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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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龙虎山生活的日子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身为客人的霍伶并不需要像弟子一样早睡早起，也没有什么功课上的安排，每天不到日中绝对见不到她的身影。刚开始天师还对她的作息颇有微词，霍伶硬是厚着脸皮糊弄过去了。次数一多，天师反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也没有再提过这方面的事了。只是吩咐负责后厨的弟子，以后多留一口热的到中午。
当然霍伶也不至于在这天师府里白吃白喝，虽然……她其实还挺想的……只是面子上实在挂不住。偶尔路过那些在空地练功的弟子，她看到了也会去帮忙指点一番：这个炁运行的顺序乱了，那个扎马步的姿势错了。
时间久了，也有些人会主动来霍伶这讨教。有些是真心实意想学点东西的，有些嘛，醉翁之意不在酒。霍伶对这些倒是不怎么在意，活了几百年的人了，什么没见过。虽然目前的功力只恢复了六七成，但也够教这些入门不深的娃娃了。来求学的就教点真东西，来捣乱的就糊弄两句打发走。也算是应付得面面俱到，策无遗漏了。
这期间唯一让她觉得郁闷的，就是这些来找她的弟子里，始终没有张之维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不屑来还是不敢来，没差，反正霍伶掐着指头一算，得有好些个日子没见着他了。
不久前还天天缠着自己的家伙突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霍伶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有不小的落差，连带着指点其他弟子武艺时下的手都重了些。听到呻|吟声时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边道歉边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然后继续沉思。
其实她也反省过了，那天晚上她的出现得确实有点草率。但霍伶寻思都过去这么久了，张之维就算再震惊，也该释怀了吧。
揉了揉手腕，在揍飞最后一个前来向她讨教的弟子后，霍伶决定去找张之维谈谈。想来自从她以这副模样在山上定居下来后，他俩似乎就再没有正儿八经地说过话了。
张之维这几天起床了就待在前山晃悠，又是替福主解缘又是讲经的。没有福主来拜访的时候就帮忙打扫大殿的卫生，或者干脆下山替后厨采购，总之就是一刻也不曾让自己闲下来。
张之维反常的行为不免惹得师兄弟们好奇，原来多懒散一人，突然变得这般勤快。有人觉得这事和新来的那位霍前辈脱不了干系，壮着胆子去问。霍伶也只是笑笑，始终不肯正面回答。
于是众人更加确信那天晚上在偏殿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再配上霍伶那白嫩水灵的相貌，一些入门时间不长道心不稳的师弟们已经在心中暗暗扎张之维的小人了。
这天和张之维一起负责前山打扫的是晋中。他也对张之维最近的转变挺好奇的，不过不是因为张之维变勤快了，而是因为他最近都没有去过后山他养狐狸的地方。这货明明前几天的时候还跟个钉子户似的赖在那不肯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自己捡回来的狐狸崽子腻在一起。怎么突然就看破红尘了？
趁着现在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田晋中悄悄摸到了张之维身边问道：“师哥，你好像很久没去看过小白了哎，是发生了什么吗？”
闻言张之维的身体狠狠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哈：“没有啊，哪有什么事。”
那不自然的反应让田晋中更加肯定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秉着一颗八卦的心，他又往张之维身边凑了凑，挂出讨好的笑：“你就跟我说吧师哥，我又不是极云那个大嘴巴，保证不告诉别人的！”
张之维翻了个白眼，不过晋中嘴巴严他是知道的，二人关系也比一般的师兄弟要更亲密些，或许他确实可以把这几天的事都说出来。张之维酝酿了一下，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好。想了想，他决定先把背景故事交代清楚：“不是我不想去看它……小白就是山上新来的那位霍前辈。”
“……吔？”
田晋中愣住了。张之维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但组合成一句话，他却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意思。他眨着眼睛看着张之维，张之维也眨着眼睛看着他。两个人面面相觑，沉默了整整五分钟。
“你是说，那位霍前辈，就是小白……你捡回来的狐狸？”田晋中像是终于缓过来似的，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张之维的话。
张之维默默点头，不知为何，晋中那震惊的模样让他原本烦闷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就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主，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把这些都憋在心里，差点没给他憋出病来。倒豆子似的把事儿的起因结果全说了出来，只隐去了些许令人尴尬的部分。
