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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变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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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变数
室内烛光闪烁,一抹淡黄色的身影在烛光里略显孤单,此时的她正在发呆,满脸的茫然和空洞。
柔儿看着她心中一叹,轻轻走到她身边道:“小姐,白絮姑娘来了。”
“我谁也不见……”
“久闻楚烟姑娘琴艺超凡,白絮今日特来请教,还请姑娘莫要拒绝才是。”不等楚烟说完,白絮已来到她的面前。
楚烟缓缓站起,勉强一笑道:“白姑娘过誉了,今日楚烟身体不适……”
“前日白絮偶得一曲,特来请楚姑娘指点,不知能否借琴一用?”
楚烟无奈的道:“白姑娘请自便。”
白絮对楚烟的冷淡视而不见,轻施一礼,缓缓走到琴前坐定,十指轻按,悠扬的音符流淌而出。
“我想要再回到你温暖的怀里
感觉你的心跳你的呼吸
想到天长地久对于我们
渴望而不可及
难道命运注定就此分离
爱你痛彻我心扉
给了你仅有的一片天
回忆的碎片
撞翻我心中思念的火蕊
燃烧我整座的堡垒
爱你痛彻我心扉
少了你还残留一片天
我想我只会
紧握主手中凋零的玫瑰
品尝你赐给的泪水
或许你曾为我流泪
如今你让我
痛彻心扉……”
同样的曲词在白絮弹来却更显凄婉幽怨,缠绵悱恻。楚烟早已泪水肆意,往日的一幕幕再次重现,而此时的自己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该何去何从,不知该将情置于何处。
白絮右手轻划,一曲收尾,轻声道:“楚姑娘以为此曲如何?”
楚烟忙擦去腮边的泪痕,看着犹自轻颤的琴弦道:“白姑娘心思敏捷,曲词别出心裁,楚烟前所未闻,不敢妄加评论。”
白絮轻声一笑:“其实楚姑娘心中明白,曲调新颖,曲词更是让人心痛不已,若非情之所至,怎能如此痛击人心?”
稍微一顿,见楚烟并不答话,白絮接着道:“此曲并非白絮之作,乃是前几日叶姑娘所奏,白絮闻之落泪,这才用心记下,与楚姑娘一同欣赏。”
楚烟听到“叶姑娘”三个字面色一白,冷冷的道:“白姑娘若是只为切磋琴艺,楚烟奉陪到底,若是有其他目的,还请回!”
白絮轻轻一叹:“她对姑娘一片痴情,姑娘也并非无意,又何苦如此折磨彼此呢?”
“一片痴情?”楚烟闻之不由哽咽的道:“身为女子,怎能欺骗楚烟两年之久?”
白絮缓缓起身,看着楚烟道:“姑娘在意的到底是她的女子身份,还是仅仅因为她未曾将实情告知?”
楚烟一愣,看着那双咄咄逼人的明眸,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有何区别?”
“天壤之别!女子身份乃是天定,如果姑娘执念于此,白絮无话可说。若是姑娘责怪她不肯告之实情,白絮倒要为叶姑娘鸣不平了。”
“此言何意?”
“她对你恐怕早有倾慕之心,可是此情让她如何开得了口?不说自然是对不起姑娘的一片心意,说了,如果你无法接受,她该当如何?如果不是爱之深,又何必在意是否会失去?如果不在意是否会失去,又何必苦苦相瞒?爱之深,惶恐亦盛,她又何尝不在饱受相思之苦,这苦恐怕比姑娘更甚。”
楚烟顿时心乱如麻,那双紫眸背后的忧伤是如此,笑容里包含的无尽恐慌,每一次想接近却又不得不隐忍的痛楚,梦中难以平复的纠结,难道真的皆是因为这女子身份吗?这就是她一直不肯坦然相待的难言之隐吗?莫非在她的家乡,蓝儿也是因此才将她抛弃的?为情所伤,就是这样的身份才让她如此的对爱绝望吗?
看到楚烟的神色有些松动,白絮接着道:“你我皆生于青楼,出身低微,那里没有尊重,没有欢乐,更没有幸福可言,每日里只能靠卖笑度生,辗转于那群好色之徒中,那里就像一场噩梦,不得苏醒。而今有人搭救我们出魔窟,又肯将真心托付,是男是女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如果是男子,未必会如此的痴情。难道楚姑娘正的愿意再次沦落风尘,愿意以色侍人,最终落得孤独终老吗?”
