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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沉落雁 ...

  •   一口气走了十多里路,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林。两人才敢停下,采摘野果充饥。

      寇仲叹了一口气道:"那偷袭大龙头翟让的人肯定不是突厥人,否则就会像颜里同等带有突厥口音,这人会是谁呢?"

      徐子陵坐到他身旁,犹有余悸地道:"这祖君彦真卑鄙,勾结外人来暗算自己的头子,我们定要去揭发他。"

      寇仲苦笑道:"谁会相信我们?这种事我们是管不到的了。为今首要之务,是找回我们的素素姐姐,立即把她带离险境,免得殃及她这条池鱼。

      徐子陵恼道:",你快给我找哪往彭城的路,做他两宗无本钱买卖,弄两匹快马赶往荣阳才是切要。"

      寇仲跳了起来,拍胸保证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刚才在山顶时,我看到远处有座神庙,找那个庙祝问路就成了。上路吧!"

      两人继续行程。

      终到了荒庙外墙,果然是残破剥落,死气沉沉。

      寇仲苦笑道:"总算有瓦遮头,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躺躺吧!"

      徐子陵叹道:"我真怀念昨晚那只烤鸡,你那么神通广大,不若再变只出来给我看看。"

      寇仲一把扯着他往庙门走去,刚跨过门槛,齐齐吓了一跳,庙堂中竟摆放了两具棺木,尘封蛛网,阴森可布。

      两人同时发麻发怔。

      好一会寇仲才道:"你敢睡在里面吗?"

      徐子陵断然摇头,道:"里面会有什么好东西,我宁愿到外面的山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算了。"

      寇仲同意道:"走吧!"

      正要离去,忽然"砰"的一声,其中一具棺木的盖子弹了起来,往两人磕去。

      两人魂飞魄散,齐叫了声"鬼呀!"发足狂奔庙外。

      蓦地后方大喝传来,有人怒喊道:"小子那里走!"

      两人回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前晚在战场中遇上的双鑯隋将,正朝他们追来,他脱去了盔甲,身上只是普通的武士服。

      只要是人不是鬼,那就好办多了。

      寇仲拔出背上长刀,站在院中哈哈笑道:"原来是老朋友!"

      那隋将闪电掠至,扬起双鑯,向寇仲迎头击来。

      寇仲见对方招数凌厉,不敢硬挡,展开"鸟渡术",倏地错开寻丈。

      "当当!"两声,徐子陵硬被震退了两步。

      此时寇仲从一侧攻至,滚滚刀浪,潮水般往对手卷去。

      那人虚晃一招,飘身飞退。

      两人停了下来,齐叫道:"为何不打了!"

      那人没好气道:"打不过你们,还有什么好打的。"

      两人见他如此坦白,好感大生。

      徐子陵道:"你的军队到哪里去了?"

      那人把双鑯挂回背上去,双目寒芒一闪道:"若非你两人扰乱了我秦叔宝的阵势,我岂会败给沉落雁那臭婆娘,今天我虽宰不了你们,但这个大梁子定不会忘记。"

      寇仲哂道:"这也算得大仇吗?你们隋军都是禽兽不如,整个镇烧了还不算,还要人畜不留,□□妇女,这些血仇又怎么算?真恨不得那沈婆娘连你也干掉。"

      秦叔宝愕然道:"竟有此事?"

      徐子陵遂把那晚所见的惨况说出来,听得秦叔宝摇头叹息,颓然道:"尽管把这些账算在我秦某身上好了,横竖秦某今趟回去,免不了杀头之罪,什么都不在乎了。"

      寇仲奇道:"明知要杀头,还回去干吗?"

      秦叔宝不耐烦地道:"你这小子懂什么,快给老子滚开,惹起我的怒火,就拉你其中一人陪葬。"

      寇仲心中一动,笑道:"死人要银两也没用,横竖你要回去送死,不若把身上银雨当作积德行善,全送给我两兄弟好了。以德报怨,这个善举总算值得做吧。"

      秦叔宝凝神打量了两人好一会后,洒然笑道:"你这两个小子武技不错,而且愈来愈厉害,想不到竟是两个穷光蛋。这样吧!我身上的钱只仅够我们吃喝一顿,就让我秦叔宝死前作个东道,吃你娘的一大顿,然后再各散东西好了!"

