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录》还君白露

7、邻居知真假

　　按理说出了这些事，两人应该尽早离开酒镇的，但河熙是好不容易有机会离开龚州出来外边，而且以他的性子，当然要凑凑热闹。
　　之前的客栈已经暴露是颂月楼的据点之一，两人便在镇内找了个僻静处租了一个宅子，准备看看事情后续，反正用的也是颂月楼的钱，不花白不花。
　　租房时河熙就看到隔壁房有个小女孩总是探头来看，大大的眼睛甚是可爱，让他想起刘屠夫家的小女儿，忍不住想逗她一番。
　　于是从兜里掏了些糖果过去，还没走近，小女孩就慌张地赶紧跑回屋里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河熙指着自己鼻子转过头来问容与，“其他小孩子都可喜欢我了。”
　　容与拍掉他的手，笑着说道，“赶紧来收拾屋子。”
　　租的这宅子虽说有些荒，但地理位置不错，一应家具也齐全，两人收拾好后天色尚早，河熙便拉着容与上街觅食去。
　　河熙在酒镇待了几天，听别人提起酒镇有条夜食街，美食颇多，刚好他对客栈也有了心理阴影，和容与商议后两人直接去了夜食街。
　　一路走过去，马蹄糕，桂花糕，炊饼，龙须酥应有尽有，河熙各式糕点都打包了一份，和容与找了家食客最多的小摊，点了两份小馄饨。
　　“我可是听说，这里有家小馄饨味道是一绝，”河熙擦了擦筷子，递给容与，“这家铺子人最多，肯定不错。”
　　“你这又上哪儿打听的啊？”容与倒了两杯茶，看着他问道。
　　“我这两天在酒镇是白待的吗？笑话，我在龚州可是号称百事知，没有哪个地方我不了解的。”河熙大言不惭道。
　　夜食街果然名不虚传，连家普通小馄饨也异常鲜美，专程来这逛街吃美食的人也不少。
　　“我师门有人说，今天在枯一巷看见陆时风了。我原本还不信，可今天怎么会那么巧，他也刚好出现在那里。”旁边桌有个少侠和友人说道。
　　河熙看向容与，陆时风也在酒镇？容与摇头示意不知。
　　周围人大多都在讨论各大门派弟子被杀害的事，除去少数理智的人未发声以外，其他的好像各各都认定了此事便是陆时风所为，一个个说起来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初入江湖的小友们，还真是容易被老狐狸当棋子使啊。”容与感慨道。
　　河熙看不来他这一副年纪轻轻就岁月催人老的样子，朝他做了个鬼脸。
　　两人吃饱喝足还带打包好回去时，路过别院，依稀听到些许动静。
　　河熙耳朵好使，听出来是小孩子的啜泣声。便想上前敲门看看究竟。
　　容与拦住他，说道，“家中自有长辈，你贸然前去怕是不妥。”
　　河熙一想也有道理，但也放心不下，便爬上了围墙，想看看怎么回事，容与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走到了墙角下。
　　河熙探头望去，只见这院子里十分破败荒凉，缺砖少瓦，杂草丛生，甚至不像有人住的样子。早上曾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在角落里拿着个破扇子一边对着药炉子扇风一边小声哭泣。
　　他本想直接翻墙进去，但又怕吓到小孩子，以为他是什么土匪，于是又跑回房间，拿出之前买的拨浪鼓，对着小女孩摇了摇。
　　小女孩陡然听到鼓声，被吓得一个激灵，停下了动作，四处张望着。
　　河熙趴在墙头挥挥手，小声说道，“是我，今天刚搬来的邻居。刚在夜食街买多了糕点，想给你送些。”
　　小女孩这次倒没有被吓得跑回屋里，但她听到这话只是摇摇头，依然一声不吭。
　　河熙把糕点拿出来，打开了包装布，对她说道，“很香的，小孩子就是要多吃甜的，运气也会变好。”
　　小女孩似乎有些心动，对着糕点看了一眼又一眼，脸上有些犹豫。
　　河熙正准备借容与之手把糕点送到药炉旁边时，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老人的咳嗽声。
　　“咳咳，喜儿，外面，咳，是谁在说话呀？”老妇人问道。
　　小女孩看了一眼河熙，跑回屋里，河熙听到她小声说道，“是今天刚搬来隔壁的人。”
　　“哦原来是新邻居啊，那请他们进门吧。”老妇人的声音很是虚弱。
　　小女孩跑去抽掉房门上的栓子，又缩回了老妇人的身边。
　　河熙朝容与招呼了一声，便从正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药炉散发着浓郁的药苦味，容与倒是面不改色，河熙鼻子灵敏，忍不住皱了皱眉。
　　屋子里点着一支快要燃烧完的白蜡，除一张床一张桌子外，家徒四壁，河熙把给小女孩的拨浪鼓和糕点先放到屋里的桌子上，才看向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老妇人浑身被棉被包裹着，脸上爬满了皱纹，发色花白。
