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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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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快然忍不住问她,“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搞什么啊。
林快然深深吸了两口气。
这个人,真的是,莫名其妙。
“尝试最后挣扎一下吧。”奚染动了一下,好像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一边。
怎么挣扎?
对方好像是听出了她这句话,迟疑了一会儿,对她说:“我写了首歌,你要听吗。”
我·写·了·首·歌,你要听吗?
林快然抽了下嘴角,她觉得别人要是听奚染把这事儿说的这么简单,脑袋都给她锤爆了。
可是她林快然不是别人。
“行啊。”林快然说,“我听。”
奚染像是笑了下,抱起吉他。
她想,要是自己说不出的话,那就让她听吧。
十遍、百遍;
千遍、万遍。
她总能明白的。
奚染抬眼,林快然背对着夜空,从门外透来的月光给她的轮廓打了圈莹白的光。
林快然不在那里的时候,即使门打得再开,她也看不见星星。
门终究是圈了块全黑的夜送给她,奚染偶尔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过不幸,以至于连星星都不愿意眷顾她。
不会为她停留。
又何谈奔赴而来。
奚染尝试去挽留了,却没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像永不靠近的双子星——
说双子星都算抬举她,毕竟林快然没有离不开她,也不算被她吸引。
奚染觉得,她也没有非林快然不可。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离对方近一点。
近一点,再近一点。
不要只是可以弹曲子的关系。
空气好像有点稀薄。
像排演了无数遍,少女开始弹奏。
林快然听清了,是她想象里的那般悲哀,以及希冀。
“你不唱吗。”
她突然问。
曲子戛然而止。
她和奚染目光相接,隔着那片暗幕,她好像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错愕。
“明明说是歌。”她好像是笑着的,但声音在发抖,“你不唱吗。”
那人低下头,拨着弦,“也不是每首歌都有词。”
“那这首有吗。”
奚染顿了下。
林快然的心沉了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这一刻,她确实是失望了。
奚染不该这样。
她应该站在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喜欢的事,肆意傲然地活着。
她喜欢音乐,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为什么连向那里迈一点点的步子都不肯?为什么不肯做哪怕一点点的努力?
林快然是真的不能理解,这人明明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
她或许一无所有——但正因为一无所有,才拥有无尽的未来。
更何况,奚染是天才。
林快然见过无数的天才,她明白这一点。
奚染是天才,这无可争议。
所以她才更觉得可惜。
奚染也不像她。
林快然没有什么天赋,也没有什么梦想。
所以她才羡慕。
奚染像块儿裹了泥的钻石,林快然不指望自己能打磨,她只希望至少能把钻石上的泥给洗净了,别再蒙尘。
况且,她并不讨厌奚染。
林快然喜欢天才,喜欢冷而傲的人,她从心底迷恋因自信而显现出的倨傲。
奚染还没成为那样的人。
她不傲,对待自己甚至有些软。
林快然越想越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对她有了好感。
一个连自信都算不上的——女孩子。
女孩子。
“它有词。”
弦响了一下。
奚染摸了下自己的指节:“你坐过来。”
林快然:“……干嘛?”
奚染:“你打算就这么站门口?”
林快然:“……”
怎么着,还能碍了您的事儿?
林快然走了几步,把书包扔在桌上,反正那里也没别的东西,也不怕抹黑把东西砸了。
她站在自己的床边,转身看奚染。
那人朝她伸手:“来?”
林快然站了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奚染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边。林快然被她拽过来,只好顺势坐在她的床上。
这个时候倒强硬了。
她清楚地感受到奚染身上的暖意,把她那股暗暗不爽的劲儿烘没了,生的气也哄散了。
林快然突然觉得奚染挺不讲道理。
连她生个气都不许,随随便便糊弄一下,自己就乖乖地接受。
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她手腕上的指尖留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撤走。
林快然强迫自己忽略这份怪异的触感,她扭头看身边的人,好半天,才找出她垂下的睫毛的位置。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听这首歌的词写了什么,对她来说,不过是心里有些烦闷,那时顺势就问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是那个应该听到的,所以没得到回应的时候才会闹脾气。
握过她手腕的指尖拨动了弦。
她也没法去思考这人唱了什么,只觉得委屈。
林快然想,正因为奚染总是会忍耐她的坏脾气,她才喜欢一次次地耍性子。
“什么嘛……”
林快然有些鼻酸,她小声嘟囔了句。
“你这不是唱得出吗……”
*
今年是个严冬。
几乎在每个被寒流席卷过的城市里,都能听见有人这样感叹着。
林快然被奚染的手冰醒,含糊一声又继续缩进被子里。
“……你别闹我。”她不愉地喃喃道。
奚染有些无奈,昨天考过期末,今天放假。林快然本来是要回嘉岷的,不知为什么,问过她今天会待在宿舍录歌之后,又改变想法留了下来。
“那你得起来吃早饭。”奚染劝道,“不是说要陪我录歌?”
