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明月》莫辞公子

41、白眼狼

　　白陌好听的嗓音似穿透人群，响在每个人耳旁，如一缕悦耳的弦音，分外动听。
　　然而，听在动手的几人耳中却并非如此了。
　　去动手的几人一顿，回转过身来。
　　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白陌。
　　一席白衣，翩翩尔雅，清雅如画。
　　几人干愣愣的吞了口口水，反应过来后齐刷刷退到了他们老大身边。
　　“刚才你说什么？”
　　叫虎哥的因为白陌的插话很是不悦，冷冷的瞪着白陌，问。
　　“他说，手臂别砍，手指，随便砍。”
　　旁边的穆君卿油滑的接过，互着双手，拇指指指自己身边的白陌，回答的很是开心。
　　于他，不过添油加醋。
　　虎哥闻言，随即皱了眉头。
　　“你谁啊？想英雄救美是吧？不，不对，想插手吧？”
　　下巴一扬，不屑的盯着波涛无澜的白陌。
　　“公，公子？救，救救我，公子救救我……；这是我家公子，有什么事，虎哥，你可以找他，他可以帮我解决的！”
　　听声音，丫儿她父亲抬起头来探看，一只眼睛被打得肿起只剩了条缝，好不容易看清楚白陌是那天在他家借宿的，随即就拉了关系来。
　　他朝着白陌脚步爬过去欲抱白陌的腿。
　　白陌却兀自的淡然朝后退了一步，他抱了个空。
　　“哦？你家公子？你家公子谁家的？他愿意帮你么？”
　　虎哥故作诧异的哦了声，道的嘲讽，盯了眼地上狼狈的丫儿他父亲，后又盯着白陌。
　　这玉面小公子虽然穿着不凡，但并非京城人士吧，京城有势的世家公子，他有哪个没听说见过的！
　　“请问，公子？你哪家世子啊？可否愿意替他还债求情啊？”
　　虎哥的模样，一脸的玩弄嘲讽，显然是不把白陌放心上，还故意带了嘲弄的气息。
　　“并无此意，之所以建议你只砍他手指，是怕他断了胳膊没法劳作，欠你东家的钱就没法还了。”
　　白陌于他的挑衅毫无反应，淡淡的就接过，风轻云淡，优雅的摇着扇子。
　　“你！……果然白眼狼！”
　　最激动的自然是丫儿他父亲，见白陌不出手救他，开口就骂。
　　白陌淡然的瞟他一眼。
　　“这就是下人待主子的礼仪？我白陌自食其力，未曾吃你家一粒粟米，何来白眼狼之称？”
　　清尔的话，却似字字掷地有声。
　　“你，你那天就在我们家吃饭，我母亲还杀了唯一的老母鸡款待了你，还让没地方去的你借了宿，如此盛情，你此时却如此无情，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蜷地上的丫儿她父亲随即指控，说的信誓旦旦。
　　顿时，周围就开始起了议论纷纷。
　　嘀咕白陌，长得如此俊美玉树临风，却如此的无情，不知感恩什么的一片。
　　身边的淩澌都听不过去。
　　他师父哪里是没地方去的人，哪是缺吃穿的落魄公子，又哪里白吃他家东西了。
　　自己师父为了他们家生计，还差点丢了性命。
　　明明不知感恩的是他才是。
　　而穆君卿，在旁边看的幸灾乐祸。
　　白陌对于众云的指论无动于衷，他依旧优雅的摇着扇子，无澜的目光淡淡的望着地上的丫儿她父亲。
　　“白眼狼？……”
　　他似是了解的点点头。
　　“嗯，就在昨日，我拿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于你母亲，昨日饭食亦全都是我备置，我于你家借宿不过一晚，用食不过三两顿，你说，到底谁是白眼狼？”
　　白陌话音刚一落，又是一阵议论纷纷，这次论的都是丫儿他父亲。
　　说他这人怎么这样，黑白颠倒污蔑自家公子不说，此时还想拉自家公子下水，当真不是好人。
　　想想也是，能进赌坊的人，怎可能是好人呢。
　　众人又一阵替白陌不平。
　　白陌并不意外丫儿她父亲会如此厚颜无耻，不但颠倒黑白，还会拉他下水。
　　但丫儿她父亲却甚是意外白陌会这么无情计较。
　　他愣愣的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清风淡尔的白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白陌则无视看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向叫虎哥的。
　　“他的手指，你可以随便砍，手臂，希望你给他留着；……不过，一根手指，一千两银子，他欠你东家多少钱，你可以算着砍他多少根手指，你看着办，要不要如此做。”
