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明月》莫辞公子

9、都走了

　　他张了张嘴，欲安慰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终沉默了。

　　与她对视着，那样的目光，有着温柔，又似有着浅浅的疼惜。

　　但在她眼里看的，却是白陌的决绝。

　　他迟疑了许，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

　　“师父！”

　　淩澌蓦然出声，唤住了他。

　　他心莫名一惊，顿下脚，却没有回头。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心就莫名妥协了。

　　“……你，没事吧？”

　　半晌，只听得身后轻问了句。

　　他这才回头，点头。

　　“嗯。”

　　单应了句后，没有迟疑，径直走了。

　　莫名的想躲避她。

　　白陌走后，淩澌仰头深呼吸了口气。

　　与其说是呼吸，倒更像是叹息。

　　她移了移位置，往后一躺，又重新躺了回去。

　　被子不动的搭在她半腰，她整个身子就露在外面，也不管，呆呆的盯着那幔帐顶。

　　或许，她也该自己走自己的路了吧。

　　与其等着淩对自己未知的生活安排，倒不如自己过自己想要的，虽然说现在不能过自己想要的，但，至少生活给补，还是自己解决吧。

　　还有，虽然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但这身体应该也有自己的亲人，且，这身体的亲人，应该也挺担心想念她的吧，所以……

　　想想，之前的想法，还挺自私的。

　　想至此，她忽然坐了起来，没有迟疑，下了床。

　　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物，还带了妆台上的一点首饰，也不知道是淩给她的，还是白陌给她买的，想着出去需要钱用，便带了。

　　白陌给她的“符法集”，及羽墨给她她给了半夏，半夏又转手给她的剑谱。

　　准备好后背着个包袱就欲出门。

　　走到门口，想了想，这样好像挺不合适的。

　　于是又折回，留了张纸条于桌上。

　　如此，她才安心的离开。

　　桌上砚台压的纸条上，秀气的字迹清晰：

　　‘师父，澌儿走了哦，你们不用担心，我就是回去，去找自己的‘家人’了，我想了想，或许这样的生活，才属于我正常的生活；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也谢谢你，白陌，师父的培育之恩，无以为报！师父你教的功课，我会一直努力的，定不会因此偷懒，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愿师父，永远安好！

　　回见！

　　淩澌。’

　　来到山口，淩澌回头看了几眼，仿似有些不舍。

　　不知道这一走，以后是否还能回来，毕竟，这个地方，不是一般人都能进的。

　　犹豫了许，灵力聚集，一运行，只见一光影在山口一晃，消失了。

　　或许，遇到白陌，是自己一生的最大荣幸。

　　若不是他，自己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一身本领。

　　面对他，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感恩与尊敬。

　　她凭着熟悉的感觉，用空间瞬移来到了繁华城，也就是白陌带她来过，她来过最多的地方了。

　　即，天子的脚下——京城。

　　他们都说自己长得像曾经商富的女儿叶芜城，那这身体，跟这富商，会不会有关系呢？

　　是她本人，肯定不会，双胞胎么，也许还有可能。

　　不管有没有，去看看，应该也没关系吧？

　　“小萌，你说，我跟那叶芜城，最有可能的是什么关系？”

　　淩澌在一无人的巷子现身，犹豫了许后，问蹲自己肩上的小松鼠。

　　这本来是想送给白陌的，但被他拒绝了，且毫不犹豫的。

　　所以小萌只能跟了自己。

　　它是只有修为的小松鼠，通灵性，会说人话。

　　小萌拿爪子抓了抓自己头，想了想。

　　“会不会主人就是她？只是失忆了而已？”

　　“应该不是。”

　　认真思考过的回答，却被淩澌一口回绝。

　　她一边走着，一寻思着，瞟了两眼街上的茫茫人海。

　　世界这么大，好像突然之间觉得，这样找，确实有点不容易。

　　“为什么？主人这么肯定？”小松鼠歪着个脑袋，盯着自己主人的侧脸。

　　这主人……的侧脸，咋这么好看。

　　突看着，就被她的颜值给吸引了目光思绪。

　　“因为当今天子，他见过我，从他的神情中，我从来没有看出过他觉得我是那叶芜城，他那么爱她，自然懂她的，所以，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

　　虽然相处不多，但他看她的眼神中，除了偶有的惊异，还是惊异。

　　那样的眼神，明显是生疏的。

　　“……哦，哦哦，那倒也是。”

　　看着自己主人容颜的小萌木纳纳的回应，明显的一心二用。

　　……

　　俗尘外，白云中。

　　白陌立在书房的阳台上，目光遥远的视着山腰口那光束消失的地方，有些失神。

　　半晌，沉深的呼吸了口气。

　　沉重的气息，在他周身蔓延。

　　“……繁华城里灯火浊，不清不明尘间火，逍遥浪子酒廊醉，青楼妓子问宿寄，不归尘，需归尘，归不尘……！”

