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院内小亭 ...
-
第五十四章 院内小亭
饭桌上摆着三素一荤四道精致的小菜，一碗米饭，一双竹筷，已过中午多时，饭菜已凉，却没有被动过一点。桌旁的那人只是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紫色荷包发呆，泪锁双眼，峨眉紧皱，一脸哀怨，愁绪难解。
“小姐，你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好歹也吃点吧？”柔儿看着她，哀求道，自从知道了那人的身份，小姐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一直在低声的抽泣，即便是睡着了，不过多久也会在梦中哭醒，看的自己好不心疼，可又不知该如何劝慰。
楚烟轻轻的摇了摇头，两行清泪再次滑落，满目凄楚。荷包上还残留着那人的味道，依旧不曾散去，斑斑血迹染红了戏水的鸳鸯。最初只是被那首诗所吸引，第一次见面时那双淡紫色的眸子清澈真诚，没有丝毫的轻视和羞辱，那种被尊重的感觉是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更没想到她会把自己当朋友，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搭救自己出火坑，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就开始起了涟漪，再也无法平静。月光下独自吹箫，她是那么的孤独，和她的箫声一样，充满落寞，紫眸里的难言的悲伤触动着自己的心，忍不住想去探究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一个人如此的绝望。那次的长谈，听她诉说着自己的爱情和经历，满是心酸，尤其那句“对情痴狂，却为情所伤”深深地震撼了自己，让自己瞬间沉沦，寒翠峰的朝夕相处是那么的甜蜜，虽然她从没有说过什么，可自己的心却早已给了她。那晚互赠信物，已然表明了心迹，从此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冷月宫宫主的出现，曾让自己伤怀，可那一夜她的绝望再现，是那么的强烈，似乎要毁掉世间的一切，才能发泄心中的悲愤，单薄的身影是那样让人心疼。农家院里那一声声悲呼，如同一个噩梦将她紧紧缠绕，只有自己相陪才能安然入睡，睡梦中纠结的俊眉让人愿意用一切去抚平。为了那句“我喜欢你”，她等了将近两年，幸福感是那么的强烈，自那刻便决定要和她相伴一生，再也不分离…….
往日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却被事实击得粉碎，没想到自己爱了两年，等了两年，念了两年的人居然是个女子！这样的事实该让自己如何去面对？让自己情何以堪？为什么要现在才告诉自己？为什么别人都知道，唯独自己还被瞒在鼓里？要不是这次意外，你究竟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小姐……”柔儿看了看哽咽的她，轻声呼唤。
楚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稳定了一下情绪道：“什么事？”
“小姐，紫门主让人把这个……送给小姐。”
雪白的锦被上一团团血渍犹如妖艳的彼岸花，格外凄美，楚烟脸色苍白，一个踉跄抓住锦被，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肆意，颤抖着手轻轻的抚摸着那抹血红，浓浓的血腥气扑入鼻孔，还没有干透，分明是刚刚才吐的！
“她……她怎么样了？！”楚烟一把抓住柔儿，焦急的问。
“小姐！”柔儿不禁放声大哭，满脸的凄惨。
楚烟顿时一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喃喃的道：“她…..她……死了？”
“没有！小姐，她没死！”柔儿忙摇着头哽咽的道：“那人说她喊着小姐的名字，说了句心痛，就昏过去了。”
“她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边说边向门外跑去，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了身形，冷冷的道：“柔儿！把被子扔出去！她的事从此与我无关！”