“原来是这样……”知晓一切的晋中沉吟片刻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因为接受不了自己整天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狐狸其实是个漂亮姑娘，所以你才要躲着前辈么？师兄你这是在……害羞？”
说到最后连晋中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张之维！天师府百年难遇的天才！那么潇洒不羁，大方磊落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有害羞这种情绪？
“我、我什么时候躲着她了？只是这两天有点忙，没空去后山罢了！”张之维结结巴巴地辩解道，脸颊上也飞起两抹诡异的淡红色的晕，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多无力。
“算了吧师哥，以前你再忙都要抽时间去看看，跟在后山买了房似的。”还天天小白长小白短的跟他们这些师兄弟们炫耀，好像他养的不是狐狸而是什么神兽火麒麟。
张之维语塞，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反驳。但这也不能怪他吧，从前不懂事，以为小白就是个普通狐狸，做过不少冒犯的事。谁想霍伶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个姑娘，再要他用原先的态度去与她相处，可不能够了。
他确实没有什么理由躲着霍伶，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他真不是那种会作小儿女姿态的人，唯独见到霍伶时，心里都会有不自在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和狐狸模样的她，一时间转换不过来。张之维看到霍伶时会自然而然地想去摸摸她的脑袋，或者捏捏她的脸。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人家已经不是他偷养在后山的宠物，而是天师府供奉的位份尊贵的正神狐仙。
他在面对她的时候再不能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了。
张之维不喜欢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但他又克制不住自己，于是只好靠远离霍伶这种笨方法来压抑自己的本性。
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避免和霍伶的接触了，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听到和她有关的消息。吃饭时听到后厨的弟子说仙姑今天又是午时才起，和前殿的师兄换班时听他们说要去后山请仙姑纠正一下运行炁的方法，睡觉前听到几个关系好的同门聚在一起计划明天要去和仙姑论道交流。
听着这些，张之维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那是他捡回来的狐狸，明明他才应该是霍伶在这山上最亲近的人，结果好像所有人都和霍伶很亲近……除了他。
这算什么事。
张之维越想越烦躁，恰逢这时依稀听到老田喊了声“霍前辈”。张之维以为是晋中起了作弄的心思故意诈他，毕竟霍伶很少会来前山这边。他没好气地说道：“老田，我现在不想听到那个名字。”
“哦？”霍伶饶有兴趣地歪了歪头，“张道长原来这般讨厌我，连名字都不愿意听到？”
……吔？
张之维愣住了。
张之维动作僵硬地转身。
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后面，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笑意。
面对那张笑盈盈的脸，张之维无端觉得心里慌慌的，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嘴巴打开又合上，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酝酿老半天，也只是磕磕巴巴地唤了声“前辈”，再没有下文。
看得旁边的晋中直摇头，默默横插|进两人中间，替张之维化解此刻场上尴尬的气氛。“前辈少见，今天怎么有空来前山？”
霍伶听着好笑，反呛道：“怪了，这前山难道是什么禁地，我还不能来了？”
晋中无语，说错话的明明是张之维，挨骂的却是他。好在张之维还有点良心，不忍就这样拿他当挡箭牌。长叹一口气，讪笑着往前走去，拦在了晋中前面。“田师弟不是那个意思，前辈别放心上。”
霍伶冷哼一声，双手抱胸，也没有继续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只是淡淡地回答了句：“路过。”
“欸？这样吗？”直到那人出声张之维才注意到，霍伶身边还跟了个带路的小师弟，正一脸迷茫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可是仙姑您刚刚不是说有事找张师兄吗？”
“哎？找我吗？”张之维眨巴眨巴眼。霍伶在心里偷着骂了两句那个多嘴的家伙，面上却依旧端着样子。“他记错了，我就是路过。”说完，抓起小师弟的衣服后领，无视他的挣扎，拖着走过张之维的身畔。
只留给二人一个翩然的背影。
TBC.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