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查干巴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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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查干巴拉（二）
汗帐外早就围满了人，不时的传来男子的怒骂声，还有低声的抽泣声，掺杂着莎依娜愤怒的呵斥声。
叶枫用力拨开人群，往场中看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被莎依娜护在身后，她衣衫褴褛，身上的鞭痕纵横交错，渗出斑斑血迹，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嘴角依旧血流不止，满脸的惊恐，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藏在莎依娜怀中，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襟，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盛满了恐慌。
莎依娜白皙的俏脸气得通红，狠狠的盯着查干巴拉，怒道：“她只是不小心打碎了酒杯，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查干巴拉玩味的看着莎依娜，冷哼一声：“她只不过是我的奴隶，我想怎样便怎样！”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哈哈哈，对啊，大汗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你能怎么样？”
莎依娜咬牙切齿的骂道：“卑鄙无耻的小人！”
查干巴拉脸色一变，怒喝道：“打！往死里打！”
一个精壮的大汉得到命令，扬起手中的长鞭就朝那女子打去，莎依娜一急，便用身体去挡，大部分力道落在了她身上，立刻出现一道深深的鞭痕，鞭稍扫中了她的下巴，隐隐的泛着血渍，火辣辣的疼。众人仿佛看戏一般，又是一阵大笑，那汉子越发起劲，又要扬起长鞭。看来莎依娜是看不惯查干巴拉的行为，才出手救这对母女了，心中虽暗说她莽撞，可这事如果是自己遇到，也是要管上一管的。当下大怒，身影一晃，飞起一脚，踢向那大汉，那人接连撞翻五六个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便没了动静。
吉雅忙扑在莎依娜身边，急道：“莎依娜，你没事吧？” 用手帕擦去她下巴上的血渍，莎依娜摇了摇头，轻轻的摸着小女孩的小脑袋，柔声道：“小妹妹，不要害怕，他们打阿妈，他们都是坏人，那个姐姐帮我们打坏人，好不好？”
小女孩看了看莎依娜，又看了看叶枫，轻轻点了点头，小手抓着那女子的衣衫，一脸的担忧。
叶枫也不理会惊呆的众人，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创药递给吉雅，示意她给那母女上药。转身冷冷的扫视了一周，将目光落在查干巴拉身上，只见他和查干巴拉有几分相似，浓眉短须，脸色黝黑，线条刚硬，倒是一条好汉，只是目光多了几分阴蛰和狠毒，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查干巴拉也打量着这个让他又恨又怕的人，一身紫衣无风自鼓，负手而立，一脸悠闲，仿佛不是身陷敌境，而是在欣赏美景，目光平静而又深远，明明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却散发出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压力。查干巴拉心中暗自赞叹，就凭这份从容的气度，就是一般男子也未必能及。
叶枫收回目光，冷声道：“欺负女人和孩子，哈赤族的人真不是男人！”
哈尔巴拉看到查干巴拉面色一白，心中一惊，这叶枫见了大汗不但不行礼，反而出言不逊，真是胆大妄为，不等查干巴拉发话，忙怒喝道：“叶枫，你不要放肆！她只不过是个奴隶，大汗打她几鞭是对她的赏赐！”
叶枫也不生气，意味深长的看了查干巴拉一眼：“哦？是奴隶啊~~”
查干巴拉脸色一青，怒喝道：“你还有脸说，住口！”
哈尔巴拉立刻面色惨白，唯唯诺诺的后退了几步，丢给叶枫一个警告的眼神。叶枫也不以为意，只是冷冷的盯着查干巴拉。
“听说你喜欢女人，莫不是你看上了这个奴隶？啊，哈哈哈……”
“哈哈哈……”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嘲弄的呼喝声。