      寇仲打蛇随棍上,道:"你果然有诚意,就让我们到彭城最好的酒馆去,不够钱付账可要由你老哥负上全责。"

      秦叔宝哈哈一笑,领头去了。

      三人谈谈笑笑,走了一段路后,前方现出一道河流,反映着天上的星光。

      秦叔宝指着左方远处一座高山道:"那就是吕梁山,山的西北方三十里许处是彭城郡,前面这道是泗水,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天明时找条船上彭城,也好省点脚力。"

      徐子陵奇道:"你的银两用了来雇船?"

      秦叔贺一拍肩上双鑯道:"坐船要钱的吗?谁敢不方便我秦某人。"

      寇仲咋舌道:"当军的都是恶人。"

      秦叔宝可能想起自己即将来临的命运,颓然道:"不要再损我了。"解下双鑯,就在河畔的草地躺下来,头枕鑯上。

      秦叔宝道:"还未知你两个小子叫什么名字。"

      寇仲说出来后,道:"我们当老哥你是真正朋友,又见你快要杀头,才把真姓名告诉你,但千万别告诉别人,否则我们绝不会比你长命多少。"

      秦叔宝奇道:"你们是通缉犯吗?在这时势里,谁有空理会你们呢?"

      秦叔宝欣然道:"你们当秦某是朋友,我当然不会出卖你们,也不再要知你们的出身来历。但坦白说,你们的刀法已可列入好手之林,等闲难遇上对手,更难得你们这么年轻,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大家。最厉害是你们不断创出随机应变的新招数,在第二次交手中我应付起来便吃力多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寇仲大奇,陪他坐起来,前者问道:"那座山有什么好看?"

      秦叔宝黯然道:"那座上没什么好看。但山上却有个很好看的女子,这些年我已很少想起她,但这刻余日无多,不由又想起她来。"

      徐子陵同情道:"秦老哥不若先去见她一面,再作打算。或者见到她后,你再不会笨得回去送头给人杀呢。"

      寇仲道:"你便当自己已在战场丧命,从此隐姓埋名地过活算了。"

      秦叔宝苦笑道:"你们怎能明白我,若要我做个平凡的小民,就情愿死掉。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说不定会准我带罪立功。若真是死定了,我还会真的回去吗?"徐子陵释然逍:"原来如此,那你更要去探你的情人了。"

      秦叔宝哈哈一笑道:"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是吕梁派主的千金,我则是个穷军汉,我只够资格远远看她几眼,不过碰上她之后,我每次和女人干时,都把她们当了是她。唉!她今年该有二十岁,恐怕早嫁夫生子了。"言下不胜欷歔。

      秦叔宝见天色大白,站了起来道:"不知为何竟会和你两个小子说起心事,看!有船来了。"

      一艘小风帆逆水而来,三人眼利,见到船上只有一个身披长袍,头压竹笠的人在船尾掌舵,舱板上铺了张渔网,船头处放满竹箩。

      秦叔宝招手道:"老兄!可否载我等一程?"

      那人理也不理,反操船靠往对岸远处驶去,以避开他们。

      秦叔宝向两人打个手势,腾身而起,率先横过近四丈的河面,往风帆跃去。

      两人以前最多是跳过三丈的距离,这刻别无他法,惟有硬着头皮全力跃去。

      三人一先一后,安然落在帆桅和船尾问的渔网上,寇徐同时欢呼,为自己的进步而欣悦。

      那渔夫"哎哟"一声,娇呼道:"踏破人家的渔网了。"

      三人同时脸脸相觑,怎么竟是个声甜音美的年轻女子。

      就在此时,那女子右手望空一扯,三人脚踏处的渔网往上急收,把三人像鱼儿般网离舱板,吊挂在帆桅处,其狼狈情状,不堪之极。

      这时才察觉渔网四角被幼若蚕丝的透明长线连在帆桅高处一个铁轴闲,在日光下就像隐了形般,一时疏忽竟着了道儿,奇怪的是透明幼丝竟可负起三人过二百斤的重量。

      三人愈挣扎,渔网便不住摇晃,而每晃动一次,渔网都收窄了少许,最后三人挤作一团,指头都差点动不了。

      女子哈哈一笑,掀起竹笠。

      如云秀发立时瀑布般倾泻下来。

      秦叔宝首先失声道:"沉落雁!"说完造旬话后,脸孔已随网转往另一边去。

      美女解下长袍,露出素黄的紧身衣靠,腰束花蓝色的宽腰带,巧笑倩兮地瞧着一网成擒的三个手下败将。

      寇仲叫道美女:"我有美女好吃症,就那种见到美女打死也不走的!还是放我下来。呀!

