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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暗潮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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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暗潮涌动
墨色的天空中点缀着几颗稀疏的繁星,努力的闪烁却依旧只能发出微弱的光。如钩的银月被云层遮掩,如同蒙上一层黑纱,略显凄凉。连绵起伏的群山,犹如一只只沉睡的猛兽,或躺或卧,姿态百异,似乎在苏醒的那一刻,会全力出击,将猎物撕个粉碎。风,在茂密的林层中穿梭,吼出一阵阵低咽声,静谧中带着几分诡异的气息。
密林深处,几支火把闪闪烁烁,就像坟地里的鬼火,飘忽不定。幽深的洞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夜风拂过,吹出几分透骨的寒意。洞内极为宽敞,八根巨柱支起的大火盆分两边一字排开,跳跃的火焰燃烧正旺,“噼里啪啦”的声响听起来让人心惊肉跳,面无表情的黑衣人左右站立,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活人气息,只有手里的单刀散发着隐隐寒光。
深处,高高在上的白色虎皮椅格外显眼,空无一人却仍让人不敢逼视,仿佛那就是掌管生死大权的死神的宝座,令人敬畏。
突然,一道黑影犹如鬼魅般从天而降,如墨的披风带着压抑的沉闷,随着降势猎猎作响,铁冷面具背后的那双眼射出两道蔑视众生的阴冷,让人脊背发麻。黑与白格格不入,却又透着怪异的协调。
待那人坐定,早在阶下等候多时的四人忙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参见魔尊!”
“嗯!”雷天一声冷哼,淡淡的道:“起来吧。”声音冰冷,没有喜怒哀乐,似乎早已断绝了人间的七情六欲。
左侧的雷大上前一步,抱拳道:“启禀魔尊,属下已将散客门余孽铲除干净,现已押入水牢,听候魔尊发落。”
“有执迷不悟的,好好的,伺候他们上路!”
平淡的语气却带着嗜血的寒意,上路的方式何止百种,每一种都让人不寒而栗,雷大不禁打了个寒战,挺了挺脊背,应声退下。
身边的雷二,后背早已湿了一片,额头上也渗出些许细汗,硬着头皮上前道:“属下奉命追杀林恪等人,却不想被他逃脱,请魔尊宽限几日,属下一定将他的人头奉上!”
“哼!没用的东西,若在没有进展,你就去水牢里待着吧。”
雷二霎时心中一窒,且不说水牢阴寒潮湿,非常人所居,那里关押着众多的武林中人,自己去了,即便不被冻死,也会被那些人群殴致死,忙道:“属下遵命!”
不等雷天问话,雷三便“扑通”一声跪下,冷汗顺着脸上的横肉直流,只听他颤声道:“属下无能,一路追杀唐潜,至寒翠峰脚下,不想剑棋那个贱婢背后偷袭,属下…”
“废物!”雷天一声怒喝:“连个半死的人都除不去,要你何用?!”
只见黑影一晃,还不曾看到雷天如何出手,雷三那肥胖的身躯便被甩出一丈多远,他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迹,边爬边哀声道:“魔尊饶命!魔尊饶命!是唐漮想夺掌门之令,多次阻挠属下,才让唐潜逃脱的,请魔尊饶命啊!”
“将唐漮打入水牢!你们,给我滚!”
三人闻言,如蒙大赦,雷大和雷二忙架起雷三,仓皇退出。
一直冷眼旁观的琴魔,这才上前道:“魔尊不必多虑,唐潜身受重伤,已是命不久矣,唐门不足为虑。”
“嗯。”雷天语气稍缓,又道:“灵儿,我让你办的事,有什么进展?”
“启禀义父,血煞被阴山三恶所杀,阴山三恶又死于叶枫之手,看来叶枫的武功又增进不少,而且她与天山派、冷月宫关系非浅,此人不除,魔尊霸业难就啊!”
雷天嘴角微抽,温和的道:“灵儿,看来为父没有白疼你,你还记得血海深仇。”
琴魔闻言,双眸中透着冷冷的恨意:“杀父之仇,灭村之恨,灵儿永不敢忘!定要挖其心肺,以祭亡灵!”
“哈哈哈…”雷天不禁仰天大笑:“好!好一个挖其心肺,以祭亡灵!灵儿,你放心,叶枫的命早晚是你的。”
“多谢义父成全!属下已探知,她不日将回中原,不知我们何时动手?”
“她诛杀吴剑,已引起公愤,雷啸钱庄一战,又杀了那么多武林中人,我只需略施小计,便会让她在正道中无法立足,到时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
琴魔秀美微蹙,略一沉思道:“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十几年前,端木山庄被灭,但风影和南宫蝶并没有死,他们在大漠隐姓埋名十多年,将和叶枫等人一起回中原,为端木乾报仇。只是凌海已死,不知他们还找何人报仇?”
