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劫（GL）》玄风舞

52、真相

　　第五十二章 真相
　　夜空如墨，明月高悬，颗颗繁星点缀其间，秋风带着呜咽吹过树梢，吹落了片片枯叶。若有若无的琴音丝丝传来，凄婉缠绵，抚琴人似是有解不开的心事，靠这缠绵悱恻的琴声诉说心中的郁结。
　　室内烛光跳跃，淡淡的幽香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琴前的那人，白衣胜雪，黑亮的乌发如同绸缎直垂腰间，白皙的俏脸略显消瘦，眉如远山，自然天成，眸若清泉，清澈见底，淡淡的愁绪增添了几分凄楚，惹人怜爱。十指如葱，在琴弦上按压弹拨，一个个音符如同跳跃的精灵，从指尖流淌出来。突然间琴声戛然而止，白衣人幽幽一叹，起身离开，似乎抚琴也不能抒发心中的忧愁，自从被他从怡红院带至这里，那人便如同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了踪影，她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这里何处，但是那种从来没有过的信任让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回来，可不知道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白絮轻步微移，来至窗前，慢慢打开一道细缝，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入，映照着那张绝世倾城的脸，如同蒙上了一层轻纱，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美得虚幻。
　　白絮从窗缝中向外望去，银色的月光洒满一地，罩着夜间的一切，夜色已深，却仍看到有人不曾入睡，白絮不禁一愣，怔怔的看着院中的凉亭。
　　凉亭内，一个身穿水粉色衣衫的女子正在对月独酌，妩媚妖娆的脸上带着几分狂放不羁的英气，清冷高傲中又夹着几分说不出的魅惑，美得不像人，不像仙，像妖！这张脸看起来熟悉而又陌生，想把眼光移开，可它就像盛开的白色罂粟花，纯洁中带着迷惑人的妖气，看上一眼便被它深深吸引，再也不愿挪开。白絮不禁心中暗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即便是自己也希望能多看几眼。
　　一个藏青色的身影忽然而至，在她身边低声耳语几句，那女子略一点头，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随着那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白絮心中升起几分怅然，说不出的低落，这样的人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紫雨门大厅内，一道紫色的身影长身而立，眉宇间的疲惫掩饰不住浓浓的杀杀意，从他身上散发的戾气让旁边的女弟子不寒而栗，戒备的看着这个来者不善的人。
　　“咯咯咯……”一阵如银铃般的娇笑飘忽而至，接着一道水粉色的身影便来到大厅。紫水看着满面怒气的叶枫掩嘴轻笑：“从宝山寺到紫雨门快马加鞭也要三天三夜，没想到少庄主只用了两天两夜，看来是吃了不少苦啊？”
　　“哼！人呢？”叶枫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面色不善。要不是在宝山寺自己有些失神，怎么能给她们可趁之机，致使楚烟和柔儿被劫，而这个罪魁祸首仿佛没事人一般，还在这里挖苦自己。
　　“少庄主急什么？”紫水轻轻的拍了拍叶枫身上的灰尘，慢悠悠的道：“我看少庄主这两日也没有好好的吃饭，想必早就饿了吧？去，给少庄主上酒菜！”
　　紫水冲身后的易青吩咐道，转而冲叶枫一笑：“少庄主请坐，先解解乏。”
　　看见那妖媚的笑容，叶枫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珠一转，展了个比紫水更加妩媚的笑容，嗲声嗲气道：“水儿妹妹也请坐。”
　　紫水的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随即一笑道：“如果少庄主穿上女儿装…….会是什么样呢？”
　　叶枫一愣，哈哈一笑：“我要是穿了女儿装，你这个江湖第三美女的位子恐怕要向后排了。”说完还冲紫水眨了眨眼睛，小样！看谁的脸皮更厚。
　　“终于可以吃饭了！”不等紫水答话，叶枫捋了捋衣袖，坐下便吃，这两天可真把她饿坏了，只是在马背上吃了些干粮，根本没法填饱肚子，好不容易能吃到免费的美食，当下也顾不得形象，一阵狼吞虎咽。
　　看着她的吃相，紫水一声轻笑：“少庄主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下毒？毒死了我，你找谁谈条件去？”叶枫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道。
　　“少庄主果然是聪明人，快言快语，不像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噗！”叶枫把刚喝道嘴里的茶水喷了一地，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紫水，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紫水虽然带着点妖气，不过还算端庄，没想到也会说脏话！随即冲她竖起大拇指道：“屁精！”
　　“恩？”紫水一愣，满脸疑惑的看着叶枫，不明所以。
　　“屁精反过来是什么？”叶枫看了她一眼，继续和桌上的饭菜奋战。
　　“屁精？精辟！”紫水随即恍然大悟，咯咯一笑，一屁股坐在叶枫对面，轻轻抿了一口茶，还用手绢拭了拭嘴角，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道：“少庄主真是有趣得很呐！”
　　叶枫忍住呕吐的欲望，使劲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僵硬的扯了个笑容：“嘿嘿……你要是能正常点会更有趣！”
　　酒足饭饱，叶枫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懒洋洋的窝在椅子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说吧，什么条件？”
　　“少庄主难道就不想看看楚姑娘是死是活吗？不怕做了赔本买卖？”
　　“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叶枫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突然双眸微抬，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不过……要是有谁非让我亏得血本无还，我会让她付出血的代价！”
　　淡淡的语气中却流露着透骨的寒意，不容商量。
　　紫水也面色一寒，冷冷的道：“莫非少庄主还想在紫雨门杀人不成？”
　　旁边的属下听到此言，哗的一声，不约而同的亮出了手中的兵器，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
　　叶枫斜眼看了一眼，慢悠悠的道：“我不想杀人，也不喜欢杀人。可有时候人总是被迫做许多事，不管你喜欢也罢，讨厌也好，总得去做，不是吗，紫门主？”
　　紫水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若有所思的看着叶枫道：“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就是俗人一个，吃饱穿暖足矣。”叶枫揉了揉额头，懒懒的道。
　　紫水起身站起，来回踱着碎步，轻声道：“你到底是紫衣修罗叶枫，还是雷啸钱庄的少庄主雷恨，或者是…….”