　　半晌，他淡淡的道了这几句诗。

　　淡淡的忧伤，飘荡在空气中，让人觉得莫名的心伤，薄凉，似满身的疲倦。

　　简简的几句，却道了世态的现状。

　　漂泊的浪子，归乡的期盼，无奈的漂泊，想归去，归不去，想归去，无处归，不想归，又不得不归，各种纠结迫切的人间百态。

　　他话音刚落，旁边空地烟雾一现，夜莫名出现在了他面前。

　　“澌儿呢？”

　　刚现身，就问了，皱着眉头似带着质问。

　　“走了。”

　　白陌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目光落了栏外千万里风尘。

　　“去哪了？”夜继续问。

　　他轻叹了口气。

　　随即低眸望着自己手一翻，一张纸出现在了他手上。

　　那是淩澌留她房间桌上的纸条。

　　他低眸扫了眼后，松手往夜面前一推，纸条就飘到了夜的面前。

　　他伸手接过，秒扫了遍，抬头盯着平静视着栏外的白陌。

　　“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

　　“本座能跟她说什么？不过是让她跟你回碧月谷而已。”

　　白陌偏头盯着自己旁边的夜，陈述事实。

　　闻言，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上却一紧，那纸条在他手上忽然燃烧，眨眼化了灰烬。

　　白陌看着他的动作，不动声色。

　　夜沉深的目光盯了白陌一眼后，蓦地周身烟雾一化，消失了。

　　白陌盯着夜消失的空地失神了许，后回神，遥视了栏外。

　　“呵，多少红颜悴，多少相思碎，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

　　莫名讽刺的低喃了句。

　　微风清凉，悠尔的摇曳着他的发丝轻衫，清俊华逸。

　　这时，泷儿从回廊转角走了过来。

　　看着失神的白陌，愣了愣，迟疑了许才走近。

　　“哥？”

　　轻轻的唤了句。

　　这才，白陌恍然回神，回眸看着同他一起立了栏边的泷儿。

　　“来了？”

　　“嗯！哥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闻言，白陌打量了她几眼收回视线，又重视了栏外。

　　“没什么，没事了，既然她走了，就算了吧；本想让你去碧月谷继续照顾她，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没想，之前照顾淩澌的泷儿竟跟他还有这层关系。

　　不过，应该不是亲的吧，毕竟连本体都不是一样的。

　　“？她走了？为什么？”

　　泷儿皱了眉头，有丝不解。

　　他叹了口气。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吧。”

　　“……随她去吧，有夜在，应该不会有事。你也去修炼吧，别因为其他一直徘徊不进，不是你的东西，做再多，也感动不了谁！”

　　他说着回头看着叫泷儿的疏清女孩，眼里满是疼惜。

　　“嗯，我明白的哥。”

　　泷儿点头回应，性情疏清成熟，长得亦清秀漂亮。

　　“去吧！”

　　“嗯！……哥，身体无碍吧？”

　　泷儿忍不住问了句。

　　虽然他的事他从不跟她说，但发现弦月的出现，她大概猜测了出来，他，应该有事，不然，弦月不会莫名出现在这里。

　　然，若非他有什么事，弦月亦不会来这里。

　　只有他遇到什么，他才会来她哥的这俗尘外，白云中。

　　而每次来，都是她哥受伤的时候。

　　这是她的记忆。

　　白陌摇头。

　　“嗯，没事。”

　　除此之外，他再无多余的话。

　　她犹豫的看了他侧颜几眼。

　　他这是不想跟她说，所以，她固执问，也不会有答案。

　　迟疑了许。

　　“那我走了哥？”

　　“去吧。”

　　白陌看着栏外的视线都未收回，顺口应了句。

　　得到回应，泷儿才周身烟雾一散，跟来时不一样，直接消失了。

　　等泷儿走后，他才扭头瞟了眼泷儿停留的地方。

　　自己这傻妹妹，跟他一样，喜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亦注定是要被受伤的。

　　还真是兄妹啊，连喜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奈何，终是喜而不得。

　　……都走了，世界，终于安静了，自己的那些事，也应该可以，可以暂时不用面对了吧？

　　他想。

　　他扫了眼自己那安静的殿院，迟疑了许，后周身烟雾一散，消失在了扶栏边。

　　然，白陌刚走，他站过的地方，一烟雾忽现，泷儿又出现在了那里，看着他烟雾最后消失的方向出神。

　　京城大街上，淩澌漫无目的的走着，目光随着所经过的事物移动。

　　“主人，你可以去问你师父啊，让他告诉你身世就可以了，他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找？”

　　她肩上的小松鼠不解的道，一身稀有金色的皮毛，惹得旁边的人频频回头看。

　　因为人声嘈杂，倒也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淩澌皱了皱眉头。

　　这个问题，她好像还真没想过。

　　可是，问了，他真的会说吗？

　　她的身份，淩应该也知道，但看他的样子，他并未打算告诉或让她知道，虽嘴上说可以告诉她，但他的真正心思，应该不是的。

　　所以，问白陌，他不一定会说吧。

　　“他应该不会说吧；反正也没事，就当游历了，挺好的。”

　　淩澌微微一笑，道，心里很是开明。

　　“嗯嗯，没事，小萌永远陪着主人，无论天涯海角！”

　　小萌举着自己短短一小爪子，自告奋勇，也不知道哪来的兴奋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