“小姐……”柔儿看了看手中的锦被，欲言又止，既然相爱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
“扔出去啊！”说完便奔至床前，埋头痛哭，为什么恨你还是放不下你？为什么你要让我如此的牵肠挂肚？到底该恨自己，还是该恨你？
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越发显得深秋的凄冷，秋风阵阵，吹起地上的片片枯叶，刺骨的寒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有种寒冬的错觉。
缠绵凄美的琴音给这样的天气增添了几分幽冷，白絮轻轻的拨弄着手中的琴弦，思绪万千，从怡红院的初次相见，上次的再次相遇，又过去了几天，那人又一次没了踪迹，想起那晚的事，白絮不禁面色微红，虽然同为女子，因为那句‘我喜欢你’，自己的心现在为你而跳动，可是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这几日却不曾来看我？难道你真的忘了发生的事了吗？想到这不禁幽幽一叹，吟唱脱口而出：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想起早晨那人的狼狈，不由嘴角轻轻上挑，那表情当真可爱的紧呢！
“好一个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呃……”
听到身后传来的赞美，白絮心中一颤，当初那人也曾这么说过，莫非她来了？忙转身望去，却是一阵失望，并不是那个让自己日夜思念的人。
来人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俊眉少年，淡紫色的衣衫有些凌乱，发丝不整，满脸的颓废和憔悴，身上散发的浓浓酒味不禁让白絮皱了皱眉头，望着他手中的酒壶轻声道：“公子，你喝多了，不要再喝了。”
“公子？”那人一怔，随即笑道：“哈哈哈……公子？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和你……和你一样！是个女子！”
白絮心中一痛，什么样的事让她的笑容充满讽刺和自嘲？为什么笑声中带着无限的凄凉？紫眸里的绝望深不见底，比死亡还要沉寂。
那人摇摇晃晃的走进凉亭，一个踉跄扑到在白絮身边，手中的酒壶滚落，壶内的酒洒了一地。
“我的酒！我的酒！”那人慌乱的想站起，身体却不听使唤，再次倒地。
白絮忙站起，帮她捡回酒壶，轻声道：“姑娘，不要再喝了，小心身体！”
叶枫接过酒壶，用衣袖擦拭着，不经意间对上了那双明眸，顿时一愣，咧嘴笑道：“嘿嘿……烟儿，你的……呃……你的眼睛真好看！”
如此纯真的笑容让白絮一愣，霎时两颊通红，轻声道：“姑娘认错人了，我不是烟儿！”
叶枫的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喃喃的道：“你不是烟儿？烟儿呢？！烟儿不要我了！她再也不要我了！哈哈哈……”
悲切的笑声狠狠的撞击着白絮的心，谁是烟儿，竟然让她如此的绝望？深深一叹：“姑娘，地上太凉，还是坐到凳子上吧。”
白絮艰难的将她掺起，扶她到琴前的木凳上坐下，心中暗叹，除了情，还能有什么让人如此的痛彻心扉呢？
“琴？琴？”叶枫轻轻的抚摸着面前的古琴，傻傻一笑：“一直都是烟儿弹琴给我听，我还从来没给她弹过呢！”
双眸里柔情似水，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古琴，仿佛那不是琴，就是她口中的烟儿，满是珍惜。
慢慢放下酒壶，十指轻轻放在琴弦上，微微的闭着双眼，悠扬的琴声飘然而至，略带生涩，似是对弹琴并不熟悉，却不影响琴的韵味。
“我想要再回到你温暖的怀里
感觉你的心跳你的呼吸
想到天长地久对于我们
渴望而不可及
难道命运注定就此分离
爱你痛彻我心扉
给了你仅有的一片天
回忆的碎片
撞翻我心中思念的火蕊
燃烧我整座的堡垒
爱你痛彻我心扉
少了你还残留一片天
我想我只会
紧握主手中凋零的玫瑰
品尝你赐给的泪水
或许你曾为我流泪
如今你让我
痛彻心扉……”
琴声凄迷缠绵，嗓音沙哑哽咽，曲词奇怪却饱含深情，一曲未毕，她却早已泣不成声，清凉的泪水在苍白的脸上肆意，低声的抽泣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哭出，压抑的呜咽声撼动了天地，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就像那人的哭声，不大却连绵不断。几乎断气的哽噎憋得人心里难受，好想嚎啕大哭，哭个酣畅淋漓，哭个天崩地裂，哭尽心中一切的烦闷。可她却偏偏不让人如愿，只是静静的趴在琴上，只有颤抖的双肩证明她确实在哭。