“他们没死?!还要报仇?哈哈哈…”雷天顿时状若癫狂,双眸中流露出兴奋却又仇恨的寒光,整个人似乎都在发抖,紧握的双拳发出一阵骨骼错位声。
琴魔从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雷天,顿时骇在当场。
过了许久,雷天才渐渐平复,恨声道:“没死好!没死好!我要让叶枫生不如死,让那个贱人痛不欲生,让端木乾付出代价,死了也不得安生!哈哈哈…”怪异的笑声在幽静的密林中回荡,凄冷,诡异。
平静的湖面下有多少暗潮汹涌?本就乌云密布的江湖,又将迎来怎样的血雨腥风?幸福甜蜜之后,又将面对怎样的生死离别?得到之后,是否还用勇气去面对失去?
银月抵不住乌云的侵蚀,收回了本就惨淡的微光。无家可归的孤鸟飞过寂落的小院,发出声声哀鸣,扑棱棱的煽动着双翅,融入无边的黑夜中。
夜,静的可怕。
室内,浓烈的酒气混着颓废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微弱的烛光在夜风的摧残下,苦苦挣扎,映出巴掌大的一片朦胧。檀木方桌上,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几个空酒坛,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一道水粉色的身影静静的趴在桌边,似是熟睡,又像是在缅想。削瘦的双肩微微颤抖,单薄而又倔强。凌乱的秀发遮住半边苍白的俏脸,鼻翼微动,呼出的气息竟带着淡淡的绝望。
“絮儿~”双唇轻动,逸出一声轻柔的嘤咛,七分缠绵,三分不安。
“絮儿!”声音骤然提升,凄厉中带着些许恐慌,另闻着心酸。接着传来几声破碎的巨响,夹杂着愤懑却又无处发泄的痛楚,生生将夜色撕裂。
紫水踉跄的站起,抓起一个又一个酒坛,狠狠的摔向地面,砸向冰冷的墙壁。娇媚的俏脸上早已不复往日的神采,只剩下哀伤和憔悴,无言空洞的双眸里一片氤氲,思念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尖尖的下巴滴落,苦涩,凄冷。
桌椅相撞,同归于尽的沉闷声在室内久久回荡,仅存的一丝亮光也被打翻,黑暗瞬时吞没了整个院落。
强烈的思念折磨着那颗支离破碎的心,无所适从的无力感又让她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友情与爱情的抉择,知己与红颜的取舍,让她的心在炼狱中倍受煎熬,似乎只有酒才能驱散那清醒的疼痛,让疲惫的心暂时得到解脱。而思念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勒越紧,甚至连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
“絮儿!”略带颤音的悲呼,扰乱了夜的宁静,而回答她的却不是那抹巧笑嫣然的倩影,只有无情的夜风轻叹而过,悲悯的将这个濒临崩溃的女子纳入怀中,带给她一点无言的安慰。
易青从院外匆匆赶来,看到那个在黑暗中无助悲泣的人,不由心中一痛,泪水自面颊滑落,忙上前将她掺起:“门主,你振作点,她不会有事的!”
言语的安慰是如此的苍白,丝毫不能减轻半点心伤,紫水摇了摇头:“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
“门主!”易青用力的晃着她的双肩,试图让她恢复些许清醒:“琴魔来了,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絮儿!”紫水猛然抬起头,迷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希望,跌跌撞撞的向外奔去。
院内不知何时多了几支火把,最前面的黑衣女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屑的看着为情消瘦的紫水。
紫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急切的在众人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这才将目光转向琴魔:“絮儿呢?”
“哼!”琴魔一声冷哼,举起手中的一件玉镯,冷声道:“紫水,你看这是什么?”
粉色的玉镯在火光下映出温润的光泽,溢出炫目的流光,这是紫水送给白絮的生辰礼物,她又怎会不认得?
“絮儿!”
琴魔身影一闪,躲过紫水伸向玉镯的双手,嘴角浮起一抹残酷的冷笑,将玉镯摔向地面。
“不!”紫水一声凄呼,扑向玉镯,但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只听一声脆响,玉镯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撞裂成碎块,弹跳着滚入黑暗中。
“不!絮儿不会有事的,不会的!”紫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疯了一般在地上拼命摸索。
“紫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听魔尊的话。否则,下次送来的可就不是玉镯了!哼,我们走!”
火把消失,黑影散去,夜,重归寂静。只剩下那个满面泪痕的女子,捧着玉镯的碎块,在风中低低哀泣…
天未全黑,喧嚣了一天的草原渐渐恢复宁静,沉浸在静谧的幽蓝之中。
叶枫甩了甩略微酸痛的四肢,心情无比舒畅,婚礼的筹备已近尾声,明天就是阿穆尔和塔娜的大喜之日,想到这,叶枫觉得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哼着遥远的流行歌曲,乐呵呵的迈着步子。
从对面走来的小玉和严翼,看到一脸傻笑的她,不禁取笑道:“又不是你成亲,你怎么这么高兴?”
“小玉此言差矣!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值得高兴!”
“人家成眷属了,要拜天地入洞房,我看你啊,只有眼馋的份!”