　　白陌的话说的无澜，但那气质，却莫名的让人压抑。
　　此话一落，丫儿她父亲就低头扳着手指算着，一算，一惊，这一抵，五个手指全没了，等于一个手会被全部砍掉。
　　想到如此，身体开始抖了起来，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闻言，旁边的穆君卿诧异的看了他眼。
　　这小公子，当真有主意，亦当真无情。
　　虎哥听着，顿了许才回过神来。
　　“你这小子，老子凭什么听你的？老子想砍就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岂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着朝着白陌走来，在他两步之遥站定，人高马大的。
　　不过站在白陌面前，好像还矮了那么一个头。
　　来到跟前，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叫虎哥的还愣了愣，心里更是不悦。
　　“你说，你哪家公子啊？这么嚣张！”
　　白陌将他的心理收了眼里，看着比自己矮了个头的他，不禁勾起嘴角微笑了下，故作沉吟了许。
　　“白家，此京城有姓白的世家吗？”
　　皱眉问了他句。
　　顿时，周围人又议论纷纭，议论中都摇头，这京城有势的世家没有一家是姓白的。
　　白陌这表情显然是在捉弄他，他自然看的明白。
　　虎哥不悦的皱起眉头，一把抓住白陌的衣襟。
　　“小子，你故意找茬是吧？”
　　这气势，似剑张弩拔。
　　白陌蓦然皱了眉头，不悦涌了脸上。
　　他低眸盯了眼抓他衣襟的手。
　　“如果你不想你东家的赌坊移为平地的话，就拿开你的脏手，这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
　　语不惊轻尘，却毋庸置疑，清冷的气息瞬间裹了他周身。
　　虎哥被这样气势的白陌吓得怔了怔，迟疑了许，兀自就缓放开了手。
　　“小子，够胆，竟敢挑衅我们赌坊！”
　　缓神后，这气势倒不减。
　　白陌则不理他，自低眸拍拍被他抓皱的衣襟，一副嫌弃的表情。
　　整理后，他才抬眸盯着虎哥。
　　“砍他一根手指抵一千两，剩下的，明日我亲自来还；听清楚了，只准砍一根，至于哪根，随便挑，若兀自动手，你这赌坊，今后就不用开了！”
　　淡尔无澜的话，抛下后，他一把挥拢折扇，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
　　“臭小子，凭什么听你的？你算老几！——嗯，给我拦下！”
　　虎哥自是不顺从，偏了下头，命令自己的手下欲去拦住白陌的脚步。
　　“京城院内，岂容你放肆？”
　　白陌淡漠的道了句，说后才回头瞟了他眼，后继续离去。
　　那气质，仿若是哪个深藏不露的世家公子，威压凭空无形就压了下来，顿住了他们的行动。
　　走了一步的手下愣生生的就停下了步伐，回头犹豫的盯着自己的老大。
　　淩澌被白陌这气质摆得一愣一愣的，最后顺势的就跟上了他的脚步，同穆君卿。
　　“……师父，我们就这样走了？”
　　淩澌跟上白陌的脚步，看到受伤被扔下的丫儿她父亲，不忍问了句。
　　“不然呢？”
　　白陌回眸，淡然的瞟了她眼。
　　“……自己选的路，爬也要爬完，像他这种，无非咎由自取！”
　　淩澌愣了下，虽然看不出他有生气，但他这话，却似甚是无情。
　　“哦豁，这可真不像你这大善妖神的作风哦！”
　　穆君卿在旁边幸灾乐祸，一边倒退着走，说着对白陌挑了下眉。
　　白陌蓦地一把挥拢了折扇，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
　　“我什么作风？”
　　“哟，现在不想着积什么德了？”
　　穆君卿显然是无聊得很。
　　白陌无语的瞟了他眼，脚下步未停。
　　“……我又不是救世主，亦不是当今天子，可管不了那么宽。”
　　淡然的道了句。
　　不过，像丫儿她父亲这种人，本就该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我师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且，自己选的路，本就该自己去走及承担。”
　　淩澌亦突然明白，似感叹了句。
　　或许，像他这样的就该有这样的教训。
　　不然，他又怎会学会收敛，丫儿他们以后又怎么会好过？