　　紫水突然一个转身，弯腰靠近叶枫，二人几乎面贴着面。
　　“或者是什么？”叶枫睁着紫眸，更加靠近了几分，鼻尖贴着紫水的鼻尖，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却带着浓浓的敌意。
　　“或者是端木山庄的大小姐端木枫？”紫水冷冷注视着叶枫，像是要看到她骨子里去。
　　轻柔的声音在叶枫听来却像是一声闷雷在脑中炸开，面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重新躺回椅子内，打了个哈欠，笑道：“紫门主的消息果然灵通啊！”
　　叶枫表面上漫不经心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难道那晚的毛贼就是紫水？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紫水的武功没有那么高，不可能自由的出入雷啸钱庄，再说如果是她，再去宝山寺抓住烟儿，不可能比自己还要早到紫雨门，难道烟儿根本就不在紫雨门？想到这，叶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一寒，杀气再现，冷冷的道：“她们在哪？”
　　“咯咯咯……少庄主不必担心，她们毫发未损，就在紫雨门做客。”
　　“你到底想怎么样？”
　　“少庄主的身份很快便会传遍整个武林，端木山庄的大小姐重现江湖，那么就不得不提起十五年前的惨变，到时候……”
　　“到时候又能如何？”不等她说完，叶枫接道：“你想利用烟儿要挟我，与你们一起与整个武林作对？”
　　“请楚姑娘来不过是想让你来一趟紫雨门，并没有要挟少庄主的意思。少庄主随时都可将她们带走……”
　　“好！我现在就要带她们走！”叶枫再次打断紫水。
　　“少庄主等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啊。十五年前，六大门派带人铲平了端木山庄，少主端木乾葬身火海，刚满一岁的大小姐下落不明，如今你的身份重现，当日的那些人为防止你报仇，必然要斩草除根，少庄主何不和魔尊合作，共同对付那些伪君子？”
　　叶枫心中冷笑，弄了半天还是要用烟儿威胁自己加入魔教，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便沉声道：“他们要杀我，无非就是怕我报仇，我不报仇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和魔教合作？”
　　听此言紫水不禁一愣，她的回答出乎自己的意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居然不想报仇？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叶枫道：“你真的不想报仇？”
　　“自然不想！”
　　“咯咯咯……少庄主果然不是常人啊！不过…….就算你不想，那些人也未必放心啊，少庄主已经灭了崆峒派、黑虎帮、赤门，不是吗？少庄主别忘了，你身上还背负着黑色诛杀令呢。”
　　“即便如此，又能怎样？那是叶枫和六大门派的事，就不劳魔尊操心了！你告诉他：叶枫不会受制于人，更不会听命于任何人！”
　　“哈哈哈~~~~少庄主好气魄！如此以来，倒是我家主人多管闲事了。”
　　“好了，话谈完了！我现在可以带她们走了吗？”叶枫起身，甩了甩衣服的前摆道。
　　“少庄主请自便。不过……”
　　“不过什么？”看着紫水那捉摸不定的目光，叶枫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楚姑娘可不一定愿意跟少庄主走呢！”紫水把玩着胸前的一缕秀发，悠闲地道。
　　叶枫心中一沉：“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楚姑娘还不知道少庄主的身份，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叶枫面色大变，又惊又怒，一把抓住紫水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
　　紫水挥手制止住刚要上前的属下，紧紧的盯着叶枫，一字一顿的道：“楚姑娘知道了少庄主的女子身份，情况好像不太好呢！”
　　叶枫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一下跌回椅子内，终于还是知道了么？本来打算亲口告诉她的，可自己一直都没有做好准备，一直拖到现在，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自己最害怕的一天还是来了，还是没有逃掉。
　　紫水心中一叹，回想起她知道真相时的表情，凄楚中带着绝望，怨恨中带着难言的悲伤，那是深深爱过后才能流露出的悲伤，爱之深恨之切，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她若以为叶枫是男子，用错了情尚可改过，可眼前的这人呢？莫非也是情根早植？既然明知自己的身份，怎么会爱上一个同为女子的人呢？脑海中却又浮现出那个抚琴的白影，眉目间淡淡的愁绪扯得自己的心钝痛，想用尽一切去抚平她心中的愁结，自己不也是为情所困吗？本以为心早已死去，没想到还会再次悸动，而且是为一个女子。同为女子又怎么了？难道就不能有爱吗？
　　“烟儿在……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她现在不是很好，你还是过几天再去吧。”一扫往日的轻挑，语气不再嬉笑。
　　“带我去！！！”叶枫一声怒吼，深色的紫眸里满是恐慌。
　　紫水轻轻一叹：“随我来吧。”
　　叶枫木讷的跟着紫水，机械的迈着双脚，来到一座独立的小院前，屋内淡淡的烛光是那么的微弱，仿佛微风一吹便会熄灭。
　　仅仅只有一门之隔，却仿佛隔了天涯海角，叶枫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那道千斤重的门，熟悉的身影在烛光中忽明忽暗。
　　叶枫咽了口唾液，润了润早已干渴的嗓子，生涩的唤了声：“烟儿……”沙哑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而不是自己的。
　　烛光中的那人猛然站起，留给叶枫一个背影：“出去！”
　　熟悉的声音一扫往日的温柔，冷冷的寒意透入骨髓，叶枫心中狠狠一痛，慢慢的走到那人身后，淡淡的清香还在鼻尖萦绕，只是带了几分清冷。
　　“烟儿，是我…….”