在不远处看着的易青，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哭出来了！真是的，我为什么这么难受？！”
说了半天，身边的人却没什么反应，扭头看去，只见自家主子面色不善，双拳紧握，想发飙却又在尽力的克制，甚至全身都在哆嗦，易青不禁一愣，也忘了哭，主子的表情怎么像吃了不能吃的东西似地，这么奇怪？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亭内的叶枫已不是抱着琴在哭，而是抱着未来的门主夫人！哭的稀里哗啦，这样也就算了，未来的门主夫人居然还一脸温柔的轻拍她的脊背，这么高级的待遇恐怕门主还没有享受到吧？心中默哀道：“叶枫，不是我不同情你，是你不该抱着我家门主的心上人哭！你不知道我家主子的占有欲有多强，你自求多福吧！”
默哀完又悄悄瞟了一眼紫水，暗道：我跟自己打赌，我数三声，主子一定会冲到亭内。一、二……
三还没有数出口，身边的人已没了踪影，易青心中一叹，还没数够三，是赢还是输？
哭累了，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没有了原来的压抑，叶枫神情稍缓，可是有点不舍得眼前安心的怀抱，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这几日来，自己也见了不少紫雨门的女子，从没有一个有如此清澈的眼神，难道她不是紫雨门的？不是又怎么会在这里？还住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要不是今日顺着琴声而来，恐怕还找不到这么绝色的美女，难道是紫水金屋藏娇？还没猜测出头绪，身体已被人提起，狠狠的摔向地上，叶枫忙右手着地，在身体即将落地的瞬间翻身而起，才避免了与大地接吻的厄运。
“臭狐狸！你干什么？！”叶枫看着媚笑的紫水怒喝道。
“紫妖怪，这酒也喝了，哭也哭了，是不是该回去了？”紫水不理她的怒气，轻声道。
叶枫看了看紧紧将白絮护在身后的紫水，心下了然，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了两步。
“站住！你干什么？”紫水立刻警惕的道。
叶枫指了指琴边的酒壶，一脸无奈的道：“我的酒……”
紫水看了看叶枫，又看了看旁边的酒壶，拉着白絮倒退了两步，给她留出空来，依旧满脸的戒备。
叶枫心中暗笑，这几天你趁我心情不好，没少整我，这次说什么也得整回来。慢悠悠的走到琴边，拿起酒壶，悠闲地喝了一口，一脸的陶醉：“好酒！”
“还不快走！”紫水一脸的不耐烦。
叶枫也不答话，又向前走了一步，冲紫水身后的白絮深深一揖道：“在下叶枫，敢问姑娘芳名，今日冒昧打扰还请姑娘见谅！”
此时的白絮还没从震惊中醒来，刚才还痛哭流涕的人，怎么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而突然出现的紫水更让她芳心狂跳，紫水紧紧的将她护在身后，分明是很在乎她，正在暗自甜蜜，不想叶枫前来答话。
忙上前轻施一礼，轻声道：“姑娘不必客气，我是白絮。”
“白姑娘琴艺高超，不知以后能否赐教一二。”叶枫依旧没有起身，弯着腰道。
还不等白絮答话，紫水脸色一变，将头转向身后的白絮道：“不许答应…….”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身影一晃，叶枫带着白絮一个转身，闪到了紫水的背后，一手搂着白絮的芊芊细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满脸的奸笑。
“放了她！”紫水顿时大怒，刚想挥掌向前，却发现叶枫那只搂着白絮细腰的手里正扣着她的命脉，当下动也不敢动，双眸几欲喷火。
叶枫慢悠悠的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随手将酒壶仍到亭外的草丛内，满意的抿了抿嘴：“真是好酒，可惜没了！”
“放了她！”紫水怒喝道，脸色气得发白，真是一个不小心竟着了她的道。
“对！放了我家门主夫人！”易青也忙在一旁帮腔道。
“你闭嘴！”
易青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糟了，说出去就更不好办了。
叶枫看了看主仆二人好笑的表情，趴在白絮耳边轻声道：“白姑娘，她说的是真的？你是那个臭狐狸的心上人？”
