?"

      徐子陵苦笑道:"这和我想劝你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怎可混为一谈。这个天下已够乱了,现在再多你这个少帅出来,唉!"

      寇仲陪他苦笑道:"难道现在你要我去告诉手下,说我不干了?"

      徐子陵道:"当然不可这么的不负责任,你现在只是面子的问题,假若你肯转而支持李小子,保证他可短时间内一统天下,使万民能过些安乐日子。"。

      寇仲苦笑道:"你难道要我去和那起码要对素姐之死负上一半责任的李靖共事一主?"

      徐子陵叹道:"我没有劝你去做李世民的手下,只要你把手上的实力赠李小子,我便可和你去割宇文化骨的首级,再回小谷去拜祭娘,以后的天地可任我们纵横驰骋,欢喜便把阴癸派打个落花流水,为世除害,待小陵仲大点,又可带他辽赴域外找寻老跋,岂非逍遥自在?"

      寇仲放开抓他肩头的手,移步至岸边,细看雨水洒到河面溅起的水花,沉声道:"你已很久没有和我说过这方面的事,为何今天忽然不吐不快呢?"

      徐子陵移到他身后,两手搭在他肩头上,沉痛地道:"素姐已去,我不想再失去你这个好兄弟。"

      寇仲剧震道:"你是认定我会输了?"

      徐子陵颓然道:"我们的问题是太露锋芒,更牵涉到杨公宝库的秘密。以前我们尚可和敌人玩捉迷藏的游戏,现在却是目标明显,成其众矢之的。无论是萧铣成功渡江,老爹、李子通之争谁胜谁负,又或李小子兵出关中,窦建德、刘武周挥军南下,首先要拔除的都是你这个少帅。"

      寇仲感受着徐子陵对他深切的关怀,点头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这问题,否则也不会不敢称王而称帅,还要谦虚老实的称甚么他娘的少帅;看似威风,其实窝囊。最理想当然是掘出杨公宝藏后,才看看该做个富甲天下的珠宝兵器商还是做皇帝?但你也该知我这少帅是怎来的,此可谓之形势所迫,又可谓之势成骑虎。小陵啊!人生在世不过区区数十年,弹指即过,你即管去做你爱做的事,不用介怀我的生死。现在我的情况是再无退路。哈!大丈夫马革裹尸,亦快事也!异日我战死沙场,你也不用替我报仇。素姐的死,使我再难以耽于逸乐,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徐子陵用力狠狠抓他双肩一把,苦笑道:"当然明白,你这叫打蛇随棍上,以退为进。

      唉!我这做兄弟的事实上已尽了心力,本想待你至杨公宝藏有了着落时,才真正决定是否该出而与世争雄,岂知鬼使神推下,你却当上了甚么娘的少帅,事情发生得太快!直至素姐身故,我才如梦初醒,想到这些问题。你现在的好景只是昙花一现,难以维持长久,你的少帅军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扩充整顿,仍难成雄师,总之你眼前形势,尚需待时来运到,否则休想胜过李小子,但你有那时间吗?"

      寇仲道:"鲁妙子恐怕有和你同样的想法,否则便可直接了当的告拆我杨公宝库是在甚么地方。照我看你也肯定我找不到杨公宝库,所以才陪我玩这寻宝游戏。

      这样吧!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若仍起不出宝藏,我便依你所言,把手上兵将领地转赠你心上人,再由她决定该送何人。但如若老天爷眷顾,真的给我找到藏宝,我便怎都要搏他一搏,死而无怨。但却有一个条件。"

      徐子陵愕然道:"甚么条件?"

      寇仲微笑道:"陵少虽全心全意助我寻宝,不可以骗我。"

      徐子陵沉声道:"我是这种人吗?"

      足音响起,宣永冒雨赶至,低声道:"抓到一个奸细!"

      两人为之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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