　　“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烟儿，你先随我回去好不好？这里太危险。”
　　“回去？”楚烟转过身，早已泪流满面，凄冷的道：“回哪里？雷啸钱庄吗？那里是你叶姑娘的家，与楚烟何干？！”
　　“叶姑娘”三个字如同一记闷锤，砸在叶枫的心间，她脸色苍白，右手紧紧的抵住胸口，强忍住喉咙里的血腥，轻声道：“烟儿，这里太危险，先随我出去，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不好？”
　　“多谢叶姑娘担心！楚烟觉得这里很好，起码没有谎言和欺骗！”
　　“烟儿，我没有！！”叶枫一把抓住楚烟的双手，慌乱的解释道：“我没有！真的没有骗你！我是真的……真的爱你！是真的！”
　　只听“啪！”的一声，鲜红的四个指印印在了叶枫苍白的面颊上。
　　楚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顿时不知所措，痛苦的掩面悲泣：“即为女子，何以言爱？”
　　“即为女子，何以言爱？”叶枫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一脸的茫然，终究还是因为这女子的身份吗？当初蓝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自己的。
　　叶枫紧紧的抓住她的消瘦的双肩，看着她的双眼，真诚的道：“烟儿，你听我说，听我说，我虽然是女的，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是真的！我的爱是真的！”
　　楚烟奋力挣扎，挣脱叶枫的双手，凄切的痛呼：“楚烟宁可沦落风尘，也绝不做那苟且之事！”
　　接着便是一声脆响，玉簪被狠狠摔在地上，一断为二，连同那颗真心，被摔得粉碎！
　　“噗~~~”血，再也不受控制，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射出一道道血箭，落在地上，如同盛开的彼岸花，妖艳，凄美。
　　夜，静的可怕，只有秋风在低声的呜咽，如诉如泣。
　　叶枫缓缓的蹲下身，颤抖着手捡起那根玉簪，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初次见面时的惊艳，出逃时的生死相依，再次相见时的欢愉，寒翠峰上的朝夕相处，那个在月光下舞动的精灵，那个在秋风中俏丽的仙子，那个抚琴时温柔的笑脸，那个让自己安心的怀抱，一声声轻柔的呼唤，一句句安慰的话语，一滴滴欢乐痛苦的泪水…….
　　一切的一切，从此不再拥有，如同美丽的泡沫，被风一吹，成为幻影……
　　叶枫慢慢的解下腰间的鸳鸯荷包，轻柔的抚摸着，终究自己还是不配拥有，那句‘宁可沦落风尘，也绝不做那苟且之事’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叶枫原本就脆弱的心上，压的她窒息。相识于青楼，那里是你的噩梦，而如今你宁可再次去重复那个噩梦，也不愿和我在一起，对么？在你的眼里，我的真心，我的爱，就是苟且之事，是么？
　　轻轻将荷包放在桌上，转身离去，孤独的身影在月光下倍显凄凉……
　　泪水却没有如期而至，双眼仿佛干涸了一般，剩下的仅仅是空洞和绝望……
　　那一刻，曾将真心托付，这一刻，被摔得粉碎，连点渣滓也没有留下……
　　胸口空了，仿佛爱情从来没有造访过，心也停止了跳动，再也没有了疼痛……
　　“门主，她怎么了？”看着叶枫失魂落魄的背影，易青问道。
　　“心，死了……”紫水紧握着双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隐隐泛白。
　　“我们怎么办？”
　　“点了她的昏穴，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她这样不哭不喊，憋在心里，会出事的！”
　　话音刚落，那人已经昏倒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嘴角的鲜血依旧汩汩留个不停，浑身冰冷，颤抖个不停，如同一片枯叶，没有丝毫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