      沉落雁人如其名,确有沉鱼落雁之客,那对眸子宛如一湖秋水,配上细长入鬓的秀眉,如玉似雪的肌肤,风资绰约的姿态,确是罕有的美人儿,绝不比云玉真逊色。最难得是她有种令人心弦震动的高贵气质,能使任何男子因生出爱慕之心而自惭形秽。

      她伸手拨弄秀发,让整张使人心迷神醉的脸容露了出来,对寇仲淡淡道:"相信你才怪,待小女子说几句话后,就把你们放下来。"

      再一声娇笑,柔声道:"秦叔宝!你服了没有!这是天下第一巧手鲁妙子的"捕仙网",连神仙都要上当。"

      两个小子看呆了眼时,秦叔宝却怒道:"若非这两个小子花那一晚乱搞一通,坏了我的阵势,现在作阶下之囚者,就是你这臭婆娘。你不过是胜了点运道吧!"

      寇仲叫道:"听到了吗?我就是你的大恩公,你怎能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沉落雁大笑道:"当然不可以!"

      左手一挥,渔网堕了下来,重重掉在舱板上,按着张了开来。

      沉落雁好整以暇坐到船尾的小凳上,剑横膝上,微笑道:"你们三个大男人,有没有胆量听人家说几句话呢?"

      秦叔宝冷冷道:"秦某是败军之将,要取我项上人头,悉随尊便,但若要我背叛朝廷,加入瓦岗军,秦某就得劝你打消这妄想了。"

      沈落雁任由河风吹得秀发在后方写意飘拂,勾魂摄魄的美眸滴溜溜的扫过三人,最后停在秦叔宝的脸上,娇笑道:"原来堂堂名将,竟连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话都不敢听,好吧!你可以走了。但两位小兄弟请留下来,让落雁可好好表示谢忱。"

      寇仲大喜道:"留下来就不必了。现在我两兄弟最欠缺的就是银两,美人儿军师你身上有多少,就给我们多少吧!"

      沉落雁"噗哧"失笑,掩嘴嗔道:"谁想得到你们这么贪财,想要钱吗?随人家回家拿好了。"

      她无论举手投足,均媚态横生,偏是秦叔宝视若无睹,两个小子却是看得目不转睛。

      沉落雁目光又移到秦叔宝处,故作惊奇道:"大将军为何还恋栈不去呢?"

      秦叔宝怒道:"这两个小子和秦某半点关系也没有。若真要算起来,还是累我输掉这场仗的大仇家。沉落雁你若以为可拿他们来威胁我,就大错特错了。"

      沉落雁不悦道:"我对两位小兄弟只有欢喜之心,你秦叔宝也算是个人物,不要造谣中伤我妇道人家好吗?沉落雁亦当不起秦将军的话语。落雁说到底只是蒲山公旗下小卒,若说运筹帷幄,决胜干里,当今天下舍密公尚有何人。"

      转向两人甜甜笑道:"回家才有银两给你们嘛!"

      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均是头皮发麻,看来秦叔宝靓得不错,此女比美人儿师傅更厉害。

      秦叔宝环目四顾,仍是看不通她的手段布置,沉声道:"秦某从不受人威胁的。"

      沉落雁娇笑道:"将军不是要自尽于泗水吧!不若我们来个赌赛,现在落雁任由将军和两位小兄弟自由离开,六个时辰内你们可逃到别处去,然后在二天内我再活捉你们三次,但保证不损你们半很毫毛。假若你们输了,就要乖乖的加入我们蒲山公营,不得再有异心。"

      寇仲抗议道:"我们是你的恩人,为何要把我两人都算在内呢?"