莎依娜顿时大怒，就要上前，叶枫一把将她拉至身后，面色平静，语气中却透露出浓浓的杀意：“人生而平等，没有人生来便是奴隶，也没有人生来就可以做大汗！”
“哼！你休要狡辩，奴隶永远都是奴隶！”
“人皆有一死，身体化为黄土，灵魂去见月神，这难道不是平等吗？”叶枫看了一眼脸色渐变的查干巴拉，朗声道：“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她们母女？要不然就按草原的规矩办好了。”
“好！”查干巴拉一声大喝，嘴角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你要比什么？”
“格斗！”叶枫缓缓的吐出这两个字，犹如一声闷雷炸在上空，众人立刻议论纷纷，满脸的鄙视。
查干巴拉不禁大笑：“哈哈哈……叶枫，本汗看你是个女子，不跟你计较，比试骑术好了。”
莎依娜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答应。所谓草原规矩，便是如果两人同时看中一件物品，而又各不相让的时候，只能靠比试来决定，赢者便可拥有此物，输者必须无条件的服从。而比试分为三种：骑术、箭术、格斗。其中骑术最易，箭术次之，格斗则是最难的，也是最危险的。这查干巴拉素有草原第一勇士之称，自然相当了得，尤其是格斗，一直以来未逢敌手，而且跟他比过的人，非死即残，下手极狠，怎不让莎依娜担心。
这些叶枫自然知晓，虽然不曾比过，却时常和小哈去看热闹，倒也看出不少技巧，再说草原人向来敬重的就是勇士，鄙视懦夫，如果自己退缩，不仅以后的事情难办，恐怕也不利于草原的和平。
便拍了拍莎依娜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冲他扬了扬眉道：“女子又怎么了？莫非是你怕输给我这个女子？”
挑衅的表情，不屑的语气，让查干巴拉很不爽，闷哼一声道：“既然你这么不自量力，本汗陪你玩玩也就是了。”
而那女子听此言，不顾吉雅正在给她上药，忍着疼痛爬到叶枫身边，扯着她的衣摆，虚弱的道：“恩人不要，塔娜死不足惜，不要伤了恩人。”又看了看那个小女孩，道：“只求恩人能带走托娅，能给她一口饭吃，不让她跟着我受苦。”
叫托娅的小女孩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很聪明，听阿妈要赶自己走，顿时扑到塔娜的怀里大哭：“阿妈，不要丢下托娅，托娅不怕苦，托娅再也不惹阿妈生气了。”
叶枫心中一酸，这孩子和天诺年纪差不过，却要遭受这般苦难，便蹲下身，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小妹妹，你叫托娅吗？”
小托娅往阿妈怀里靠了靠，怯怯的点了点头。叶枫微微一笑：“托娅，姐姐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小托娅眼里露出渴望的神采，随即又黯淡了下去，看了看自己的阿妈，低声道：“不要，托娅要陪着阿妈。”
莎依娜忙过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道：“那让姐姐带着托娅和阿妈一起离开，好不好？”
小托娅立刻破涕为笑，使劲的点了点头。叶枫看了莎依娜一眼，你不说我也会带她们离开的，又何必拿个小孩来要挟我？便道：“你照顾好她们。”
莎依娜一把拉住就要起身的她，轻声道：“你……多加小心。”
叶枫握了握她的手，没有答话，起身冲查干巴拉道：“如果我赢了，我就要带她们走。”
查干巴拉冷哼一声：“你要是输了呢？”
叶枫不禁哈哈一笑，傲然的道：“我是不会输的！”
查干巴拉脸色微变，大手一挥，众人立刻四下散开，露出一片足够大的空地，莎依娜和吉雅搀着塔娜，哈斯乌拉抱着小托娅也退到一旁，紧张的看着场内。
格斗远比想象中的困难，那查干巴拉的膂力过人，经验老道，本事自然不可小觑，出手快、狠、准，动作也很到位。叶枫只是看过几场，从没有亲身实践过，只能用近身制敌的招数来对付，只是她左肩伤势未愈，左臂力气不济，那查干巴拉似乎也觉察到这一点，让她处处受制，一时落了下风。
查干巴拉右手微屈，挡开叶枫的左臂，一把抓住她的左肩，不等叶枫有所反应，便五指运力，左肩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想必是伤口不堪重力，已经崩裂。
莎依娜一声惊呼，又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叶枫俊眉微皱，强忍疼痛，一声大喝，注力于右臂，猛然用力，查干巴拉被带了个踉跄，倒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体。看到叶枫左臂下垂，似乎还在微微发抖，不禁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叶枫也回以微笑，冲查干巴拉勾了勾手指，一脸蔑视。
