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有桔

16、第16章

　　经历了惊心动魄不太真实的星期天之后，莫离的生活再次回到正轨。

　　在公司好不容易转正，工作量却增加了好几倍。听同事议论，五月份公司可能会有一次集体的涨薪福利，本想摸鱼摆烂的计划又落空了，莫离艰难决定姑且再认真混几个月。

　　自认为已经卷进了于小姐的家事，莫离主动联系过鹿鸣好几次，每一次他的回复都是简短而官方。莫离得知，鹿鸣已经开始重新装修被烧毁的阳台，楼下的那个男人最近好像出差不在家，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

　　周五下班后回K市的火车上，莫离急切地再次望向车窗外的金色梦花园小区。二楼漆黑一片，花草繁茂的阳台上也是空无一人，倒是三楼亮起了灯，焦黑斑驳的残骸已经一扫而光，原本拥挤的原木风格的阳台竟变成了简单干净的纯白色空间。

　　天色已暗，装修工人大概已经下班，上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他弯腰弓背，似乎正在吭哧吭哧搬动什么重物。

　　当眼前的画面迅速消失，莫离低头打开手机，随手向鹿鸣发了条消息：我看到你了。

　　过了好一会儿，莫离已经沉迷游戏的时候，鹿鸣才回复：回家了？

　　真是答非所问。

　　不过他好像很确定，她是在回家的火车上远远看到他的。

　　莫离也答非所问地回了一个“新阳台不错”，继续打开游戏界面做日常任务，果然没过多久，顶栏里又跳出了一句：我下下周三搬家，到时候过来一起吃个饭？

　　下下周三啊，那也太遥远了，莫离并没有马上回答。

　　打游戏的时候，眼前游戏界面里的二次元男主精致的脸逐渐模糊，思绪突然跑得很远很远，似乎沿着铁轨飘回了金色梦花园小区，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正低头认真发消息的身影。

　　暖黄的壁灯照在空荡荡的白色露台上，那道人影显得十分普通，甚至有点寂寞。

　　为什么要突然想这个......

　　莫离关掉手机，冷静地分析了一番，她发现自己对鹿鸣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即使五年后再次遇到，她依旧把“前偶像”的金光罩子悬在对方头顶，才会带着抵触故作尖锐与冷淡，可是在两人共同经历了一些琐事之后，她好像逐渐可以把对方当做日常交往中的无数平凡人之一了。

　　没有了虚妄的光环，就不会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大概可以像应对周围人那样没有任何负担不带一丝杂念地应对鹿鸣了。

　　偶像与粉丝最终成为了可以礼貌寒暄的普通路人，倒也挺好。

　　***

　　在星期天傍晚返回M市的火车上，莫离又遇到了鹿鸣。

　　两人是在候车大厅里遇上的。当时还没到进站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分成好几队等在闸口外，就是那个时候，莫离听见耳机里突然传来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是鹿鸣发来的：我看到你了。

　　现在吗？莫离下意识回头寻找，果然在隔壁队伍的后方看到了他。

　　他戴着棒球帽背着双肩包，差点被人群淹没。

　　看到彼此时，鹿鸣似乎对她仓促地笑了一下，莫离迅速转过身去，低头回了条消息：又要装修又要上课，挺充实啊。

　　她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在消息发出去之后，她再次回头朝人群里看了眼，对方正低下头查看消息。

　　耳机里的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他说：昨天早上第一班车赶过来上课的[笑哭]

　　紧接着是第二条消息：还好没耽误。

　　我只是随口寒暄而已，管你耽没耽误呢。莫离撇撇嘴，冷漠退出了聊天窗口。

　　上车后，鹿鸣失去踪影。毕竟火车那么长，乘客那么多，像之前那样总是遇到才奇怪呢。莫离心无旁骛地做着自己的事，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间，列车在夜幕中已经逐渐靠近了M市。

　　听到即将到站的广播响起她才摘下耳机，下意识看向车窗的外面，金色梦花园就在眼前。

　　这个晴夜有风吹过，那幢小楼的二楼阳台草木树影摇曳，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墙上巨大的电视正闪动着五彩的光。

　　静谧而温馨的画面一闪而过，莫离猜想，于小姐可能正在独自享受追剧的时光。

　　她很抱歉曾经嗑过于小姐和那个男人，其实一个人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安全和无忧无虑，男人什么的滚一边去。