叶枫不满的哼了一声,暗想,我虽然没拜天地,这洞房可是早入了,不过这话也只能腹诽一下,万不可说出来。见二人就要离去,忙道:“你们去哪里?”
“当然是去睡觉了!”严翼没好气的道。
“那你不守夜了?”
小玉笑道:“今日守夜,明天哪还有力气闹洞房啊?再说了,宫主伤势已愈,自然不用守了。”
“哦!对对对!那二位慢走,晚安!”叶枫忙附和道,顺便做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动作,脑子却飞快旋转:没人守夜,那霜儿岂不是…
帐内烛火通亮,如若白昼。熟悉的女儿香沁入心脾,淡淡的,柔柔的。内室中,长形书桌前,冷无霜正在凝神作画。
白衣塑身,玉带束腰,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被偶尔透过的晚风,拂起片片衣袂,也在叶枫心中荡起阵阵涟漪,就这么痴痴地望着这个曾是自己命中劫数的女子。
只见她右手玉指紧握朱笔,左手轻扯右袖,时而奋笔疾书,一气呵成,时而顿笔沉思,蹙眉轻叹。两缕秀发分垂胸前,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连带着发间的玉簪也不甘沉寂,发出轻微的脆响。如玉雕琢般的俏脸在烛光中映出淡淡的光晕,柳眉如叶,自然天成,眼眸低垂,长长地睫毛微微卷起,在烛光下轻轻跳动,带着几分俏皮。绯红的薄唇微抿,犹如熟透的樱桃,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去一品芳泽。
是仙子,却比仙子多了几分人间冷暖;是凡人,却比凡人少了些许世俗污气。冷艳却不乏柔情,成熟又略带娇嗔,淡然却不是冷漠,高贵而又不疏远。
一声幽叹响起,让叶枫从痴迷中惊醒,原来她作画已毕,只是似乎仍沉浸在画意中,眉间带着淡淡的哀伤。哀伤?突然从脑海里蹦出的这个词,让叶枫呼吸一窒,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很痛。为什么她会觉得哀伤?
叶枫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桌前,入目处是一副草原夕阳图。红日西陲,炫红了半边天际,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或淡笔勾勒,或重墨渲染,层层叠叠,消失在远方。近处绿草茵茵,一顶顶白色的蒙古包犹如朵朵白云,点缀其间。纳松河上波光粼粼,在夕阳的照射下闪出点点红光,如同身披鳞甲的玉龙,横卧在苍茫的大地上。
明明是一副气势非凡的远景图,叶枫却从近处品味出些许萧索之意,竟有种倦鸟归林的渴望。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霜儿,此画略带伤感,不看也罢。”
冷无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过了许久才提笔在右下角记下那两句诗词,随即幽幽一叹。
“霜儿,你有心事?”叶枫将她的双手包在手心,轻声问道。
冷无霜摇了摇头,看了那副画卷,道:“没有,只是觉得自己老了。”
“嗯?”叶枫一怔,随即笑道:“我的霜儿青春永驻,怎么会老呢?”
冷无霜轻嗤一声,嗔道:“油嘴滑舌!”又伸手摸了摸叶枫的俊脸,叹道:“烟儿和莎儿正值青春妙龄,而你也是风华正茂,唯有我,就像这夕阳,却是垂垂老矣。”
叶枫顿时恍悟,她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原来是在纠结这该死的年龄!顿觉又好气又好笑,便道:“是啊,和我相比,你确实老了许多。”
闻言,冷无霜身体一僵,面色苍白,眼角隐隐有泪花显现,终究还是介意的么?
叶枫一叹,紧握着她的小手,嬉笑道:“我来自千年之后,你自然比我老许多。”
“你…”调笑的语气没有半分嫌弃,让冷无霜心中稍松,泪水轻轻滑落,刚才真的吓死她了。
叶枫拂去她的泪痕,认真的道:“霜儿,我和你一样,同时女子,你可曾介怀?”
“我没有…”冷无霜急道,霎时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
叶枫微微一笑:“只要两情相悦,性别都不成问题,何况是年龄呢?”
“枫儿!”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冷无霜眸子里恢复了往日的清亮,主动扑到叶枫怀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安宁。
想不到聪颖如她,也会为这等小事困扰,叶枫不禁暗笑出声。
“你笑什么?”
“呃…没什么!”叶枫立刻摇头否认。
“真的没什么?”冷无霜依旧是满脸狐疑。
叶枫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真的想到了什么,便道:“烟儿和莎儿已经改口叫娘了,霜儿,你什么时候也叫一声,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你….”冷无霜没想到她竟问出这么一句,霎时羞红了双脸,挣脱她的怀抱,娇躯一转,道:“我才不要改!”
“那怎么行?”叶枫从后面将她拥入怀中,不依不饶的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怎么能不改口呢?”
“谁说过要嫁给你了?”
叶枫猛然将她打横抱起,笑道:“等生米煮成了熟饭,我看你是嫁,还是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