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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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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过云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外面雨滴停歇,莫姝想着,她该走了,袖摆轻轻晃出一个幅度,正想躬身告退,便见凭栏而望的那抹明黄身影动了。
成元帝身长伟岸,本就比莫姝高上一个头,她不敢无端直视天颜,目光只落在帝王腰背之上,他一动,莫姝便见龙袍荡出利落的弧度,还有随之而来的清寂之音:“回勤政殿。”
莫姝心神一敛,忙退至一边躬身拂礼,恭送当朝天子。
簇拥天子的侍从彻底消失于道边,莫姝才敢抬眼看向下方的石阶。
雨过天晴,青灰石阶的颜色变得更深了些。
她又看一看腻在身上有些许湿的衣裳,深浅不一,尤其被雨滴子打湿之处,颜色尤要深上一分。
这会儿生出些迟延的庆幸来,庆幸她今日穿的不算轻透。
否则,刚刚就不是狼狈,而是御前失仪了。
回到太宸殿,被遣来伺候她的宫女巧儿笑着迎上来,高兴道:“莫娘子回来了,呀,您可是淋着雨了?奴婢这就给您拿衣裳去。”
巧儿一眼看到莫姝袖摆处还未全干的痕迹,再瞧她鬓角微乱,想到之前才下过的那场雨,立即猜出缘由。
莫姝叫住转身匆匆就要走的她,喊住人:“先不急着换衣,叫人烧些热水来。”
她想先沐浴。
巧儿应下:“奴婢这就叫人去。”
这晚,太医院奉太后之命,熬了许多驱寒的汤药,给毓秀宫的众位小姐们送去。
连莫姝这边,也得了一碗。
莫姝嘴角微微泛苦,这一桌子菜,再喝下两碗汤药,她还能吃的下多少东西?
巧儿知道她吃饭时不喜人侍候着,摆好碗筷,便识趣的要出去候着,临走时她还不放心,多说了一句:“莫娘子,那两碗汤药,一碗是您养身子的,另一碗是太医院送来驱寒的,您下午时淋了雨,可千万要记得喝。”
莫姝轻点脑袋。
吃过饭,喝下那碗调养月信的汤药,口中已是苦涩弥漫,再看那碗驱寒药,莫姝眸子眨一眨,指尖触着碗延。
巧儿再领着粗使宫女进来收拾东西时,瞧两个药碗都空了,甚为高兴,看莫姝时更是怜爱异常:“您可觉着嘴中发苦?奴婢去取些蜜饯来,给您甜甜嘴?”
莫姝:“好。”
夜色渐浓,莫姝要回床上休息时,往那盆盆景看了看,走过去,她心虚的摸摸叶子,咕哝:我实是喝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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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太医院送的驱寒药奏了效,那天下晌淋了雨的小姐们,无一人染上风寒。
她们感念太后恩德,纷纷往仁寿宫去道谢。
她们都去,莫姝这个同样得了汤药的自然也不好落下,特意挑了时候与她们岔开,来仁寿宫谢恩。
不过,她千挑万选的时辰,好像还是不怎么好。
她避开了帝王可能去仁寿宫的时辰,也避开了诸位小姐喜欢逗留仁寿宫的时辰,万万没想到,竟是回来途中,出了差错,撞见了不该她撞见的场面。
莫姝心跳如擂鼓,不待深想,已是闪身躲进了假山石洞中,整个人缩在里面。
一缩进来,莫姝就后悔了。
她此时的模样,太像是有意为之,故意偷听。
可此时再要出去,却是不能,这里进来容易出去难,想要出去,必得会弄出大动静。
莫姝只好安心的躲着,等着外面的人走了,她再出去。
隐隐好像听到了哀怨哭声,莫姝不想听的,可是这里太静了,静的有一丝声响,都要往她耳朵里钻。
晏行陵眉眼显出些不耐,正要唤李怀德来将人赶走,薄唇抿住,眼风一利,注意到有人闪身进了假山石。
他从小习武,五官灵敏异常,绝对不会看错听错。
眸中已是沉凝起暗色,他心中不悦至极,当初就不该允了那些人的条件,这才过了几日?后宫里耗子就要扎堆了。
不是胆大横行的,就是鬼祟偷听的。
“陛下,臣女,臣女……”女子羞涩,心里的喜意抵过害怕,偷偷抬眼瞧当今天子,一看,脸上飞起薄红,羞意更甚。
陛下未露好脸,可是,她还是止不住的心喜,那样的眼神,里面没有笑意,但无端让人沉溺里面,天子威严,让人害怕,却又止不住颤栗着想要靠近。
想着,若是……若是那样的眼睛里,只看着她一人该有多好。
“滚。”晏行陵掀着眼皮,声音平淡无波,不耐烦再听她后面的话。
女子怔愣,眼泪毫无预兆的涌了出来,期期艾艾抽噎着,终是不敢多说:“臣女,这就退下。”
“李怀德。”晏行陵语气沉冷。
李怀德忙低头应声:“陛下,奴才在。”
“传朕话,刚才那人,自今起禁足房内,直至出宫。她的丫鬟,杖责三十,着毓秀宫的人,俱去观刑。”
李怀德心下一突,陛下如此厌恶刚刚那人?罚了还不够,还让各家小姐的丫鬟全去观刑。不过,也确实胆子太大了,竟敢直接拦在路上,也不知从哪学来的野路子,也是不巧,正撞上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
“奴才这就遣人过去。”
晏行陵轻应,解决了大胆的耗子,眸光看向一处,那里,还有一只偷听的耗子。
“退下。”他摆一摆手,这里不用人伺候。
莫姝缩在假山里,隐约听到成元帝要杖责人时,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
指尖掐着掌心,胸腔越跳越快,脸色都白了几分。
莫姝极力放轻呼吸,生怕哪次呼出的气重了,就会让成元帝发现她躲在这偷听,届时,她会不会也被拉下去杖责?
不仅要杖责,还要满宫的小姐们都来看着,好以儆效尤。
周围极静,莫姝静静等着,想等着成元帝走了,她再悄悄出去。
外面已经完全没有了声音,她的心正要松一松,却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闯进眼底的颜色,睫羽扑簌簌的一抖,莫姝脑中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出来。”声音冰冷毫无温度。
晏行陵难得耐着性子,有了亲手抓耗子的乐趣,只是他的眸中,却是沉沉只有冷色,他斜斜看着不远处轻晃的树木,等着里面那只害怕的耗子滚出来。
“妾,罪该万死。”
这声音……晏行陵一皱眉,是她?
压下眉眼去看人,只见一身嫩绿衣裳的女子,困在假山石内,一双秋水眸清澈澄莹,衬着她凝脂玉似的容色,仿佛不是她做错了事,而是他欺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