查干巴拉双臂各呈半圆，怒喝一声，便朝叶枫冲来。叶枫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在他双手即将接触自己的刹那，猛然一矮，右腿伸至其腿弯处，右臂运足十成功力，腰身一扭，大喝一声：“倒！”查干巴拉不想会如此迅速，失去重心，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莎依娜顿时大喜，拍着手掌喝道：“好！！”吉雅和哈斯乌拉也纷纷拍手叫好。
叶枫一抱拳，冲查干巴拉微施一礼，朗声道：“承让！”
围观的哈赤族人虽然嘴上不敢喝彩，眼里的仰慕和敬佩却是无法掩盖的。查干巴拉一把推开前来扶自己的亲兵，狼狈的从地上爬起，狠狠的看了叶枫一眼，冷哼一声，便进了大帐。叶枫自知左肩伤势颇重，不敢耽搁，冲几人使了个眼色，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大帐。
血早已浸透了半边衣衫，痛的叶枫不禁冷汗直流：“疼！疼！你就不能轻点啊？！”
莎依娜撇了撇嘴：“你不是习惯了吗？还怕疼啊？”说归说，手还是轻了许多，这下恐怕又要养上一段时间了。
不等包扎完，吉雅就匆匆的走进了大帐：“阿枫，查干巴拉让你过去。”
叶枫俊眉一挑：“这么快？吉雅，你立刻帮塔娜母女上好药，让她们好好的吃一顿，另外……”
“另外沐浴更衣。”吉雅接口道，冲叶枫翻了个白眼：“都已经安排好了，还用你操心啊？”
叶枫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子，便冲莎依娜道：“快帮我穿上衣服，你们收拾好东西，等我回来。”
莎依娜一边帮她穿着外袍，一边道：“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休想丢下我！”
叶枫想了想，留她在这还真不放心，且不说这姑奶奶再惹出什么麻烦，如果查干巴拉对她图谋不轨就不好办了，便道：“好吧，到时候看我的眼色行事，尽量不要开口。”
“我为什么要看你的眼色行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叶枫没再说话，人家是女王啊，怎么说她都有理，浪费口水，还不如省点力气，去会会查干巴拉。
汗帐内，哈尔巴拉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大汗，如今乌木族已和额根族联盟，那个叶枫更非等闲之辈，我看……还是慎重点吧。”
查干巴拉冷哼一声：“此事就这么定了，等我号令，一举将她二人拿下！”
“报~~大汗，叶枫求见！”
“让她进来！”
叶枫握了握莎依娜的小手，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便大踏步走进了汗帐，帐内气氛有些紧张，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二人，哈尔巴拉暗自焦急，不停的冲叶枫使眼色，叶枫却像没看见一样，冲查干巴拉施了一礼：“额根族信使叶枫参见大汗。”
查干巴拉看了一眼叶枫，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莎依娜，沉声道：“二位请坐！”
这眼神看起来太不爽了，叶枫不动声色的将莎依娜护在身后，冷声道：“不必了，多谢大汗。叶枫只是带话的，说完便走。”
“哦？不知道风叔让你带的什么话？是不是要把抢夺的财宝还回来？”
叶枫微微一笑：“大汗说笑了，哈赤族乃是大族，怎么可能在乎那些小钱？再说，额根族所抢之物，比起哈赤族的所作所为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你……”查干巴拉的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这番话连夸带贬，让他无话可说。
叶枫实在不愿多做纠缠，开门见山的道：“叶枫此次前来，是请大汗五年之内，不再动兵！”
“什么？！”哈尔巴拉一惊，喝道：“放肆！动不动兵是大汗的事，岂容你乱说！”
查干巴拉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不屑的道：“就凭你？也敢说这种话？！”
“哈哈……叶枫何德何能，敢向大汗提这种无礼的要求？”叶枫抬眼看了眼满脸得意的查干巴拉，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叶枫代表的是乌木族和额根族一万好儿郎，不知道有没有资格跟大汗说这种话？”叶枫也不管查干巴拉的脸色，自顾自的道：“想必大汗已知，二族已经结盟，兵力加起来足足一万有余，而哈赤族经过此战，元气大伤，恐怕已不足五千人，如何能抵抗二族之力？”
“哼！你休要猖狂，哈赤族人数众多，可以再招兵！”