“以色侍人?孤独终老?”楚烟喃喃的重复着,当初自己的话只不过是一时气愤,那血是如此的刺眼,时时刻刻的在面前显现,只要闭上眼,她那绝望无助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剑,刺得自己心痛难当,自己真的能放弃吗?
“是她让你来的吗?”
白絮摇了摇头:“她并不知此事,白絮不想看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劳燕分飞,这才自愿来做说客的。”
可自己已经伤她至深,又如何才能恢复如初,彼此间毫无芥蒂?
“不瞒楚姑娘,她明日便要走了。”白絮见她低头无语,忙趁热打铁。
“走?去哪里?!”楚烟一惊,脱口而出。
“魔尊以楚姑娘的性命为要挟,让她去杀一个人,一个她素不相识的人,她已经答应了,明天一早便会出发。”
楚烟的泪霎时夺眶而出:“为了我吗?”
白絮轻轻的点了点头:“不错,紫门主说对方是武林前辈,武功深不可测,她此次前去九死一生。望楚姑娘早做决断,白絮先告辞了。”
楚烟瘫软在木椅上,任泪水肆意,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柔儿晃动着她的胳膊,哽噎的问道。
楚烟缓缓的转过脸,一片茫然:“柔儿,我做错了吗?我该怎么办?”
“柔儿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柔儿只知道她很喜欢小姐,小姐也很喜欢她。这几日,她每天晚上都在对面的房顶上饮酒,一直到喝得烂醉为止,还经常偷偷的哭。小姐,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她哭?我的泪又何尝干过?可是女子怎能让自己坦然接受?可不接受,为什么自己的心却是如此之痛?什么时候它已经不属于自己,随着那人的喜怒哀乐而跌宕起伏,再也没有得到过平静。自己曾暗自发誓要让她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再也没有悲伤,而今却亲手将她推向无底的深渊。她痛,为什么自己会比她更痛?
夜色渐深,楚烟依旧毫无睡意,看着手中的荷包怔怔发呆,究竟是见还是不见?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小姐,宝山寺的方丈大师智通不是曾给过小姐一个锦囊吗?何不看一看。”
楚烟眼前一亮:“对!他说当我遇到难以决断的事时便可打开。”她忙从怀中掏出锦囊,哆哆嗦嗦的打开纸签,上面写着四句签文:
缘定三生情乱纷
恰遇世间痴心人
侍郎非郎伤断魂
阴阳两隔难相闻
楚烟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手中的纸签悄然滑落,阴阳两隔么?又想起白絮所说的九死一生,心中一片恐慌,难道真的是为了自己而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吗?
“柔儿,快!带我去见她!我要去见她!”
柔儿又惊又喜,要是小姐真能想通,那可真是万幸,两个人终于不用再相互伤害了,忙道:“恩!小姐随我来!”
这里楚烟刚出门,那边立刻有人通报给了紫水。
紫水斜躺在床上,将絮儿搂在怀中,一脸的惬意:“这下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再也不用担心欠那个紫妖怪人情了!絮儿立了一件大功啊!”
说完在白絮的嫩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白絮俏脸微红,将头向她怀里缩了缩,小声道:“还不是你出的鬼主意!叶姑娘再也不用伤心了,还真多亏了你这只臭狐狸呢!咯咯咯……”
“那……絮儿是不是该好好的奖励我一下呢?”紫水不怀好意的笑道,一边将手伸到被窝内。
“啊!”白絮一声惊呼,脸色通红:“住手!有人……在呢!”
“下去!”紫水手一挥,顺手将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昨天被你折腾惨了,今天说什么也得捞回本来。
二人正在奋战之时,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进来!”紫水不耐烦的掀开锦被,这个时候有胆子来打扰自己的,除了易青那个丫头片子,紫雨门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门主!”易青在外室便止住了脚步,她可不敢进去,万一看到了不该看的就惨了。
“什么事啊?”紫水懒洋洋的问道。
“果然如门主所料,楚姑娘去找少庄主了,可是……”
“怎么?紫妖怪不领情啊?”
“不是!少庄主已经走了!”
“什么?!”紫水一跃下床,披上外衣来到外室,“什么时候走的?”
“据丫鬟说,天黑以后,她喝得烂醉,没有回房休息,直接就骑马出发了,她让门主把这封信交给玉扇书生于龙。”
紫水接过书信,问道:“那楚姑娘呢?”