      沉落雁皱眉道:"人家是为你们好嘛!将来密公得了天下,你们就不须像小乞儿般四处问人讨钱了。"

      秦叔宝仰天大笑道:"好!就此一言为定,刚才就算一次好了,若你真本事得可再活捉秦某两次,秦某只好服了。"

      沉落雁笑道:"秦叔宝确是英雄好汉。"

      转向寇徐两人道:"你们学晓秦兄一半的豪气就好了。"

      寇仲道:我有不是什么英雄,他是他,我是我!

      秦叔宝大喝道:"我这两位兄弟岂到你沉落雁来评定!我们走。"

      寇仲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有跑摆!

      三人同声啸叫,跃离风帆,往岸旁掠去,瞬眼间消没不见。

      沉落雁瞧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寇仲、徐子陵随着秦叔宝奔上一座山丘之顶,后方群峰连接,前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泗水在左方五里许外流过,穷山荒野,不见人踪。

      秦叔宝坐了下来道:"先休息一会,定定神。"

      沉吟片晌,向两人道:"你们既曾帮她对付我们大隋军,为何有这么好的机会,又不肯加入瓦岗军哩?"

      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想起祖君彦联同外人暗算大龙头翟让一事,仍是犹有余悸。

      后者答道:"我们最近见到瓦岗军一些事情,再没有加入他们的兴趣了。"

      秦叔宝没有追问,思索着道:"沈落雁乃李密手下第一谋士,智计过人,既有把握再活捉我们,必非虚语。我们就和她玩玩,先来一招分头逃走,教她不能兼顾,好乱了她阵脚。"

      寇仲摇头道:"我和小陵是死都不会分开的,自少就是那样的了。"

      秦叔宝点头道:"那就分为两组吧!"

      指着下方平原道:"要活捉我们,首先就要跟踪我们,待会我奔往平原,你们留在这里居高临下,看看那臭婆娘用什么方法追踪我。只要我知道她的方法,便知所趋避了。"

      徐子陵皱眉道:"但你都走远了,我们又怎样通知你呢?"

      秦叔宝由怀里掏出一面小铜镜,交给两人道:"这是借反映阳光来联络的方法,等若晚上的灯号。"接着告诉了两人传讯的方式,才道:"三天后,我们在彭城东门会合,若真赢了那婆娘,我们三兄弟就去吃他***一大顿,不醉无归。"

      大笑声中,奔下山丘去。

      两人聚精会神,看着秦叔宝逐渐远去,同时环目四顾,观察敌踪。

      岂知到秦叔宝变作了平原边的一个小点,仍见不到再有另半个人影。

      寇仲哈哈笑道:"原来那美婆娘只是虚声唬吓!"

      徐子陵也轻松起来,催道:"还不传出喜讯?"

      寇仲得意洋洋持镜向阳,打出讯号。

      远方的秦叔宝呆了半晌,才继续逃走,逸出了视野之外。

      寇仲道:"该还有三个时辰方始入黑,不若我们再由水道往彭城去,此着必出乎沈婆娘意料之外的。"

      徐子陵道:"照我看!该找个最高的山,在那里躲他娘约三日三夜,见人来便逃之夭夭,始是上着。"

      寇仲摇头道:"别忘了我们的绝世轻功仍未练成,怎都跑不过那婆娘。所以必须往像彭城那种地方去,若那婆娘来了,我们便在街上大叫瓦岗军杀人啦!那时自有官兵干涉和抵御,我们就可从容脱身了。"

      徐子陵觉得他言之成理,再不打话,随寇仲往泗水奔去。

      两人窜高伏低,专拣没有道路人迹的荒山野岭,绕道往泗水上游处,离开遇上沉落雁的河段足有三十里之远。

      不知是否因战乱,河道上久久才见有船驶过,但无论两人如何"威逼利诱",却没有人肯停下船来,他们又不惯恃强登船,只好望河轻叹。

      再沿河走了个许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渡头,泊着一艘小渔舟,却不见有人。

      两人大喜,急驰过去。

      临近时闻得鼻鼾声由船篷内传来,两人探首一看,见有个老渔夫正作元龙高卧,睡得不省人事。

      寇仲道:"假若这是个陷阱,我们就算输都输得心甘命抵了。"