　　闻言，白陌不动声色的瞟了眼淩澌，只沉默着。
　　“呵，唉……只怕是，真心难懂，仇恨记心头哦……”
　　穆君卿在旁边莫名轻笑了下，有模有样的摇着头感叹道，那调子故意拉得极长。
　　白陌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似记起什么，兀自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淩澌。
　　“淩澌，你，去布坊买点布，适合丫儿跟她奶奶的，还有，剩下的钱，置办点菜回去。”
　　他衣袖下的玉手伸出，手里拿着的是刚才从客栈出来付费用时回找的零钱。
　　淩澌木纳着双手接过，低眸看了眼，是几粒碎银。
　　那是刚才他拿一锭银子付给客栈老板找的，她记得。
　　“那师父你呢？”
　　“我跟穆公子去拿剩下的银子，晚点就回。”
　　白陌回答无澜。
　　为了这五百两银子，他们差点丢了性命，之前拿了两百两，还有三百两。
　　遂时风起，吹起他的长发飘扬，显得他无比的缥缈清华。
　　绫带的遮挡下，看不清他的眼眸，高挺的鼻翼下，薄唇嫣润，有着丝丝上扬的迷人弧度。
　　淩澌看着愣了愣。
　　却蓦然间发现，她师父清瘦了不少。
　　为了她，她这师父可受了不少苦！
　　她晃神间了然的点点头
　　“好，师父自己小心点！”
　　闻言，白陌却兀自微勾起嘴角笑了。
　　“已经没事了，就让他们付个尾款，不用担心。”
　　原来她犹豫着，是担心自己。
　　淩澌着白陌的意思给丫儿跟她奶奶一人置办了点布，拿来制衣裳的，剩下的就买了些菜，这样下来，白陌手里应该是已经没有钱了。
　　所以，他才会惦记急着去拿那剩下的银子吧!
　　都置办好回去后，淩澌就在家里帮着丫儿她们做晚饭，等着白陌他们回来。
　　等白陌他们回来时，已经是傍晚，阳光已经没了地平线。
　　几人都坐在桌边等着，桌上是她们精心准备好的饭菜。
　　……
　　“……他没回来吗？”
　　坐桌边拾起筷子欲用餐的白陌突然望着淩澌问了句。
　　淩澌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确实顿了下，突然明白他问的是丫儿她父亲后点点头。
　　“嗯。”
　　“谁啊？还有谁吗？”
　　坐白陌旁边的穆君卿原本在吃着的，好奇的问了句。
　　白陌只瞟了他眼，嫌他咸吃萝卜淡操心，没理他，而是望着另旁的淩澌。
　　“吃饭吧。”
　　低语了句，便低眸去吃自己的饭。
　　对面的丫儿跟她奶奶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说的是谁，愣了下亦低头安静的吃着。
　　“吱！”
　　众人刚吃了几口饭，院子里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几人诧异的同时瞟向门口。
　　只有白陌默自的吃着自己的饭，一点也不好奇来人是谁。
　　或说，他早就知道那人是谁。
　　“……厉儿？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半晌，老太太看着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像自己儿子又不像自己儿子的人，在看到他衣服确认后，不敢信的唤了句。
　　丫儿她父亲站在院门口，看着围桌边吃着‘佳肴’的几人，愣了下。
　　被他母亲唤回神，蓦然怒气腾升，怒目圆瞪。
　　“你，你们在干嘛？”
　　气得抖着手指指他母亲，又指指几人。
　　“……好，好啊，你，母，母亲，你又好酒好菜的在招待他们是吧？您可知道，您招待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想起今天的事，他气的结淤血。
　　丫儿被怔的瞪大眼睛看着，愣是不敢过去。
　　只有他的老母亲，连忙赶了过去扶他。
　　“……厉儿，又，又在瞎说什么？这些都是白公子准备的，我哪有这个家底？”
　　自己的儿子瞪了她一眼，直接一瘸一拐的冲了上去，一把掀翻了桌子。
　　“吃吃吃！我让你们吃！滚，白眼狼，都给我从这个家滚出去！”
　　在他冲上来的那一刻，大家都让开了位置，免得东西弄到自己身上。
　　淩澌在那期间，不忘将被吓到的丫儿拉了一旁。
　　唯独穆君卿，见势不妙，端了其中的一盘红烧肉，远远的退到了一旁，生怕浪费了这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