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有桔

5、第5章

　　周六晚上，好朋友和莫离有饭局。

　　今晚八点好朋友要去看冉煦的演唱会，莫离对演唱会和冉煦都没有兴趣，两人便约好在体育馆附近的网红餐厅打卡吃饭，然后她去看演唱会，莫离自由行动。

　　莫离欣然答应，并兴致勃勃地在网上提前做好功课。因为好朋友离得很远，她还特意提前去餐厅排好位置，并按攻略和她们的喜好点了菜品。

　　见面后莫离才发现，好朋友还带着另一个以前读书时和她不太熟的同学，两人看样子是早就约好了今晚一起看冉煦演唱会。

　　盛装出席的朋友情绪十分亢奋，说这周瘦了五斤，也不知道冉煦会不会注意到她。

　　落座后，好朋友和带来的朋友坐一头，莫离不介意，继续和二人东拉西扯地闲谈，却发现对面二人好像有她们专属的话题。她们时不时偷笑着一起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头碰头地小声私语。

　　莫离有点不爽，但脸上还是努力挂着笑，毕竟那是她认识多年的好朋友。

　　等上菜的时候，莫离和她们说起昨晚的见闻：“我在回来的高铁上看到了几个冉煦的站姐。”

　　“嗯，冉煦是昨晚十一点半的高铁到K市的，听说好多站姐提前过去蹲守。”好朋友打开手机，熟练地在微博超话里翻找着昨晚的图，然后递给莫离，“我们冉煦最近状态真好，昨晚又出了好多神图，你看这张，还有这张。”

　　莫离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感叹红气养人，如今的冉煦像个巨星。

　　冉煦也是五年前那档选秀节目出道的，和某素人不同，当年他的人气一路断层，最终C位出道，粉丝的规模和力量相当惊人。如今他仍活跃在各大综艺和影视剧里，随便逛个街抬头就是他的巨幅广告，全国各大城市的体育馆里都有过他个人演唱会的足迹。

　　想到朋友也是从当年选秀开始追星的老粉，莫离有些神神秘秘发问：“你知道我昨天在火车上看到谁了吗？”

　　前担的八卦，当然是要和姐妹分享，然后一起吐槽啊。

　　“谁？”朋友抬了抬眉，眼睛还在盯着手机里的冉煦。

　　“鹿鸣，没想到他现在——”

　　莫离正准备分享鹿鸣要考研鹿鸣有嫂子的八卦，好朋友的朋友却从手机里抬起头，兴致缺缺地打断：“那个人啊，他好像早都退圈回去上学了吧。”

　　“嗯。”

　　“你前夫啊。”好朋友抬抬眉，表情有点戏谑语气却很冷淡，“都是素人了，也没什么好聊的吧。”

　　“估计现在都变成油腻普男了吧。”好朋友的朋友说。

　　“前夫”是饭圈对已经脱粉偶像玩梗般的称呼，可以自嘲，也可以拿来嘲讽别人，更多是表达一种释怀之后的玩笑。

　　可是莫离却觉得有点被伤害到。

　　对面二人用饭圈独有的高高在上的冷漠语气对此评论着，然后又开始热络地讨论起冉煦几个大粉和站子之间的恩怨情仇。

　　都说娱乐圈现实，粉丝也很现实啊。

　　不光是那个素人，甚至包括已经疏离饭圈的她本人，好像都被她们鄙视了。

　　***

　　莫离点的几个菜都很好吃，尤其是甜品，她非常满意。但好朋友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盯着手机看时间。

　　吃完饭不到七点半，她们就匆匆告辞了。

　　莫离对好朋友明知有事还勉强约饭这件事并不赞同，但也能够理解，毕竟冉煦不常见，情人节当晚的冉煦更不常见，朋友的心估计早就飞到体育馆里去了。

　　至于二人的约饭出现了第三个人，莫离就有点不爽了，可谁叫那是她的好朋友呢！

　　时间还早，她决定转换一下心情，突然想起今天刚上映了一部她一直很想看的电影，手机一查最近的影院七点五十分刚好有一场，于是她叫服务员又打包了一份甜品，离开餐馆直奔电影院。