      徐子陵抽出长刀,恶兮兮地道:"我才不那么轻于相信,这定是她的人。"

      接着向寇仲打了个眼色。

      寇仲会意过来,也拔出长刀,冷笑道:"这叫宁可我负人,莫要人负我。"跳将下去,抢到船篷旁,一刀往那老渔夫背心搠去。

      长刀点背而止。

      寇仲哈哈一笑,收回长刀,向徐子陵打出万事妥当的手势。

      这时鼾声忽止,老渔夫被惊醒过来,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寇仲还末来得及向他打招呼时,老渔夫一声骇叫,由船篷另一边钻到船头,大叫:"有强盗啊!"然后手颤脚抖的爬到岸上,没命的走了。

      两人呆头鸟般看善他消失在岸旁的林木里,寇忡歉然道:"他老人家定是给强盗光顾过,反应才会这么强烈。"

      徐子陵耸肩道:"这艘渔船可能是他仅有的财产,若因我们失去了,那怎过意得去?"

      寇仲依依不舍地看了渔船两眼,跳回岸上去,苦笑道:"都是靠我们威震武林的轻功好了。"

      两人忍痛离开,沿河往前走去,才走了十多丈,那老渔夫又由林内闪闪缩缩走出来,往渔舟走过去。

      两人喜出望外,寇仲大叫道:"老丈!我们不是强盗哩!"

      那老渔夫吓了一跳,傋偻着身子三步化作两步,窜上渔舟。死命要去解开把渔舟系在渡头上的绳索。

      两人奔了回去时,若渔夫失魂落魄下仍解不开绳结,反是愈扯愈紧。

      寇仲在渡头蹲下来,一边为他解结,边道:"老丈!你看我们像强盗吗?"

      老渔夫显然没有那么害怕了,喘着气以他嘶哑的声音道:"大爷们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徐子陵客气地道:"老丈要到哪里去?若是逆流而上的话,可否载我们一程?"老渔夫的胆子壮了起来,道:"乘船可得给船资才成呀。"

      寇仲为难道:"我们身上半个子儿都没有,老丈可否当做做好心呢?"

      老渔夫皱眉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徐子陵试探道:"最好就可到彭城去,不过还是看老丈是否方便吧!"

      老渔夫道:"那可不成,到彭城至少要一天时间,我哪还有时间打鱼呢?没钱的事我可不干。"

      接着瞇上眼看他两人好一会后,笑道:"不若这样吧!你们那两把刀看来都可卖几两银子,就给了老汉作船资吧!"

      寇仲没好气道:"怎么只是卖几两银子,我们的刀都是上等货色……"

      老渔夫不耐烦地道:"不答应就算了,老汉要开船了。"

      徐子陵把寇仲拉到一旁,低声道:"看来其似有点不妥当,这老头说不定真是沉落雁的人,否则怎会一点都不怕我们会老羞成怒,恃强行凶。还要没收我们的兵器?"

      寇仲点头道:"可再试他一试,若没有问题,把刀给了他,方可另抢两把回来,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话毕,向老渔夫挥手道:"我们不乘船了,老丈请吧!"

      老渔夫咕哝两声,再不理两人,把小帆船驶离渡头。

      两人疑心尽去,跃过河面,落到渔舟上,那老渔夫登时吓得脸育唇白,说不出话来。

      寇仲笑道:"老丈切勿误会,只是我们忽然又想跟你交易了,到彭城后,这两把刀就是你的了。"

      老渔夫松了一口气道:"我不敢要你们的刀了。待会到了青龙滩,你们就帮手撒网打鱼,然后到彭城去交货,就当是你们的船资好了。"

      渔舟船速转缓,老渔夫指使徐子陵到船尾摇橹,又着寇仲执起撑竿,紧张地道:

      "前面转弯处就是"鬼石峡",水流湍急,老汉每吹经过,都提心吊胆,所以明知青龙滩最多鱼,但等闲都不敢到那处去呢。"