林快然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把头埋在被子里。
奚染拽不动她,只好套上外套,然后去拿吉他包。
她刚决定好自己一个人出门,转身过来一看,林快然直挺挺地坐起来,一双死鱼眼紧瞪着她。
奚染:“……你这是干什么。”
“你想偷跑?”林快然歪头,“丢我一个人在这里,你忍心吗?”
奚染忍住到嘴边的脏话,她思考了几秒,要怎么说才不会刺激到一个刚起床的暴躁户。
半秒之后她放弃了,这问题实在太难,对她来说是无解的。
“既然你要和我一起去。”奚染尽量把语气放缓了,“那就收拾收拾,起床。”
林快然盯着她,半分钟之后嘴角达拉下来,眼里雾蒙蒙的,“……你好凶。”
奚染:“……”
林快然:“可是我又没有办法,我又不能让你不凶我,我只能自己忍着……”
奚染觉得自己的脾气真的是爆好了,她上前一步,把林快然拉起来,林快然一个顺势扑到她怀里,赤脚踩在地上。
“别玩了,穿鞋,去洗漱。”
林快然眨眨眼,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
奚染叹了口气,哄道:“然后我们去吃饭,陪我录歌?”
“…………噗,”林快然没绷住,偷偷拿脸蹭了下奚染的颈窝,糯糯道,“好哦。”
她眯起眼笑,在奚染身上赖了会儿,才把脚拱进鞋里,啪嗒着去洗漱。
奚染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不住地叹气。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个撒娇精。
搞不明白。
……
不久前,奚染投递了自己的第一首歌。
想也知道,数据不会太好。
奚染是个毫无后台的新人,有人看见,并且给予鼓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可林快然比她更不平,固执地一遍遍刷播放,每多一个评论,或是数据,这人都比她高兴得多。
但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发展出现了。
那天林快然蜷缩起来,一如那晚奚染开灯后出现的那只孤兽一样。林快然缩着,郁闷不快地说,他们简直都是傻瓜,白痴。
奚染是觉得林快然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为另外一个人上心到这份上,实在令人费解。
S市的冬天是冷的。
她家的房子在一场狂风暴雨后已经住不了人了,和校方申请之后,她寒假也留在宿舍。
其实她本来不想这样的,但那晚,她被偶然路过雁雨巷的林快然捡了回去,跟着人进了一栋高楼,被强制要求洗了个热水澡,房子的主人还说今晚除了自己这里,哪里都不准回之后,她也就没了什么“太麻烦人了”的想法。
奚染算是想明白了,大概在林快然那里,“麻烦”这两个字有不一样的定义。
只要不影响她的心情,怎么都算不上麻烦。
“所以,你为什么要回去?”
说要自己擦头发·然后被拒绝并且被按住脑袋的奚染:“……我去收拾奶奶的异物。”
隔着一层毛巾替她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而后,那双手的主人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我发现房子被淋坏了。
被子潮到发霉了,木头开始朽坏,明明只有两个月没有收拾它,却破败得像是荒废了两年。
大概是活在那里的人都离开了,房子也失去了生机,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自己了。
“没有然后了。”奚染回答她。
再没有然后了,需要她拼死拼活打工付医药费的奶奶不在了,需要她整理的房子朽坏了,再没有需要她细心去填补的东西。
奚染感到悲哀。
她只抓得住眼前的东西,都不敢去期待未来。
而现在眼前的东西也消失了。
头顶的毛巾被移开,她清晰地望见林快然的眼睛,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凝视着她,好像怀抱着无法说出口的怜爱。
“你要试着发一首自己的歌吗?”她问,“北城联赛还有一段时间才初赛,现在试试水,怎么样?”
明明是建议的语气,却让她说出了一丝哄骗的意味。
奚染不知道该做什么,也应允了。
她知道这曲终会岌岌无名,因为那里面没有太多她的情感,只是茫然,恍惚,是她人生里最糟糕的部分。
她带着最糟糕的情绪去唱,在那样的心态下诞生的东西,也只有林快然会觉得好。
也只有林快然,会撇去其他所有的部分,看最真实的她。
水声从洗浴间里传来,奚染呼出那口气,背上吉他包。
这个冬天还真是冷啊。
奚染想。
希望林快然别感冒了,不然,她可应付不了那只难受的撒娇精。
想想都觉得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