　　想到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她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甜品，简直不要太快乐。

　　但没想到的是，电影院里全是抱着玫瑰拎着礼物的情侣。落座的时候，左边右边的两对情侣正默契地双双搂在一起，甚至后排还有人用看珍奇异兽的眼神打量着她。

　　妈呀，让你平时瞎嗑，现在看看眼前这盛况，还嗑得下去吗？

　　莫离内心吐槽不停，面色平静地大口喝起可乐，还好影厅里很快就黑了。

　　电影很好看，但观影过程十分闹心。后排某个懂哥一直在大声为女友讲解剧情，后来女友实在是受不了四面八方投来被打扰的责备眼神，便用更大的声音让他闭嘴，随即，两人小声争吵起来。

　　——我还不是怕你看不懂！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这时，有观众嚷了句“你们要吵出去吵别影响其他人”，女友便生气地起身低头匆匆离开，懂哥小声骂了句什么没听清，然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都是插曲，还好剧情渐入佳境，莫离打开甜点盒子，开始细细品尝。

　　女主是奥斯卡影后，即使年过半百依旧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是溢出屏幕的魅力。她只是坐在镜前化妆，身后沙发里的男主早已无法自拔，起身走到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嗑死了，快回头，快亲！

　　——她这个颈纹，也太吓人了吧。

　　右边邻座的女人突然小声评价起大荧幕上女主，一秒干碎了莫离的兴致。

　　女人的男伴没有开腔，一阵沉默后，女人用胳膊搡了一下男伴，小声继续问：那么好看吗？她好看还是我好看啊？

　　男人“呃”了声，依旧没说话。

　　莫离吃完最后一口甜点，心说别太离谱，搁这来比美了是吧。

　　——啊！你掐我干什么？

　　黑暗里突然传来那男人的怒吼，爆米花的纸盒被他打翻在地，甜得发腻的奶香味在黑暗中扑面而来。

　　——看电影看电影......

　　邻座女人开始小声道歉，似乎又贴了过去，那沉默暴躁的男人终于被她安抚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没想到的是，莫离左手边的那个女生也在偏着头看热闹，她大概觉得这二人的戏比电影剧情要精彩。直到莫离冷冷向她瞥去，左边的女生才移开视线，转身炫耀般地挽住了身边另一侧男友的胳膊。

　　不出几秒，莫离听见左边的黑暗里传来轻微湿润的啪嗒声。

　　她依旧紧紧盯着眼前的荧幕，感觉脑子下一秒就要炸开，左边那对年轻的情侣正在黑暗里旁若无人地接吻。

　　你们这些人，别太抽象。

　　***

　　为了看回票价，莫离硬着头皮在情侣的甜蜜海洋中看完了电影，一句话总结就是，坐了三小时的牢。

　　离开电影院的时候，莫离决定短时间不嗑真人cp了，她要搞点别的调理一下才行。

　　不远处体育馆里的演唱会早已散场，路上几乎看不见满身挂着应援物的粉丝们，频频出现在街道上的依旧是今晚的主角，情侣们。

　　哎。

　　夜里十一点的街道上有点冷，开始刮风了。

　　莫离在路边的咖啡店买了杯牛乳茶，烦躁的心情稍稍平复了点，想着居然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她又快乐了。

　　走到地铁口，那里孤零零地站着一个小女孩，约摸十二三岁的样子，头上戴着冉煦天蓝色的应援头箍，手里还抓着一把印着冉煦大脑袋的小扇子。

　　早春二月给人卖扇子，这些卖周边的黑心商家还真是有病。

　　来往的路人大多只是对小女孩匆匆看上一眼，然后走迅速离去。莫离想着如此效仿，却发现小女孩正抬头看着她，小小的目光里写满了焦急。

　　一直走到跟前，女孩都在默默盯着她，莫离只好低头问：“你怎么了？”