      寇仲和徐子陵朝前望去,只见由此而去,两边崖岸逐转高起收窄,形势险恶,同时想到若有人埋伏岸旁,确是不妙。忙集中精神,一边操舟,一边留意两岸动静。

      渔舟逆水奋进,转了个急弯,只见崖岸忽然收窄,水流湍急,近岸处以千百计巨石冒出水面,形体各异,使水流更像脱了缰的野马,横冲急窜,冲得小舟左摇右摆。河面暗涌处处,颇令人动魄惊心。

      三人同心合力,徐子陵在船尾摇橹操舟;寇仲则以长竿撑往礁石,阻止渔舟撞上;而老渔夫则操控风帆,保持正确航向。

      渔舟艰苦前进。

      又再转了一个弯时,渔舟忽地往左岸一块巨石倾侧靠去。

      寇仲大笑道:"看我的!"

      跳往船头,长竿探出,猛点在石头上。

      不知是遇上了一股急流,还是寇仲用力过猛,渔舟船头先往右摆,横在河中,然后整艘船往□□侧。

      河水立时涌入舱里,渔舟突然往右翻沉。

      三人齐声惊叫时,已到了河水内。

      寇徐两人连大海都不怕,自不惧这区区一道泗水。冒出水面时,只见老渔夫像昏了过去般,随水载浮载沉,往下游流去。

      两人大吃一惊,拚命往老渔夫游去。

      这一发力,片刻后便追上了老渔夫,左右把他从水里抓起来。

      正松了一口气时,老渔夫双目大睁,射出慑人精芒,两人刚同叫不妙,全身一麻,已给老渔夫制着胁下要穴。

      老渔夫哈哈一笑,擒着两人往左岸游去。

      到两人被扔在岸旁草丛时,老渔夫本是傋偻的身体挺直起来,傲然道:"本人"野叟"莫成,奉小姐之命来擒拿两位公子,请了!你们今次只有三个时辰可以逃走。"

      言罢大笑去了。

      两人回复气力,坐了起来,对视苦笑。

      寇仲苦恼道:"这是没有道理的,为何他们能够这么清楚我们的行踪呢?"

      徐子陵叹道:"道老家伙装得真是似模似样。"

      寇仲苦思道:"假若我们识不破他们跟踪的手段,早晚要给他们再次擒拿,以后我们还怎样抬起头来做人。"

      徐子陵环目四顾,低声道:"不知秦叔宝是否也像我们般窝囊呢?"

      寇仲没好气道:"沉落雁主要的目标是秦叔宝,自然由她亲自对付,他更是难以幸免。唉!快动点脑筋吧!看!天都快黑了。"

      徐子陵凝望着往地平沉下去的红日,皱眉道:"她定是在我们身上做了点手脚,方可以这么容易跟上我们。"

      两人同时剧震,你眼望我眼。

      寇仲拍腿道:"一定是那张鲁妙子的渔网出了问题。"接着细看自己的手脚衣服,果然发觉多了一点点细若微尘的粉末,若不是全神留意,绝不会察觉。此时河水已冲洗了大部分沾在皮肤上的粉末,但衣服仍有大量留了下来。

      徐子陵警告道:"不要再查看!说不定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哩!"

      寇仲骇然道:"这是什么把戏?擦都擦不掉的!既无色又无味。这美人儿真厉害,可见她是早有预谋,要以活擒我们作赌赛,好教我们折服。"

      徐子陵凑到他耳旁道:"衣服沾上了,还可以脱下,但头发和手脚却不可斩掉,今趟怎办才好呢?敌人说不定又快来了。"

      寇仲用鼻子猛嗅了半晌,低声道:"这种粉末,该与气味没有关系,否则就算对方能凭气味追踪,亦只能追在我们背后,不像先前般可先布下陷阱,在前头等待我们。"

      徐子陵苦恼道:"我们实在太过轻忽大意,茫然不知被人在身上作了手脚,不过即管派人守着附近方圆百里的所有制高点,又有特别手段可凭这些粉末不论昼夜的看着我们,但要像刚才般早一步布下陷阱让我们上当,则必须有非常迅快有效的通讯方法,在晚上用的则自是灯号,但那又怎瞒得过我们呢?"