温热的气息，暧昧的姿势，加上那句露骨的话语，立刻让白絮的脸一直红到耳根，看了紫水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叶枫，你放了她！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呵呵，为什么要放了她？她是你什么人？”叶枫邪邪的一笑，提高了音调。
“她是我……”看着那双清澈的明眸，紫水生生的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白絮心中一黯，她终究还是忘了那晚的事，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忘了那个吻，缓慢的闭上了双眼，对叶枫道：“我只不过是她抓回来的青楼女子，姑娘不必拿我来威胁紫门主。”
“哈哈哈……如此正好！”叶枫心中奸笑，臭狐狸啊臭狐狸，看我这次怎么整你！
“臭狐狸，不如这样吧。反正你也知道我喜欢女子，这么漂亮的人留在紫雨门岂不是暴殄天物？而且白姑娘好像不在意女子身份，你把她送给我，我答应和你合作怎么样？”
“做梦！你放了她！”
“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如果白姑娘已经名花有主的话，我马上就放了她！可看起来白姑娘并不是什么人的心上人，所以我完全可以不放。你说呢，臭狐狸？”
“咯咯咯……”紫水轻轻的拍了拍手掌，妩媚的一笑道：“紫妖怪，你说的对！青儿，去把楚姑娘请来，这么好的戏，楚姑娘怎么能错过？你说呢，紫妖怪？”
叶枫脸色一变，自嘲的笑了笑：“臭狐狸，你忘了，她可是对我说过，宁可沦落风尘，也不肯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她现在不是我的威胁。”
“真的吗？”紫水温柔的一笑：“青儿，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慢着！”叶枫忙出言制止，在白絮耳旁低语道：“白姑娘，得罪了，对不起！臭狐狸是喜欢你的，一会你别给她好脸色，替我好好整整她。”
说完，在紫水看的见的那半边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得意的大笑着，化作一道紫影扬长而去。
“紫妖怪！我跟你没完！！”紫水脸色由白转青，一声大喝，跟着追了出去。
剩下一个满面通红的白絮，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一个目瞪口呆的易青，门主夫人刚才被…….非礼了？！
还没等二人有所反应，那道水粉色的身影又飞了回来，看了看易青道：“青儿，去帮我教训教训紫妖怪！”
“啥？！”易青惊得猛地后退一大步，哭丧着脸道：“属下打不过她！”
“打不过也要打呀！是吧，青儿？”紫水冲易青抛了个媚眼，顺便做了个滚的口型。
易青打了个哆嗦，瞬间消失在二人眼前，打不过，逃！
亭内经过一阵闹腾，重归寂静，只有二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还有亭外沙沙的雨声。
白絮刚才被叶枫带到亭边，身上沾了不少雨水，此时秋风一吹，格外寒冷，不由打了个寒战。
“天冷了，回房吧。”紫水看着那单薄的身影，心疼的道，在心里不停的骂着叶枫，要不是紫妖怪，她怎么会挨冻？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
白絮刚想答应，又想起叶枫临走时的话，脸色一沉，冷冷的道：“白絮又不是门主什么人，不劳门主操心，门主请回！”说完便重新回到琴边坐下，可是天的确太冷，放弃了抚琴的想法，静静的坐在那里，看她有什么反应。
紫水一怔，随即了然，原来在耍小性子，又想起叶枫所说不在意女子身份，心中一喜，莫非她……
大步迈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足尖轻点朝房内奔去：“我这就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哈哈……”
白絮本就被她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人已在半空中，一声惊呼，把脸紧紧的埋在她胸前，又听到那句无比暧昧的话，俏脸上顿时飞上两抹酡红，羞涩中带着些许期待……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院内小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