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凰》绸*

3、阿翊

　　陈凰一手按着毛巾，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侧头点燃一根后塞进张季南的嘴里。
　　烟味让血的味道减淡了些，这烟甜腻腻的，散着一种奇怪的暧昧味道。
　　陈凰小心翼翼地将毛巾揭了起来，张季南的身体立即因为疼痛而轻颤，狠狠的攥住身下的床单。陈凰瞥了他一眼，声音平静而且冷淡：“我现在要先消毒，然后把子弹取出来。”
　　没准备盐水，只有酒精。就那么倒在张季南的伤口上，我看到张季南的额上冒出无数的汗液，几乎要痛的快要晕劂过去。陈凰却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动作仍旧干净沉稳。
　　我禁不住有些目眩，眼前的手术刀太过晃眼。
　　“连棉。”陈凰突然喊我。
　　我骤然回神。
　　“再帮我一个忙，烧点水来。”陈凰没有回头，他只是吩咐着我，我忙点头，慌乱地倒退出房间。
　　双手的血迹已近干涸，却仍是带着粘稠的感觉，我立即去洗干净，粉红的水打着旋的流入进下水道。
　　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这么靠近受重伤的人，那感觉让我窒息。我机械地找出水壶，放水，开火。
　　橙色的火焰舔舐着水壶的底部，我脑中一片的空白。
　　直到水壶尖锐的叫声把我惊醒，我才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脚都站的有些麻了。我忙不迭迟将水端上楼去。
　　张季南看样子已经昏睡，或者干脆睡迷过去了。他的手平放在身体两侧，床单完全让人不忍卒睹，但是伤口包扎的很好，可以用完美这种形容词。
　　我想如果陈凰完成了学业，他会是个好医生。
　　陈凰的双手，脸上，衣服上满是鲜血，垂着头靠在床旁，在烟雾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空气中血腥的味道和烟味杂混在一起，非常难闻。可是我却不敢拉开窗户，因为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夹杂着狂风，房间外的树都被吹得弯向一侧。
　　“水……”我把水盆放好，这时陈凰才抬眼看我，唇角到脸颊有一抹妖异的血色，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像是刚刚猎食完毕的野猫，亢奋但疲惫。
　　“谢谢你。”陈凰点点头。他慢慢站起身来将毛巾浸湿，替张季南擦拭着身体，一盆水洗脏了就再换上一盆水。
　　张季南一动不动的，似乎睡的很安稳。
　　直到把一切都收拾干净，陈凰长吁口气，靠着床滑倒在地上，然后一动都不想动。我去拉他，他却耍赖，死活不想动。
　　“起来，你身上还是湿的。”我无奈道。
　　陈凰反而一笑，一直角力的手突然一松，我立即踉跄往后，失去平衡的时候又被他用力带倒，差点扑倒在他身上。幸好我反应快，用手撑住，这才避免了压在他身上的惨剧。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笑的像个恶做剧成功的小孩子，双眸亮晶晶的。
　　“让我在躺一会，我有点累。”陈凰不笑了，轻轻说道，在我身下蜷了蜷身体。
　　“可你会感冒的。”
　　我没有放纵他，陈凰并不擅长照顾自己的样子，“去洗个澡。如果你病了，我不会管他。”我指着张季南道，“快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过了十几分钟他就下楼来了，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让人怀疑适才阴冷与决戾的表情从来不属于他。
　　我把煮好的方便面推给他，“家里只有这个了。不过……”我指了指，“我加个鸡蛋。”
　　陈凰很有礼貌的道谢，然后埋头就吃起来，他的动作很快，不到五分钟就把面吃完，好像饿了很久。吃完之后长他长舒口气，笑意盈盈地说，“我终于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喔。”我把碗给收拾好。