      寇仲颓然躺往草地上,仰望天空上的晚霞彩云,沉吟道:"我们定是在猜测上出了岔子,记得秦叔宝离去时,我们曾居高临下看了他一段时间,却一点都没发觉他身上沾了粉末。假若这些粉末在晚上会发光,你和我都该可以互相看到。而且他们还要在所有高处放哨,这既不容易更不切贸际。假如我们找处深山躲了起来,这方法更是毫无用处,假若如你适才所言,躲到最高的峰顶去,他们亦无所施其技了,所以美人儿军师定是另有妙法,否则就不配她富饶智计之名了。"

      两人在沉落雁的压力下,被迫发挥才智,誓要周旋到底。

      事实上,自得到《长生诀》后,他们的生命便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停地应付各式各样的挑战。就像顽玉不断受到雕琢打磨,逐渐显露出美好的本质。

      徐子陵躺到寇仲身旁,刚好见到一只蓝色的小鸟在上方盘旋两转后,投往附近的一座密林,心中一动道"这些粉末或者不是给人看的,而是给受过训练的鸟儿辨认,像猎鹰般助猎人追捕猎物。所以现在我们就算用布把整个人盖着,又或躲进山洞里,仍瞒不过鸟儿的眼睛,因它已认准了我们。"

      寇仲一震坐了起来,环目四顾道"你说得对,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刚才便有只落了单的怪鸟在上面飞来飞去。他娘的,待我打了它下来送酒。"

      徐子陵哑然笑道:"现在打它下来怕都没有用了。以沈落雁的才智,必会猜到我们因这趟失败测破她的手段,别忘了刚才那老家伙又碰过我们,说不定再做了另外的手脚。

      如果我们还傻头傻脑的,穷于去对付双扁毛畜牲,只会笑坏了这美婆娘呢。"寇仲定神打量了徐子陵一会后,搔头道:"平时若论出鬼主意,你这小子拍马都追不上老子我。

      想不到在眼前情况下,你的思虑却比我仲少更缜密。徐军师大人,现在我们该怎办才好呢?"

      徐子陵坐起身来,凑到他耳旁道:"今趟我们怎都不可再输给那婆娘。说到追踪,不出人兽两途。可是无论臭婆娘如何厉害,还有她的手下轻功比我们高明百倍,仍不知道我们可在水底不用换气的来去自如。"

      寇仲点头道:"若我们躲在水底,除非那岛儿能飞到水底来,否则我们就可变成无影无踪了。唉!不过这里离彭城仍有三十里许的水路,要游到彭城去,累也要累死我们了。"

      徐子陵低笑道:"为何仲少你竟变成笨蛋了,待会我们躲到水底去,只要有船经过,我们便可附到船底,如此就不用费力也有船搭了。"

      寇仲拍腿叫绝。此时天已黑齐,两人怪叫一声,跳将起来,先沿岸狂奔,到了一处密林后,再潜入河底,然后往下游迅速顺流游去,离开彭城更远了。

      果然那头怪鸟不知由何处疾飞而来,在河上盘旋了几圈后,发出一声鸣叫,再望空冲去,消失不见。

      此时三艘五桅大船由下游驶来,两人大喜,浮了上去投附于其中一船的船底。

      两人离开不久,包括那"野叟"莫成在内的三个人由林中掠了出来,来到两人下水处,目光灼灼地扫视河道,当然不知道两人竟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脱身了。

      要知精通水性的武林高手,虽有在水底换气之术,但绝不能持久。像寇徐两人以先天胎息,能在水底长时间逗留,已可与杜伏威、宇文化及、翟让等第一流人物不相伯仲地媲美。

      这正是《长生诀》的特点,一是练至走火入魔,如若成功,打开始便是最上乘的吐纳养生法,兴第一流的玄功殊途同归。

      沉落雁今趟的失着,实与才智无关,而是事情太荒诞离奇了。

      莫成等正沿河搜索,见到那三艘大船逆流而来,忙驻足观看。

      到大船远去,莫成神色变得凝重无比,低声对另两人道:"这三艘船扯的是李阀的旗帜,假若船上坐的是阀主李渊,彭城就必有重大事情要发生了,我们立即回去向小姐报告。"

      话毕三人消失在岸旁的暗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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