　　“老人家，这是您的孙女吗？真懂事啊。”河熙看了一眼把老妇人扶起来的小女孩说道。
　　“喜儿这丫头就是孝顺。”老妇人咳嗽两声，看向河熙，问道，“两位后生，怎么会想到搬来这荒僻的巷子里住呢？你们年轻人不是都爱热闹吗？”
　　河熙说道：“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初来酒镇，想做做生意，谁知道被骗走了大半银子，没办法，剩下的钱只够租这巷子里的房子了。”
　　容与看着胡编乱造的河熙，笑而不语。
　　老妇人还未来得及说话，河熙又说道，“对了老人家，我们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就是衡西的安家你知道吧，我也略懂一二医术，相逢有缘，我给您把把脉吧。”
　　老妇人的咳嗽声陡然停住，片刻后才摆摆手缓声说道，“不用了后生，多谢你的好意，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河熙再次诚恳的问道，“老人家不用客气，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孙女把身体养好啊，我不收您银子的。”
　　老妇人连连摆手，说自己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又推辞说自己累了要早些歇息，让喜儿送送他们。
　　河熙只好遗憾的边往外走边说，“那我明天给您送几株补身体的药材过来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等两人回到自己屋子里，关上房门，容与才看向河熙，笑着说道，“进那屋子里的时候，我还当你会受骗，没想到牙尖嘴利得很。”
　　“谁能骗得了我，刚刚小女孩扶她起来我可看得清清楚楚，脖子和手上半点皱纹都没有，而且看她的样子，可不像在那种地方久住的人。”河熙沉思道，“易容术？难道是颂月楼？”
　　“不，不是颂月楼，颂月楼的易容功夫从头到脚，没有丝毫破绽，她不过是贴了张脸皮罢了。”容与回答道。
　　“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太多，管她是谁，反正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河熙说道，把容与赶回房间，让他好好休息，明天再去看热闹。
　　第二天一早，容与就看到河熙在院子里扯杂草，感叹了一声，“这么勤快啊。”
　　河熙头也不抬的回道，“不得送药材过去嘛，那当然得快点。”
　　“送药材和你除杂草有什么关系，你要收拾块地出来种药吗？”
　　“什么杂草，这是金银草！”河熙向他解释了一番自己昨天就发现院子里有些金银草的事，“待会就说这是安家独有的安魂草，益气安魂，反正也没坏处。”
　　“安家跟你何仇何怨啊，你这么扯他的旗帜？”容与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往日无冤，未来未必不会有仇。”河熙好像不想多谈这个话题，怼了一句，“吃你的早饭去。”
　　趁容与走开，他将手中的几株金银草锤烂些许，再拿草绳捆绑在一起包装好，便提着给老妇人送去。
　　老妇人还是不太想搭理他，他也不介意，还乐呵呵的和小女孩搭话，老妇人在旁边盯着他们，小女孩瑟缩着没有接他的话。
　　河熙心里有些想法，告辞出去的时候在门口洒了些留迹粉，想着晚上再找个送药或者其他的借口过来一趟。
　　这边容与出去买早饭，特意在附近的小巷子里找了一处在自己家门口做些小本生意，卖卖包子的人家，顺便打听了一下关于隔壁屋的事。
　　卖包子的大姐看他长得好看，又温柔礼貌，心下欢喜，开口说道，“你说的是枯一巷那户人家吧，哎哟那可怜的，女娃子爹妈都去世了，被两个嫂嫂赶出来和老婆子住在一起，那老婆子啊身体又不好，上个月还生了大病，我们还以为她去了呢，”大姐说着，觉得这样说不太吉利，又赶忙呸呸呸了几声，“倒是好久没见着那老婆子…”
　　容与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提上刚买的两个包子，向大姐道谢后转身回去。
　　河熙收拾了把躺椅出来，躺在院子里摇摇晃晃，无所事事，隔得老远就闻到了容与的包子味。
　　伸出个脑袋来瞅着容与，问道，“没给我带吃的吗？”
　　容与伸手把包子递过去，河熙赶忙侧脸躲开，一脸嫌弃的说道，“我才不吃包子这种外面一层里面一层的东西。”
　　容与没办法，问他想吃什么，在得到了佛跳墙，清炖肥鹅，爆炒凤舌等答案后，忍无可忍的冲进厨房里给他下了碗面。
　　河熙闻着面香满意了，又懒散的躺下去，笑盈盈的说道，“孺子可教也，容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