　　“姐姐你也是冉煦哥哥的粉丝吗？”小女孩伶牙俐齿地反问。

　　哈？莫离愣住，误会大了。

　　她刚想否认，却瞥见自己手里拎着咖啡店的纸袋，上面印着顶流冉煦那宛如假面般的笑脸。

　　哦，是这样啊。

　　莫离在女孩身边蹲下，抬手摸了一下女孩头上一闪一闪的应援发箍，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演唱会出来，我和妈妈走散了，跟着人群就走到这里了。”小女孩冷得瑟瑟发抖，可怜巴巴地对莫离说，“我没有钱，也没有手机。”

　　莫离点点头：“那你知道你妈妈的手机号吗？”

　　小女孩清晰地报出一串数字。

　　莫离拿出手机打过去，告诉电话那头嗓音嘶哑语气六神无主的妈妈，孩子就在体育馆站的地铁口。

　　“好啦。”莫离生硬地对她笑笑，“你妈妈很快就会过来接你了。”

　　小女孩认认真真说：“谢谢姐姐，我妈妈经常说，冉煦哥哥的粉丝都是好人！”

　　莫离哭笑不得：“所以你不敢求助其他人，一直在这里等着冉煦哥哥的粉丝出现吗？”

　　“是呀。”

　　“好吧。”莫离摇摇手里的纸袋，“你要喝吗？冉煦哥哥代言的。”

　　“谢谢姐姐！”

　　***

　　把小女孩交给她的妈妈，莫离发现已经快十一点半，最后一班地铁刚刚开走。

　　只有打车回家了，但心情倒是没有刚才那么低落了。

　　夜色中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手牵手出门吃宵夜的情侣络绎不绝，地铁站旁一家人气火锅店里人声鼎沸，门口依旧是等座的长龙，火锅麻辣诱人的香味飘到街上，钻进了莫离的鼻子里。

　　好香啊。

　　但她并不饿，更不羡慕身后店里那种热闹的场景。现在她只想回家，然后洗澡睡觉。

　　莫离站在街边，正拿出手机低头叫网约车，感觉有人走到了她的身旁站住。对方的身上带着火锅和酒精混合的味道，应该是从身后那家店里出来透气的食客。

　　莫离继续低头叫车，不料身旁那人竟说：“好巧啊，又碰到了。”

　　她下意识转过脸，发现身边站着的那个高个子男人穿了一身黑，戴着米色的棒球帽，没戴眼镜。

　　是“前夫”鹿鸣。

　　“刚看完演唱会吗？”

　　他喝了酒，盯着她的眼神有点迷之专注，寒暄的语气很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不过口齿清晰，好像并没有喝醉。

　　在“社会交往法则”中，寒暄只是没话找话，对方并不怎么期待答案，只要给与回复，顾左右而言他都没有问题。

　　于是莫离瞥了眼旁边的火锅店，语气平静：“吃火锅啊？”

　　“嗯。”他竟认真点点头，继续说起，“出来透口气，见你陪那孩子一直在等人，想着应该没看错，就走过来打声招呼。”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他的话有点密，尾音有点飘，语气坦率。

　　莫离没得感情地甩出万能回应：“嗯。”

　　怎么还在K市？昨天不是在电话里和女朋友说好今晚一定回去陪人家的吗？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莫离没空继续琢磨无关紧要的事，又看了眼手机，网约车离她还有两公里。

　　“哎......”

　　他好像在叹气？

　　管他呢。

　　网约车还有一点九公里，这破车怎么这么慢。

　　莫离从手机屏幕里抬起脸，谨慎地朝他瞥去，鹿鸣的双手环抱在胸前，他微微弓着背，发亮的双眼正有些呆滞地盯着夜色中的街道。

　　他突然眨了眨眼，看向她这边，莫离心虚地赶紧撇过视线。

　　“打车回家？”他问。

　　“嗯。”莫离点头，“车马上就到。”

　　“我送你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