　　陈凰摸着肚子大发感悟，“据说做好事能让人感到满足，看来，我只要一个吃饱的肚子，也同样能做到这点。”
　　“那你应该感谢我。”我又泡好茶，递给陈凰一杯，反正今天晚上看起来除了楼上那位，我们都睡不着了。
　　陈凰点点头，“搬出去吧。”
　　“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我皱皱眉，“那我住哪儿啊？学校的宿舍都比你这儿贵，我没钱再折腾。你想让我睡在桥洞底下吗。”
　　陈凰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我连累到你？”
　　“会吗？”
　　陈凰很谨慎地开口，“尽量不会。”
　　“那就行。”我算算时间，“我在这里的日子不会太长，办完事我就走。”
　　陈凰哭笑不得，“你这小孩的胆是不是太大了。”
　　我顿了顿，“没呢……我就是胆子不够大……”如果我要是真的够伤大胆，就不会出现在此时此处了，我就不会把他给弄丢了。
　　我走过了许多的地方，可是找不到他了，我把他弄丢了。
　　陈凰点了只烟，默默无声地陪着我。
　　到了第二天醒来时，我的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睁开都觉得困难重重，我只好摸索着下楼，从冰箱里抓把碎冰出来敷眼睛。
　　溶化的冰水流到的颈部，我一边打着冷战，一边努力回忆昨天的事情。呃……可怜的陈凰……得要把睡着的我给拖回楼上去，真是辛苦他了。
　　“唉………”现在想起来好丢脸。
　　“叹什么气呢。”陈凰也打着呵欠下楼来。很明显是一夜没有好好睡觉。他拎着我的脖子，然后把锅塞给我，“去，帮我煮稀饭。”
　　“啊？”
　　“你有事情做吗？没事情做就过来帮我煮稀饭。”他哀怨地甩甩手，“现在的小孩都吃什么长大的，怎么看着轻，抱着像秤砣似的。我郑重的警告你，没事别去游泳，保不准就直接沉底了。”
　　我竟然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口。
　　陈凰一句就道中了事实的真相……在所有的运动中，唯独游泳，我怎么都学不会……
　　陈凰一看我哑口无言状，立即就乐的大笑。
　　门外此时突然响起了低低的敲门声，不急不徐，但是很硬，敲在我们心里。
　　气氛骤然之间沉滞下来，我们两个人都盯着门看，过了一会，陈凰才迟疑地走了过去。从猫眼里面看到之谁后，他打开了门。
　　走进来的是一名身穿黑色外套的男子，及肩的长发，桀骜不驯的外表让他看来相当具有侵略性，他走进来后一把把陈凰推到墙上，紧紧地掐住他的肩膀，沉声问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东西呢！”
　　陈凰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下意识地朝我看了一眼。
　　那名男子顺势发现我，他冷笑着抓住陈凰的头发：“你什么时候有兴趣养小孩了？他谁？”
　　“不关他的事。”陈凰猛地推开他，然后整理一下外衣，“我们上去说。”
　　“好啊。”男人耸了耸肩，在经过我的时候，他那种意味不明的笑意让我觉得被某种食肉动物盯上了。陈凰经过我的时候按了一下，示意我去看着炉子，同时也是让我安心。可是过不了一会，楼上突然响起咣当一声。
　　我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冲上去，却看到陈凰被那个人紧紧的压在墙上，双手被扭到了身后，男人抵开他的双膝，下半身几乎是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有一种冰凉的暧昧，以及别样的残酷。
　　“阿翊……”陈凰的脸孔因为疼痛而扭曲。
　　“喂！”我知道我无法和那个叫做阿翊的男人相抗衡，可是我无法忍受自己当一个旁观者。
　　阿翊冷笑着侧过头，“滚开，不关你的事。”
　　“放开他！”我叫道。
　　“连棉，下去！”陈凰马上抓住阿翊，对我厉声喝道。
　　“……”
　　“下去！”陈凰死死的抓着阿翊，把他拖进了房间，然后狠狠的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