“回房了,看神情不是太好。”
“派人看好她!我可是向紫妖怪做过保证的,下去吧。”
紫水拿着书信若有所思,难道她知道这次生死难料,已经安排好了后事?
白絮见紫水没有回来,忙起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紫水重新钻入被窝,叹了一口气道:“看来紫妖怪的人情还得欠着,希望她这次能平安归来,我可不想一辈子替她养着媳妇!”
“叶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白絮轻声安慰道,其实自己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但愿如此吧!”紫水轻轻一叹,将白絮一把搂在怀里:“我有絮儿,比紫妖怪幸福多了!絮儿……那个……刚才还没开始,咱们是不是……”
“啊!住手啦~~~唔~~~”
室内再一次春光无限好……
冷月宫书房内
冷无霜正对着一幅画发呆,画中的人衣袂翩翩,如同仙人一般俊美,只是上面的斑斑血迹看起来很是醒目。
十五年前,端木山庄被灭门,等她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那里已是人间地狱,没有留下任何活口,连尸体也不曾留下,只能隐约的辨认出那人和剑二哥已经遇害,没有找到风大哥和雷三哥的尸体,后来才知道风大哥连同那人的妻子坠崖而亡,雷三哥和那人的孩子从此便销声匿迹。也曾想过要报仇雪恨,可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庄内机关重重,是剑二哥亲手设计的,就算六大门派联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拿下端木山庄,可是当时的人已经被杀,雷三哥下落不明,这些年自己也曾多方打听,始终没有他的下落。第一次见叶枫还以为那人并没有遇害,后来才知道只不过长的相似而已,曾一度怀疑她就是那人的遗孤,知道叶枫的少庄主身份以后,也曾派人调查过雷啸天,可所有的证据表明他确实是正经的生意人,与端木山庄并无任何瓜葛。
渐渐的报仇似乎不再是生活的重点,叶枫的出现扰乱了原本平静的心,看着面前的画,却和她的脸重叠,分不清到底是当初的乾哥哥,还是今天的枫儿,一切变得那么混乱。想起她孩子气的笑容,清澈的紫眸,依恋的呼唤,还有那句我喜欢你,都让自己心跳不已。
而那晚她的悲伤和绝望是那么的深刻,一声声质问每天夜里都在耳旁回荡,真的只是个替身吗?自己也曾扪心自问,可对她的思念和牵挂是如此的清晰,她的痛狠狠的敲击着自己的心脏,那句恩怨两清再无瓜葛让自己痛彻心扉,怎么能从此失去她的消息?习惯了她的声音,习惯了她的气息,习惯了每个有她在身边的夜晚,原来爱真的在心里扎根发芽了吗?等到明白的时候,才发现它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超过那人了呢?是因为那个吻吗?还是那两次的生死相依?又或者是更早?
掏出怀中的凤凰玉,又想起自己的批命“本是有缘人,却非有情郎”,本以为乾哥哥是自己的有缘人,却没有情字可言,原来重点不是有情与否,而是她不是他,自己的有缘人和自己一样是个女子,有情却并非郎!可这女子之爱真的可以吗?
“宫主!剑棋/剑诗求见!”
冷无霜收起面前的那幅画,淡淡的道:“进来吧!”
二人相视一眼,同进门去,双双跪地。
冷无霜眉头微皱:“为何行此大礼?起来说话!”
“属下有事相求,还请宫主答应。”剑棋依旧单膝跪地,头也不抬的答道。
“什么事?”
“回宫主,属下已有心仪之人,特来向宫主禀报。”
“诗儿,你也是吗?”
“是!属下也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剑诗看了剑棋一眼答道。
冷无霜伸手将二人扶起,看着相伴十几年她们,幽幽一叹:“你们也要走了吗?走吧。”
“属下不想离开冷月宫,不想离开宫主!”
冷无霜淡然一笑,轻声道:“你们知道冷月宫的宫规。”
“如果属下喜欢的人就在冷月宫呢?是不是就不算违背宫规?”
冷无霜身体一震,喜欢的是冷月宫的人?可冷月宫里全是女子……看着十指相扣的二人,眼里满是震惊。
剑棋、剑诗二人相视一笑:“宫主,我和诗儿真心相爱,还请宫主成全!”.
“可你们……都是女子,怎么……”
剑诗直视着冷无霜的双眼,坦然的道:“只要是彼此相爱,愿意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是女子又有何妨?”