“呵呵，招兵固然可以，可是大汗还有军资么？风叔此次抢夺的财物，没有三年的时间，哈赤族恐怕难以恢复吧？更何况，现在旱情快速发展，夏季将至，如果还没有降雨的话，纳松河的下游恐怕就要干涸了吧？难道大汗真的忍心让你的子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查干巴拉脸色一变，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如果再不下雨，哈赤族就真的面临灭族之灾了，到时候别说统一草原，恐怕保族都是问题。
看着满脸纠结的他，叶枫趁热打铁道：“乌木族和额根族本来就无意于战争，如果大汗答应五年之内，不再动兵，我们也定然不会趁人之危，各部族之间和平共处，你看如何？”
“哼，我哈赤族旱灾最重，即便不动兵，也难以过此关。何不拼死一战，夺取上游，说不准还有一丝活路，强过坐以待毙！”
叶枫皱了皱眉，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把他逼急了，难保他不会采取此法，到时候恐怕会两败俱伤，便道：“如果大汗肯答应，额根族愿西退二百里，以助哈赤族渡过难关！”
帐内立刻像炸开了锅，往西二百里，可是一片肥沃的草原，有纳松河的两大支流，如果能得到这片草原，即便再有三个月不下雨，哈赤族也能挺过去。
莎依娜轻轻拉了拉叶枫的衣角，满脸的疑问，这样以来，额根族什么也没有得到，还白白损失了这么好的草原，她真不知道叶枫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枫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也是叶枫的底线，两败俱伤不是她想要的，哈赤族的人无法渡过旱灾，也不是她想看到的，死人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查干巴拉死死的盯着叶枫，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风叔当真愿意西撤二百里？”
叶枫一脸坦然：“这个自然！只要大汗答应五年之内不动兵！”
“好！本汗答应你！口说无凭，击掌盟誓！”
只听“啪啪啪”三声脆响，二人就此立下盟约，各取所需。出了大帐，叶枫不敢多做停留，匆匆收拾完毕，便离开了哈赤族。
塔娜和吉雅同乘一骑，叶枫身上有伤，不便带人，便由莎依娜带着小托娅。离开了那个环境，小孩的本性很快便流露出来，整天围着莎依娜，“美女姐姐”叫个不停，把莎依娜叫的心花怒放，二人相处的极为融洽，到后来连阿妈也不愿意跟了，一天到晚粘着莎依娜。
看着在她怀中熟睡的小托娅，叶枫微微一笑：“想不到你还挺招小孩喜欢的。”
莎依娜自豪的道：“那是自然。”
叶枫撇了撇嘴，没有答话，顺着竿子便向上爬。
“阿枫，你为什么要让出草原？”
“为了少死人啊！”
“那查干巴拉恐怕不会知足的，你就不怕他毁约？”
“呵呵，我说过要让，可我没说什么时候让啊！”说完冲莎依娜眨了眨眼，狡黠的一笑。
莎依娜一怔，随即轻嗤一声：“要是让查干巴拉知道了，非得气死他不可。”
“嘿嘿，兵不厌诈！他要是敢毁约，一则兵力不足，二则失信，三则旱灾难消，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也没有，怎么会取胜？”
莎依娜暗自庆幸，还好她不是乌木族的敌人，也无意做什么草原霸主，否则整个草原恐怕都会落入她手吧？云淡风轻的就化解了草原上的一场暴风雨，虽然和平只有五年，可这五年足以让乌木族和额根族融为一体，到时候查干巴拉想动兵也没那么容易了吧？和她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想，她仿佛能预见未来，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
“阿枫，这世界上还有你得不到的吗？”
叶枫一时没有回过神，愣在了那里，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看到她那傻样，莎依娜轻声一笑：“以你的本事，得到整个草原，恐怕也非难事吧？”
“呵呵……”叶枫一声苦笑，黯然道：“能得到的，不是我想要的；我最想得到的，却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你说，这是不是最大的悲哀？”
见她如此的落寞，最想得到的恐怕就是情了吧？莎依娜顿时心中一痛，坚定的道：“你一定会得到的！”
叶枫笑了笑没有答话，当真能得到么？连自己都没了信心，没心去爱的人，又怎么能得到爱情呢？不愿再想这种伤心的问题，叶枫扬鞭指了指前方道：“此处离乌木族不足三十里，天黑之前便可到达，我们就此分手吧，后悔有期！”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查干巴拉（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