　　此时莫离阴暗地希望那个男人出差时被车创了，永远别回来更好。

　　***

　　新的一周，继续搬砖。经理找到莫离，说是想聊聊最近的工作安排。

　　和她聊工作？一听就没有好事。

　　果然，在言不由衷地夸赞了几句她的工作质量之后，经理话锋一转，说起公司正在开展的新业务急缺人才，旁敲侧击地询问她是否愿意借调去新的业务部门进行工作协助。

　　莫离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他画饼，原来新业务在城南，距现在的办公地点相隔十万八千里，公司里很多老员工都不愿意挪窝，所以这才找到她一个新人头上来的。

　　看来，也不是什么香饽饽。

　　“小莫，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尤其是对于你这种需要做出成绩的新人。你想想啊，等你跟着这个大项目做完，到时候一下就和同期的那几个拉开差距了，到时候万一有机会......”

　　经理不知疲倦地做着饼，莫离则一边静静看着他表演，一边冷静地估量利弊。

　　其实对她这种不爱工作的人来说，留在总部也好，去新的业务部也好，无非都是打工干活，她一个以摸鱼为目标的职场咸鱼，并没有任何的喜好和偏向。

　　也就是说，同意还是拒绝，全看眼下她的心情以及经理那小子哄人的态度。

　　但往深处想，除去工作内容本身，通勤是个很实际的问题。她入职之后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套间，通勤步行十分钟，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如果到城南去上班，每天单程的地铁都要一个多钟头。

　　这么想想，嫌麻烦的她，好像应该理智拒绝才对。

　　“对了，那附近还有高铁站，你不是每周都要回家嘛，过去上班就更方便了！”经理说完，一脸期待地等着莫离的答复。

　　高铁站？

　　城南，高铁站，不会就在金色梦花园附近吧？

　　问清了具体位置，莫离的语气既不迎合也不抗拒：“好。”

　　果然，她还是在担心于小姐的事，好像只要离得近一点，如果有什么情况，多少能更快地伸出援手一样。

　　想到这里，莫离有点困惑，甚至开始稍稍质疑自己。

　　因为于小姐的事，她的生活好像有逐渐偏离原定轨道的苗头了。

　　***

　　可是覆水难收，谁也不知道人生的列车最终开往哪里。

　　不过眼下的目的地已经很明确，周三的时候，莫离已经开始了早出晚归往返长达两小时的通勤路。

　　不幸中的万幸是，新业务部门里几乎都是吃了饼的年轻人，有活力有干劲，而且闲事很少。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再也没有人在耳边嘀嘀咕咕那些人情世故与同事之间无聊的八卦，莫离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果然一件事情到底是好是坏，最初的时候很难下定论。

　　因为工作的调动，莫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这份工作了。但仔细想想，大概人们对工作的厌恶除去它本身的繁琐困难报酬不相符之外，很大程度其实是在讨厌那些令人生厌的人际关系罢了。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周。周二下午，莫离和同事刚结束外出调研，意外收到了鹿鸣的短信。

　　——明天乔迁新居，晚上别忘了过来吃饭。

　　好家伙，她差点就忘了这茬事，而且毫不夸张，最近她好像充实得差点要忘记鹿鸣这个人了。

　　想了想明晚没有安排，莫离爽快回复：好的，几点？

　　——七点。

　　他就像是守在手机边上似的，回复得贼快。

　　莫离回了个[OK]，把手机放进口袋匆匆赶地铁去了。在她心里，避开晚高峰赶上一趟稍稍宽松的错峰地铁，比鹿鸣什么的重要多了。

　　可总觉得刚才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来得及抓住。

　　直到周三午后，莫离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之前那个转瞬即逝的念头。

　　鹿鸣请客吃饭，她受邀前去，于情于理都应当送上乔迁之礼。想到这里她脑子一嗡，不但没有提前准备什么，而且真实的毫无头绪。

　　无论如何，总不能空着手去。

　　这时候，陈旧的数据库便成为了唯一的救命稻草，鹿鸣喜欢什么，做粉丝的比谁都清楚。

　　比如，他好像喜欢喝某品牌的咖啡吃某种包装得花花绿绿的膨化食品，那是粉丝们从他的社交媒体上扒出来的，他好像还总穿某潮牌服饰，记得比赛期间还有粉丝集资送过，现在回头看是又贵又难看罢了。

　　莫离越是重温回忆，就觉得记忆中的偶像越发陌生，且令人不爽。