“只要真心相爱,是女子真的无妨么?”冷无霜自言自语道。
“宫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剑棋反问道。
冷无霜一声苦笑,自己和她是真心相爱吗?就算她心中有爱,可自己已经伤她至深,又怎么再谈爱?
“宫主!宫主!不好了!”小玉拉着剑琴像一阵风一般闪入书房,看见剑棋和剑诗,便道:“正好你们也在,出大事了!”
冷无霜摇了摇头,这玉儿真是被自己宠坏了,不管大事还是小事,到她那里一准就是大事,淡淡的道:“什么事?”
剑琴怕小玉说不清楚,忙上前一步答道:“剑画刚刚飞鸽传书说,江湖传闻雷啸钱庄的少庄主叶枫,就是十五年前被灭门的端木山庄少主端木乾之女端木枫!”
“什么?!”冷无霜脸色惨白,失去了往日的淡然,怎么会这么巧?
“那其他门派有何动静?”剑棋忙问道,斩草未除根,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叶枫现在正在紫雨门,据说紫雨门门主紫水挟持了楚烟姑娘,叶枫被迫才去的紫雨门。”剑琴接着道,“而且……”
“而且什么?”冷无霜忙问道,那个楚烟在她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万一魔教的人拿她做文章,难保她不会不听从魔教的调遣。
“而且楚烟姑娘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现在……很不好。”
“是啊,是啊!那个楚烟本以为叶枫是男子,没想到也是个女子,好像说了很难听的话,叶枫都快被逼疯了!!外面的人都说……说叶枫是个妖怪,喜欢女人……”小玉小声的嘟囔道,满脸的气氛,她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冷无霜霎时像是掉到了冰窖里,浑身发抖,想起那晚她的绝望,只有那个楚烟才能给她带来些安慰,如今连她也抛弃了叶枫,那她岂不是……
“枫儿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紫雨门,据属下所知楚烟并未离开,想必她也不曾回雷啸钱庄。”
“宫主,我们该怎么办?”
还不等冷无霜答话,又从外面进来一人,正是剑画,只见她满脸的疲惫,身上还隐隐带着血渍,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剑诗等人忙把她扶住。
冷无霜的心又向下沉了沉,不好的预感再次降临:“画儿,不是让你去暗中保护吴前辈么?怎么回来了?”
“吴……前辈….死了。”
“什么?!!”众人均脸色大变,冷月宫刚刚打听到隐居者吴剑的下落,准备劝他出山相助,共同对抗魔教,怎么会死了?而且能杀他的人,武功该多强?!
“是谁杀的?”
“叶……叶枫!”勉强说完这句话,剑画便昏倒在剑诗的怀中。
剑琴紧皱着眉头,沉声道:“叶枫是端木山庄大小姐的事已经让各大门派有所防备,她身现紫雨门,更让人寝食难安,这下更好,她又杀了吴前辈,岂不是把摆明了雷啸钱庄已和魔教一体了吗?”
“诗儿,画儿的伤势怎么样?”
“宫主不必担心,只是受了些外伤,长途奔波,疲累所致,并无大碍。”
冷无霜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着其他人道:“枫儿虽然行事乖张,却心怀正义,其中必有缘故。琴儿,你立刻带人严密的监视雷啸钱庄,看看除了枫儿,其他人和魔教有无来往!棋儿,你带人去趟紫雨门,设法救出楚姑娘,她是枫儿的弱点,不可掉以轻心!诗儿,你立刻带人在枫儿去紫雨门的路上埋伏,暗中保护枫儿,不可有任何差池!我要去趟凌家堡,十五年前,是凌海带人灭了端木山庄,难保他不会先下手为强,找雷啸钱庄的麻烦。”
“宫主的意思是叶枫是为了楚姑娘才杀了吴前辈的?”剑棋疑惑的道:“难道她就不知道这样一来,会受到各大门派的追杀吗?”
冷无霜摇了摇头,苦笑道:“她身上不是还背负着黑色诛杀令吗?她又何曾在乎过?看来江湖又要生变了!你们快去准备吧!玉儿留守宫中,好好照顾画儿。”
“是!属下遵命!”
周围重归寂静,冷无霜望着外面无边的黑夜,幽幽一叹:枫儿,这次你真的闯大祸了,因为你的任性,江湖上又该有多少人为此丧生?
可她却不曾想到,即便叶枫有心化干戈为玉帛,凌海等人又岂会放虎归山?江湖上的这场劫难又岂会避免?也许从冷无霜救叶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场江湖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